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頭也不回地往街市中跑去。

  長槍手與弓箭手身著暗紋黑衣，能在宮中單獨行動，可見地位不低。

  那箭手脾氣暴躁，就算箭術再精湛，性格上也有破綻，如果單獨對他，她定有勝算。

  長槍手則很不好對付，行事有度，相信自己的判斷，不是她先表現出毫無戰意，再提魔界封印讓他心生動搖，必然會有場硬仗。

  隨便和人交手不僅浪費時間，還損耗精力。她不打沒有目的的仗。

  跑出了幾條街，確認沒人追上來，滿月順手將大氅翻了麵，白色成了黑色。

  她穿上黑色大氅，停在一個攤位前。

  “公子，看看這簪子，這是現在上元最流行的款。”老板忙不迭道。

  滿月一昂頭，示意他拿身後的麵紗：“我看看。”

  “喲，公子好眼光啊。”老板轉身取下一條白色的麵紗：“這麵紗是西域產的，前段時間賣斷貨，剛剛才進的。”

  滿月接過麵紗，摸了摸材質，遞給老板：“麻煩您戴上，我看看透不透。”

  “好嘞。”老板接過麵紗戴上：“這紗薄如蟬翼，戴上了那是完全看不到的。”

  “風一吹就吹起來了吧。”

  “那怎麽會！您看這上麵的網。”老板扯這麵紗：“貼麵的部分柔軟，朝外的部分有彈性，重，而且透氣。”

  “行。”滿月點點頭：“給我拿十條，不同顏色的，算便宜點。”

  老板喜笑顏開：“公子闊氣！您買我的東西，一定不後悔。”

  滿月接過麵紗，放進袖中：“這附近最大的酒樓是哪家？”

  “最大的那當然是臨風閣了，就在藏龍浦旁，那是響當當的名號，來上元必須得去一次，但那價格啊……嘖嘖。”老板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要想實惠好吃，還得去小白樓，小白樓的清蒸鰣魚，絕對是一絕。”

  滿月點點頭：“分別怎麽走？”

  老板極其熱情，看在十條麵紗的份上，就差親自送她過去了。

  兩家酒樓相隔不遠。臨風閣外地人常去，小白樓都是本地人。

  時近正午，滿月先去了小白樓，裏麵已然是座無虛席，還有人拿了椅子坐在門口排隊。

  “拿號這邊。”小二招呼道：“您幾位？”

  “兩個人。”滿月說道。

  小二遞給滿月一個木牌，上麵寫著17。

  滿月驚訝道：“前麵還有十七桌？”

  “現在叫到10，還有7桌。”

  “要等多久？”

  “這……不好說啊。”

  “快的話要多久？”

  “那……也得兩刻。”

  “有雅間嗎？”

  “雅間都滿了。”小二苦笑道：“您要是一個人，可以和其他人坐一起，立馬就能上座。”

  滿月：“……”

  她就是不想和別人坐在一起才說有兩個人。這次沒口福，下次早點來吧。

  雖說了解情況和收集信息都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她餓了。

  將號牌遞了回去，她快步往臨風閣走去，途中路過一家武器店，又刹住了腳步。

  這鋪子麵積不大，剛聽附近的路人說是家年代久遠的店，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氣。

  滿月頓了頓，進了店中，站在櫃台前：“老板，給我拿兩把最便宜的劍。”

  老板頭也沒抬，順手從櫃後拿出兩把劍，隨手扔在桌上。

  滿月拿起一把，看了看：“多少錢？”

  “一把一兩銀，兩把算你一兩五百文。”

  破銅爛鐵回爐打出來的劍都要這麽貴，搶錢嗎？

  她從袖子裏拿出半貫，放到桌上：“兩把五百文。”

  “五百文？這位公子，你是不知金屬多貴，要我賠死？”老板停下了筆，要把劍拿回去：“愛買不買。”

  滿月搶先按住劍：“我可能會成為回頭客，再便宜一點。”

  老板哼了一聲：“就算你把劍架我頭上，兩把最少一兩！”

  “帶上旁邊那把長鐮，就成交。”滿月拿出一兩，按在桌上。

  老板的目光在滿月臉上轉了轉，又瞥了眼鐮刀，點了下頭。

  滿月便拿起劍，又走到一旁，取了放在長簍裏的鐮刀。

  三樣量產兵器，兩三天的飯錢就沒了，但還是比在小鎮上買便宜。

  大城市人到連吃飯都要排隊，可買東西還是方便。

  “我看店外招牌上寫這是老店，開了多少年？”

  “從我曾祖父那代開到現在，你找不到其他店一兩就能買兩把。”老板頭也沒抬道。

  “怪不得我看你店內很多都是舊款。這種帶倒刺的三叉戟都是五十年前的了。”滿月走到一把三叉戟前：“平日裏來這兒的人多嗎？”

  “散貨賣的少，定製的單子多。”老板停住了筆，看向滿月：“定製價高，但質量上乘，可當藏品。”

  “我倒覺著，不是人選武器，而是武器選人。”滿月在店裏打著轉：“定做再好的劍，遇上不懂的人，也是暴殄天物。知道愛惜的人呢，不管用什麽當武器，都能用好。”

  老板沉默了一瞬，神情間已有欣賞意味。

  他拿出一塊竹片，遞給滿月：“小店在南昭和北景都有分鋪，拿此竹牌，不管去哪一家都可以給個折扣。”

  “那敢情好，我就收下了。”滿月伸手接過。

  “敢問公子自哪裏來？名諱是甚？”老板言語間和緩不少。

  “來處不值一提，人稱——不留人。”

  “不留人……”老板喃喃道，緊盯著滿月的幃帽，像是要穿過她的幃帽看到麵紗之下的樣子，隨即笑了一聲：“真是久仰大名。”

  沒辦法，“不留人”這名號實在太響，肖像畫也貼得到處都是。老板是在懷疑她並非本人。

  不留人是劍鬼，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殺手。他成為殺手不過短短五年，名字卻已傳遍大江南北。

  見人得到寶物，人們會說“小心鏡花水月看上你的東西”，在吵得不可開交時，人們會說“我要雇不留人來殺了你”。

  要想委托不留人，得先付千兩黃金作為訂金，事成之後再付千兩，加之他殺人幹淨利落，江湖上便給他取了個“千金不留人”的外號。

  然而比起千金，他一招斃命的劍術更令人聞風喪膽，久而久之“千金”就被忘卻了。

  一般人聽到“不留人”三字，沒嚇得屁滾尿流，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逃走就已了不得，更別說雇傭他了。

  這位老板果然是江湖中人，光是聽到名字不會輕易相信，也沒有動搖。

  “我要在上元呆些時日，過段時間平靜生活，但尋仇的人恐怕不少。”滿月緩緩道，壓低了聲音：“麻煩您替我散個消息，就這樣說——‘每個火曜日的酉時，不留人會等在臨風閣。等人把命，送上來’。”

  說完，滿月一壓幃帽，轉身離開了店裏。

  老板拿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忽然停住了，一抬頭回過了神來。

  方才……啊，是不留人來了他店裏！他得趕緊把這消息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