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小小的村落靜靜坐落在山前的平地之間，四野空曠，白雪瑩然。一縷淡淡炊煙嫋嫋然直上藍天，寂然無聲，閑適悠遠。

  趙葉朝著村落的方向飛了過去，他遙遙望著那縷衝天而起的淡淡炊煙，心裏暗自揣測著到底是什麽人還留在這荒無人煙的小山村裏，那突然出現的妖狐讓玉寰山周圍的百姓們流離失所，又有誰還停留在這裏未曾逃去呢？

  約摸個半時辰以後趙葉便來到了村落附近，為免節外生枝，他在村外便早早地斂了氣息、收了飛劍，像是普通人一樣沿著村裏的小路朝那個升起炊煙的地方走了過去。

  小村並不大，村裏的房屋都是由普通的粗木與茅草搭建而成，腳下的地麵也隻是普普通通的黃土路麵，地麵的積雪已經被人清掃到了小路兩側，沿途路過的那些房屋也全都屋門緊閉，聽不到任何聲音。在陽光下慢慢融化的積雪從屋頂、矮牆上滴答滴答地輕輕落在道路兩側的雪堆中，滴出了一個個小小的凹坑。

  趙葉慢慢地走在其間，望著周圍那些粗木搭建的小小茅屋，他突然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千燈村一般，那時候每到冬天他便會跟在爺爺身後將村裏的路麵清掃幹淨，然後和阿城他們一起在村外的雪地裏打鬧嬉玩，隻是當年那個還沒有掃帚高的小小少年如今已經真正長大，而那個胡須花白的身影和其他夥伴已經全都離開了這個世界，靜靜地長眠在了無人的大山之間。

  受周圍的環境所感染，趙葉的腳步漸漸地慢了下來，他輕輕地漫步在村中小路上，嘴角含笑，眼露深情，不似過客，反像歸人。

  咳咳～

  咳咳～

  趙葉在那間升起炊煙的小屋前停下腳步，有咳嗽聲從屋裏傳了出來，趙葉正欲叩響屋門，那屋門卻吱呀一聲自行打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屋內蹦了出來，卻是一個身穿白色小襖，頭頂用紅繩紮著兩個羊角小辮的小小姑娘。

  “你看你，又咳嗽了吧？病的這麽厲害了還要抽煙！說你多少次了，就是不聽！”

  從屋裏蹦出來的小姑娘手中提著一個破破爛爛的黑色炭盆，她一邊從門檻上跳下一邊滿是埋怨地說著，隻是話音剛落她便看到了站在屋外的趙葉，小姑娘警惕地向後退了兩步，滿是疑惑地看著趙葉問道：“咦，你是誰呀？”

  趙葉看著眼前這個粉嘟嘟的小小姑娘，笑著對她點點頭道：“我是趙葉，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呀？”

  似是看趙葉不像壞人，小姑娘臉上的警惕之色稍微褪去一些，她上下打量了趙葉幾眼，然後才出聲答道：“我叫笑笑。大哥哥，你來這裏做什麽呢？”

  咳咳～

  咳嗽聲再次響了起來，待稍微緩了一會兒以後，一個十分蒼老的聲音從屋內傳了出來：“笑笑，把客人請進來吧，這冰天雪地的，把客人留在外麵豈不是失了禮數？”

  “喔，大哥哥請進吧。”

  小姑娘笑笑衝趙葉扮了個鬼臉，她側身將屋門讓開，紮著紅繩的小辮子隨著她的動作在她腦後一翹一翹，看起來十分可愛。

  “謝謝。”

  趙葉笑著對笑笑點了點頭，抬腳走入了屋內。

  茅屋內的空間十分狹窄，視線有些昏暗，屋內的氣味也有些嗆人。牆壁上掛著一些用來遮擋縫隙的麻衣破布，角落裏則壘著一個土炕，炕上半躺著一個老人。老人身上蓋著幾張厚厚的被子，手裏捏著一個黑漆漆的煙鬥，煙鬥上正亮著一絲火星。

  “小夥子，隨便坐吧。”

  炕上的老人伸手指了指地上那兩個木墩，趙葉在行過禮後便隨便挑了一個坐了下去，他打量了屋內幾眼，開口向老人問道：“老人家，這村裏的人是不是也都逃難去了？”

  老人舉起煙鬥抽了一口，在咳了幾聲後點點頭道：“可不是嗎，據說這玉寰山裏出現了什麽妖狐，這村裏的人們便都走了，隻剩下我和笑笑了。”

  趙葉滿臉疑惑地繼續問道：“老人家，那你們怎麽不走呢？”

  “咳咳～唉，我這一把老骨頭了，還走什麽走啊。我生在這裏，又在這裏過了一輩子，難不成臨到死了，還得背井離鄉地埋在外地嗎？唉，我倒無所謂，隻是可惜笑笑這孩子”

  “爺爺，你又要亂說了。什麽死不死的，你還沒到一百歲呢！”

  老人的話被從屋外走進來的笑笑給打斷，小姑娘一邊說著一邊吃力地將那個破爛炭盆端到炕頭的土灶旁邊，在給灶火裏添了些柴火後坐到了老人身邊，她小心地給老人壓了壓被角，又給老人那空了的煙鬥裏塞了撮煙絲，看她那異常熟練的模樣，顯然這些事情是她每日裏都在做的。

  在笑笑做這一切的同時，炕上的老人始終滿臉微笑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他那蒼老枯瘦的臉上滿是笑容，他輕輕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渾濁的眼睛裏滿是無法掩飾的深情溺愛。

  趙葉靜靜地看著眼前這爺孫兩人，

  恍惚之間，躺在炕上的老人與記憶裏那個胡須花白的身影慢慢重疊

  他滿是羨慕地看著那個坐在炕邊的小小姑娘，他多想再次重新感受一下那滿是愛意地深情目光，去感受一下那雙粗糙大手的撫摸，然而這一切對他來說已經全都成了奢望，即便他如今已是如此強大，卻永遠都無法再去重溫以前的美好時光。

  那些已經失去的東西，永遠都不會再來。隻是可惜啊，當初為什麽沒能好好珍惜

  “少年郎，你來這裏又是要做什麽呢？”

  趙葉的沉思被老人的聲音打斷，他抬頭看著老人笑了笑，輕輕說道：“我是來除妖的。”

  “除妖？少年郎，那妖狐我雖然沒有見過，但據說它們可是十分凶殘的，我看你年紀輕輕，可別因為一腔熱血而憑白丟了性命啊！”

  老人一邊出聲勸著趙葉一邊仔細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在又聊了一會兒以後，他看著趙葉小心說道：“少年郎，老夫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啊？”

  趙葉點點頭道：“老人家但講無妨。”

  “咳咳～那我就直說了。”

  老人扭頭看看身邊的笑笑小姑娘，有些憂傷地對趙葉說道：“我自知命不久矣，便是那妖狐現在來了也沒什麽好怕的，但笑笑她從小跟我一起長大，我死了以後就隻剩她孤單一人了，我看你這少年麵相善良，性情也很不錯，不知小哥你是否願意替我照顧一下笑笑呢？這孩子什麽髒活累活都能幹，絕對不會給你添什麽麻煩的。我也不求其他，隻求你日後能給她一口飯吃就成”

  “嗚嗚嗚爺爺，我哪也不去，我就跟你在一起！”

  不等老人的話全部說完，笑笑已經把頭埋在老人懷裏嗚嗚地哭了起來，老人苦笑著在小姑娘背上輕輕拍了拍，那雙渾濁的眼睛卻是一眨不眨地緊緊注視著趙葉臉上的神情。

  “唔，這個麽”

  老人的話有些出乎趙葉的意料，他原以為老人會再對他勸說幾句，又或者叮囑他除妖時小心一些，卻萬萬沒有想到他說的是托孤一事，趙葉有心想要拒絕，但望著老人那滿是期待的眼神，耳中聽著笑笑嗚嗚咽咽的哭聲，那拒絕的話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但若是就此答應下來的話，帶著這麽一個小丫頭在身邊，那上山除妖的事情便又隻能泡湯了。趙葉低頭思索起來，卻是半天沒有作出回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