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廷尉獄。

  鄧子陵來探望鄧元素。

  雖然說是監獄，不過房間幹淨而整潔，裏麵還有幾樣簡單的家具，如案幾、衣架等等，而且光線也不錯，與常人眼中的監獄大不一樣。

  廷尉獄也分為好幾個等級，此處主要對一些高官臨時關押，他們幾乎都還沒有定罪。

  當然，旁邊也有兩位廷尉官吏監視，一切按照程序，不會省略，其中一人就是昨日來逮捕鄧元素的那一位。

  鄧元素精神也還不錯，“阿虎，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歪，顧陸家的事情你都處理好了吧？都是些落井下石的小人，不和他們結親也罷！”

  “回阿祖，那兩人昨日追到東宮來了，很有些迫不及待，真是好笑！孫兒已經全部辦妥，從此不再和他兩家交往！”

  “哎，就是可惜了那陸家妹子，別看他年過三十，可是她皮膚依舊水滑白嫩，一雙眼睛很水靈……真是太可惜了，如此家世又好，長相又好的女子可不好找……”

  鄧元素一直有好色的習性，一說起女人，他便又漲了七八分精神，好像又回到了二十歲一般。

  鄧子陵自然也不好插嘴，鄧元素說了好半天之後，最後又說道：

  “我不在家，你小子可不要到秦淮河上那些花船上去混，一旦把身體搞壞，會影響傳宗接代的！”

  鄧子陵趕緊說道：“阿祖身陷囹圄之中，孫兒夜不能寐，哪裏還有心思去喝花酒？”

  “嗯，這還差不多，王質那小子就喜歡去那些地方，你不要學他，人家門第比我們高得多，又是皇親國戚，我們哪比得了？你沒事在家好好讀書，爭取早日入仕。”

  “是！”

  鄧子陵知道，鄧元素其實也喜歡去那些地方喝花酒，王質都碰見過好幾次，有一次把阿祖的一個相好的叫走了，還挨了鄧元素一腳。

  祖孫二人正聊著天，忽然有人來稟告，說朱異等人到了，現在要提審鄧元素。

  鄧子陵隻得告辭離開，準備去找周鐵虎。

  剛走到廷尉大門口，就碰見了虞信。

  虞信看看左右沒人，湊近他耳朵小聲說道：“德然，你小祖父應該很快能出去，聽說這次的事情，的確是朱異在搗鬼。

  原本你小祖父有可能擔任南徐州刺史的，結果被他借此給攪黃了，主上挑了沈尚書前去，不知朱異收了多少錢……”

  鄧子陵一聽，頓時恍然大悟，心想，朱異果然有高超的政治手腕，也許他說小祖父參與謀反，本身隻是個幌子而已。

  小祖父雖然也是官場老油條，不過對付這種陰險小人有點勉為其難，這涉及到主動和被動的關係，整人者肯定占據主動。

  這一次，小祖父失去了當南徐州刺史的機會，是很大的損失，那是提升自己名望和位置絕佳機會。

  大梁有大大小小數十個州，如果算上僑州，肯定就過百了。

  所謂的僑州，也就是為了安頓東晉初年渡江而來的北人，而在南方新設立的州，這些州是以北方原有的州命名的。

  不但有僑州，還有僑郡、僑縣，比如南方也有琅琊郡、清河郡、河東郡等等。

  前前後後百餘年間，南渡北人有數百萬，大多安置在這些地方。

  在大梁這些州當中，揚州排第一，刺史比照十六班；南徐州排第二，刺史比十五班。

  能夠當上這些州的刺史，自然是非常榮耀的事情。

  至於那些偏遠小州刺史，最低的隻有九班，高門之人沒有幾人願意幹。

  “多謝子山兄提供消息！”鄧子陵說道。

  虞信是來找禦史中丞劉洪的，二人隨意聊了幾句，鄧子陵告辭離開，就來找周鐵虎，半路上把昨日那名男子也帶上了。

  那男子姓黃，名叫黃大石，看著也不像個奸滑之人。

  ……

  縣監牢是帝國最低層級的監牢，像周鐵虎這樣的流民，隻能被塞到最壞的監舍：

  那窗戶小得幾乎隻能供老鼠進出，監舍裏麵漆黑一片，而且發出難聞的味道。

  鄧子陵眼睛適應了好半天，才順著監牢大木門的小窗口，模糊的看清了裏麵的狀況：

  十來個平方的監舍，裏麵關了七八個人，地板上鋪了些雜亂的稻草，那就是他們的床鋪了。

  陪著鄧子陵進來的李縣尉，喊道：“黃晨，周鐵虎，你們遇到貴人了，趕快過來見過鄧公子！”

  二人一聽，有些疑惑的從黑暗中站起來，不知道鄧公子是幹什麽的，不過他們很快就看到了站在最後麵的黃大石與文均。

  周鐵虎認識文均，知道他是鄧家的部曲，但是依然搞不懂為什麽鄧公子會來此處。

  旁邊，黃大石趕緊跑過去問他父親這一晚的情況如何。

  這邊，鄧子陵一看周鐵虎，隻見此人身高近八尺，長得濃眉大眼、虎背熊腰，好一個大漢，這樣的人在北邊也會混得很好，不知為何竟然流落到此。

  這時文均對周鐵虎說道：“周兄，你交上好運了！我們少郎君聽說你武藝高強，準備招募你擔任護衛，不知你意下如何？”

  周鐵虎一聽，略微想了想就笑道：“多謝鄧公子好意，不過在下自由慣了，喜歡浪跡江湖，不願受過多約束，實在抱歉得很！”

  文均一聽，不由得一愣，他倒沒想到如此好的機會，為什麽周鐵虎不願意，一般人還求之不得呢。

  旁邊李縣尉立刻大聲罵道：“周鐵虎，鄧公子如此看得起你，想不到你居然不識抬舉，實話告訴你，我一句話就可以讓你流放嶺南，也可以永遠讓你待在這裏……”

  鄧子陵知道，周鐵虎肯定是覺得跟著自己沒有大的前途，所以有些不願意，畢竟在自己那個世界中，他最後是跟了河東王蕭譽的。

  按照現在的習俗，一旦跟了一個人之後，沒有得到主人允許，一般情況是不好再離開的，忠臣不事二主。

  不過事情總得慢慢來，要讓他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值得跟隨的人，至少也是一個值得交的朋友。

  所以他趕緊製止了李縣尉的辱罵，隨後笑道：“周兄不願意也沒關係，大家總可以交個朋友。我已經給你簽保，走，出去找地方喝幾杯！”

  他這話一出，所有的人都是一愣，沒想到鄧子陵居然如此大度。

  周鐵虎同樣愣了半晌，隨後隻好拱手謝過鄧子陵：“多謝鄧公子仗義相救，此恩他日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