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沈鐸打來的。

  他說他聯係不上庭琛，隻能聯係她。

  他說，溫將來癌細胞擴散，沒辦法控製，需要做一個手術。

  而這個手術成功率隻有百分之四十。

  他說，你看，要不要做？

  她沒說話。

  因為她腦子裏什麽都沒了。

  她以為自己足夠冷漠。

  終究還是高看了自己。

  好久，她穩住狂跳的心，問：“不做手術會怎麽樣？”

  “可能最多隻能活半年。”

  “如果做手術呢？”

  “手術成功，一直休養，定期檢查，會至少有三年的生命。”

  “如果不成功，那……”

  溫諾閉眼，“我現在過來。”

  好。

  溫諾到醫院的時候天已經灰了。

  她快速來到病房外，卻在病房外停住。

  裏麵寂靜無聲，似乎代表某種東西的流失。

  掐進掌心的手一點點放開，溫諾握住門把手，進去。

  溫將來瘦了，比之前更瘦了。

  臉色也更差。

  他睡著了，但睡的並不安穩。

  眉頭緊皺，臉上帶著隱隱的痛苦。

  溫諾坐到凳子上，看著他，一動不動。

  溫將來疼痛難忍，醒了過來。

  沒想到醒來會看見溫諾。

  剛開始他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小諾……”

  溫諾眼睛動了下，眼裏有了點色彩。

  隻不過是灰白。

  “你醒了。”

  溫將來眼睛頓時睜大，“你……你來了……”

  好久，他才說出一句話。

  隻是說完他就咳嗽起來。

  溫諾立刻扶住他，給他拍背。

  可拍著拍著，她手停了。

  血從溫將來嘴裏噴出來，噴到被子上，噴到她手上。

  她僵硬。

  溫將來看見被子上的血也有些怔，但咳嗽總算止住。

  隻不過，這一咳耗費了他所有的力氣，他倒在床上，隻剩下喘息。

  出氣多，進氣少。

  似隨時會死。

  溫諾嘴巴張開，腦子一片空白。

  溫將來看著她，手朝她伸過來。

  可瀕死之人，要做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是如此艱難。

  盡管這樣，他的手也不斷朝溫諾靠近，張嘴，蠕動，細弱蚊蠅的聲音落進她耳裏，“小諾……對……對不起……”

  “爸爸……對不起……你……”

  一遍遍，溫將來重複的都是這幾個字。

  終究，一切耗盡，他的手跌在床上。

  一瞬間，溫諾像被擊打，跌在後麵的床頭櫃上。

  她按床鈴，朝外麵跑，“醫生！”

  “醫生！”

  “我爸暈倒了！”

  “醫生——”

  沈鐸和皮爾很快來，護士也跟著來。

  兩人趕緊給溫將來檢查，發現不行後，沈鐸過來，對溫諾說：“現在沒有辦法，必須立刻手術！”

  溫諾眼前視線搖晃，耳朵嗡鳴。

  但她還是聽見了沈鐸的聲音，點頭，“做，馬上做！”

  沈鐸看她臉色，有些擔憂。

  但還是讓護士拿手術協議過來，“這裏簽字。”

  護士把筆給她。

  她接過，手顫抖的不成樣。

  歪歪扭扭的在協議上簽下字，溫將來很快被簇擁著送進手術室。

  溫諾跟著。

  這一刻，她眼裏隻有溫將來，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聽不到了。

  當手術室門關上，她身體搖晃，再次控製不住，暈了過去。

  “小姐？”

  “小姐！”

  “……”

  “小諾，你猜，爸爸今天給你買了什麽東西？”

  溫諾坐在小板凳上，手上拿著筆在做作業。

  聽見溫將來的聲音，她立刻丟下筆，朝溫將來跑去。

  “爸爸，你回來了！”

  說著便靈活的朝溫將來身後跑去，一眼看見溫將來手裏的風車。

  她立刻拿過，脆生生的說：“爸爸，是風車！”

  溫將來把風車遞給她，揉她的頭發，“你這孩子，每次都這麽激靈！”

  溫諾拿著風車吹，笑眯眯的，“是啊，因為小諾是爸爸的女兒啊！”

  “對，小諾是爸爸的女兒，永遠都是爸爸的好女兒。”

  “以後咱們小諾都要這麽開開心心的，知道嗎？”

  她點頭，“知道。”

  一晃眼，眼前年輕的溫將來變老，變的佝僂，臉上布滿皺紋。

  溫諾睜大眼，：“爸……”

  溫將來笑著對她擺手，“小諾，爸要走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太累了，知道嗎？”

  他說著，越走越遠。

  溫諾立刻追上去，“爸！”

  卻撲了個空。

  她一下睜開眼睛。

  窗外蒙蒙亮，霧氣彌漫，看不清外麵的景物。

  她看著前方，腦子嗡嗡的響。

  突然，她下床，快速朝外跑，“爸！”

  她跑出去，光著腳在走廊上找著，“爸！”

  清晨的醫院異常安靜，一切都在慢慢蘇醒中。

  她的聲音驚醒了許多人，值班的護士，打掃的清潔工，忙碌的家屬，以及睡夢中的病人。

  可溫諾找不到溫將來。

  沒有一個人回應她。

  她不放棄，一間間的在病房裏找起來，叫，“爸，你在哪？”

  “我知道你想回家，我來接你回家。”

  “爸，你快出來。”

  在她找遍一層樓，準備繼續往下層樓找的時候，一個人拉住她。

  她跌進堅硬的懷裏。

  她聞到了熟悉的味道，帶著淡淡的煙草味。

  她僵住。

  兩秒後，抓住傅庭琛，抬頭看他，“我爸不見了，你幫我找找好不好？”

  她眼睛通紅，睜的很大，渴望又期盼的看著他。

  傅庭琛凝著她，半分鍾後，開口，“我帶你去見他。”

  她臉上終於浮起絲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