第二日一早，滿月便在收拾行裝。既然暮色已有了暫時的去處，她就能放心離去了。

  建甌希望她多住幾日，見勸說無果，也隻能同她一起收拾。平日建甌舅就給她寄了不少東西，這回更是將畢生製作過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定要滿月帶上。

  輕薄的假麵，寬大的肩墊，能伸縮的長劍，一大瓶還魂丹……滿月不住推辭，但建甌還是把他覺得能用上的東西都裝在了一個大箱子裏。

  “放進口袋裏帶過去，也不重。”建甌知滿月衣袖裏縫了無限空間的口袋，滿月的母親買下這些口袋時他就在一旁。

  滿月難以推辭，隻好接過。

  “你此去打算怎麽做？”建甌舅邊整理東西邊道。

  “不用擔心。”滿月說道：“我有分寸的。”

  “我相信你有，但你更要知道你能做的有限。就算你這次能保住那小子，他也總有天會為人所殺。我雖沒見過他，但也知道他是個勸不住的人。”

  建甌說得有理，但滿月不會被勸阻，至少這一次，她不能看著薛鑒祿死。

  “建甌舅，我還有一事想問。”

  “何事？”

  “有什麽辦法能破除封印，打開通往魔界的門嗎？”

  聽到這問題，建甌的神情頓時一變，在短暫沉默後道：“你問這做什麽？”

  “也是我在上元聽到的。”滿月隨口道：“你知道前幾天有人闖了皇宮嗎？”

  “聽說了，至今都沒抓到人。”

  滿月點頭：“我在上元茶館裏聽人說那人或許是魔界來的。”

  “不可能。”建甌搖頭道：“魔要來人界，需破壞半數封印地，才能動搖封印，在二界間打開一條縫隙。就算他們能在魔界破壞六處封印，也得在十二時辰內毀掉人界其餘六處，二界大門才能完全打開。這不是能簡單做到的事啊！”

  “封印不是有十二處麽，”滿月想了想：“知道十二處封印地的都有誰？不會有法師故意泄露吧。”

  “你擔心有人泄露封印地，放魔進來？”建甌凝視著滿月：“你這孩子都在想些什麽？知道封印地在哪兒的不多，大戰刻意隱蔽了封印位置，就是為了防止有一日被法師自己出賣。就算是規模龐大的法師家族，封印地所在也隻有家主一人知道。”

  “也是。”滿月點了點頭：“說來**師和他們的族人不是也常在建甌舅你這兒定做法器？”

  “近年能成火候的法師不多，法器委托我這兒每年最多不超十件，接到的大多是些小玩意的單子。不過法師家族常年如此，倒也不會沒落。法器代代傳承，用的法師越多，越不容易損壞，我祖父有幸修補過其中一件，我也有給幾個**師的不少族人製作過法器，但今年還沒有聯係過。”

  “您熟悉弗衢島島主嗎？”

  “我就見過他一麵，還是十年前他繼承島主之位時候的事。這麽多年都是他的副手在管島上的事，島主不曉得跑去了哪裏。”建甌搖了搖頭：“你要見他做什麽，要副手我倒能安排，馬上就能見到。”

  “嗯，我想問問這島上的情況，不知阿祿哥哥能不能在此處定居，等我從上元回來後可以見一麵。”滿月轉了個話題，繼續問道：“建甌舅，你清楚上元的武林勢力嗎？”

  “你這為了那小子真是轉了性啊。”建甌一時不知是欣慰還是驚歎：“上元的事聽過一些，那兒不是有家有名的酒樓，我記得叫臨風閣。”

  建甌舅將臨風閣的身世娓娓道來，有關這座樓的情況完全出乎滿月的意料。

  臨風閣以酒樓聞名，同時也是江湖暗中最大的情報組織。但由於臨風閣要求客人“離閣不可談”此身份，所以知者甚少。

  它創立近百年，有傳它依附隱世家族，有傳其為武林盟主操持，還有傳其為仙界所建。

  臨風閣每代閣主都隱居幕後，隻在換代時傳出消息。江湖上對現任閣主身份也是眾多揣測，建甌舅說其中較為可信的是閣主是神醫玉塵。

  玉塵是位醫師，沒人知道他師承何處，隻知他醫術高超宛如仙術，就算人已被釘棺，都能被他救回來，因此又名妙手還魂。據說他從不在一處多呆，每去一處必會傳出他救治了誰的消息，但多年前，他被看到出現在上元，卻無人起死回生。那也是江湖傳出臨風閣更換閣主之時。

  見滿月聽得認真，建甌語重心長道：“雖說如此，我對你的變化很欣慰，但你母親肯定不想看到你卷入這些是非裏。滿月，其實你也不定卷入江湖是非裏，不想呆山上，我幫你找個好地方吃好喝好度過一生不好嗎？”

  “建甌舅，您說的和我母親說的一模一樣。”滿月看向窗外：“我還記得我小時同母親一起住在荒無人煙的雪山上，母親整日裏戴著幃帽，少言少語，不是在練劍就是在讀書。我總覺得她好像在逃，我不知道她在逃什麽，她從不提她的過去，也不喜歡聽你們提……我想所，難道我這一生要照著她的生活過？一到冬日就下山，不去任何地方遊玩，賺了些錢後立馬回山上，但也隻用它們買些足夠生活的東西。若我死時想到我的生活，是否會發現我對這樣的生活感到厭倦？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活著，我對所有的事物，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興趣。同我母親一樣就那樣在山上或是在一個平靜的地方過一輩子，這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嗎？”

  “你母親……自有她的理由。”建甌欣慰而憂心道：“你想過怎樣的生活？”

  “我不知道我喜歡怎樣的過活。”滿月頓了頓：“但我知道我不想過怎樣的生活。我不想看到我在意的人死去，不想看到我熟悉的地方消失，也不想看到這個世間屍橫遍野，生靈塗炭，人們再也看不到太陽，永遠都籠罩在暗日之下！”滿月壓低了聲音，近乎哽咽道：“所以建甌舅，請你……不要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