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落在地麵，屋內寂靜了片刻。

  “啊？”男孩怔道：“你……要我給你打雜？”

  灰衣人認同地點了點頭：“這破屋子被你收拾得很幹淨。我去廚房看過了，你還會自己做飯。”

  “打雜我不會。不就灑了你一碗麵，我賠你兩碗的錢就是了。”男孩回過神來：“而且要不是你用蘋果核打我，我本來不會被那些傻子抓住！”

  灰衣人沉默了一秒，轉而問道：“你以為加入無影團就能見到瓐一？”

  男孩皺了皺眉：“怎麽？和你沒關係吧。”

  “就算成為上七人之一，你也見不到他。”灰衣人說著，朝他走了過來。

  “你胡說！”男孩握緊了匕首，往後退了一步。他緊盯著灰衣人：“人人都知道無影團是瓐一組建的，隻要成為最上層的七人之一，就能見到他！”

  “聽誰說的？”這人沒靠近他，而是坐到了牆旁的椅子上，將手擱在桌子上撐著腦袋，一副反客為主的模樣：“瓐一別號鏡花水月，就是說連他是否真的存在，世人都不能確定，說不定是誰編造出來的人物呢。”

  男孩叫道：“他存在！”

  灰衣人不緊不慢道：“哦？你是見過那七人，還是見過瓐一？”

  兩人一時相視無言。

  院外微風搖晃樹枝，黑夜讓一切感官都敏感了起來。

  男孩從噩夢中驚醒，如今又有陌生人闖入他房中。他的神經已然繃到了極致，不禁喝道：“你到底是誰！”

  “我叫滿月。”灰衣人打了個哈欠，一副懶散模樣：“既然你知道了我是誰，就必須和我走了。”

  男孩剛要開口，忽然發現他說不了話，身體也動不了了。這人做了什麽？什麽時候動的手？

  “我困了，你也該睡了。”

  滿月起身，走到男孩身前，傾身往後看去，伸出兩根手指夾住匕刃，從他背在身後的手裏抽出了匕首。

  緊接著，她的手掌在空中轉了轉，男孩就自動走到床前，倒了下去。

  幃帽上的麵紗擋住了臉，男孩聽她平靜道：“明天見，晚安。”

  話音落下，自稱滿月的女人便離開了房間，留下男孩一人死死瞪著床頂，動彈不得。

  身體掙紮未果，內心一片混亂，男孩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他實在支撐不住昏睡了過去，但沒多久就醒了。

  空氣中飄散著羊肉麵的香氣，房間裏很安靜，一人坐在牆旁的椅子上，穿著灰衣，戴著幃帽。

  “洗漱，吃飯。”滿月頭也不抬道，筷子伸進了麵中。

  麵剛做好不久，還散發著熱氣，麵上蓋著大量香菜。桌對麵也放著一碗香菜羊肉麵和一雙筷子。

  男孩這才發現自己能動了，但肌肉酸疼，像是在石子地上滾了一夜。

  “昨夜放鬆本不會疼。”滿月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

  “大俠，你到底要做什麽？”男孩疲憊中帶著茫然，揉著肩膀，不動聲色地朝門外移動：“那麽多人可以打雜，為什麽偏偏找我，就因為一碗麵？”

  滿月吞下一口麵：“你可以試著逃走。”

  “我不逃。”男孩腳步一頓，說道：“我去洗漱。”

  他慢悠悠地跨過門檻，站在門前平階上壓了壓腿，伸展著身體，拔腿“嗖”地一下就往大門跑去。

  還有兩步就能跑出門，耳邊吹過一陣風，一道黑影從頭頂閃過，擋在了門前。

  男孩張大了嘴巴，揉了揉眼睛。

  一隻老虎停在院門處，身型堪比兩個他，毛色純黑如夜，額間一抹白色狀如彎月。

  它粗大的尾巴在空中晃動，一雙金眸微微眯起，咧開嘴巴，若不是露出了尖銳的牙齒，會像是在笑。

  男孩的心髒快要跳出胸膛。

  他被邁步向前的老虎步步緊逼，不斷後退，轉身一溜煙地衝回了房間。

  “老虎！”男孩按住胸口，上氣不接下氣道：“外麵有隻老虎！黑的——”

  “我的。”滿月還在吃麵：“洗漱了嗎？我看廚房有水。”

  千言萬語全堵在胸口道不出來。

  冷靜了好一會兒，男孩問道：“我匕首你拿哪兒去了？”

  “晚些給你。”

  男孩咬了咬嘴唇：“把我匕首給我！”

  “先洗漱吃飯。”滿月背對著他，頭也不回道：“我會給你匕首。”

  “現在就給！”

  “月牙不咬人，不用害怕。”

  月牙……？給老虎取名月牙，它有月牙那麽小嗎！男孩暗道，鼓起勇氣推開門，踩過門檻。

  他拳頭緊握，左右看了看，不見老虎蹤影，於是扭了扭身體，挪動著腳步往院門走去。

  和剛才一樣，就差兩步時，一道黑影落在眼前，黑老虎朝他露出了血盆大口。

  “我不跑……”男孩搖了搖頭，倒退著往後走去。

  老虎一直盯著他，直到他退進房中。待他洗漱出來，卻又不見它了。

  男孩到廚房端了碗水回房間，把水放到桌上。

  “麵太鹹，喝口水。”他對滿月說。

  “我不喝冷水。”

  “那我去給你熱熱。”男孩端起水。

  “不用，你喝了吧。”滿月淡淡道，散發出陣陣壓迫：“現在，就喝。”

  “……我不渴。”男孩心跳飛快，放下了水：“你不喝就算了。”

  他雙手絞在一起，克製著顫抖，低頭坐到了滿月對麵。

  看了眼麵上的香菜，他抬頭道：“我不吃——”

  “香菜”二字沒說出口，男孩微微張大了嘴巴。

  ——幃帽上的麵紗被掀起，側旁看不到，坐在正對麵卻能看得一清二楚。

  帽下之人容貌皎若白月，清麗無比，其眉心正中一點紅，像是為了遮蓋傷口，卻令其多了幾分明豔。可謂人如其名，舉世無雙。

  “不吃也得吃。”滿月抬眼道，神情冷若冰霜，像是刀刀剜在男孩身上。

  男孩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到滿月開口才回過神來。

  先前聽她的聲音很為泠然，若冰似水，但想必再沒有更適合這模樣的聲音，也沒有更適合這聲音的容貌了。

  他感到自己整個人輕飄飄的，聽話地拿起筷子，大口吃起了麵。香菜入口，他擰起眉頭，鼓起了臉，“咕咚”一聲將香菜吞了下去。

  滿月將筷子放到空碗上，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男孩停下動作，眼睛從下往上看去：“難不成……你是仙？”

  滿月未答，拿起一旁裝水的碗。

  “別喝——”男孩“蹭”地站了起來，見滿月望著自己，他又像個泄氣皮球般坐了下去。

  滿月的手在空中頓住：“瀉藥，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果然被發現了。

  男孩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見她表情未變，似乎並沒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