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告辭，改日再來拜會恩師！”鄧子陵站起身拱手。

  “好，我送送你！”

  王承也跟著起身，現在他已經對鄧子陵的才華極其佩服，知道他必非久居人下之輩。

  他一直把鄧子陵送到國子學大門之外，把那些學生、助教、博士等等看得目瞪口呆。

  在這些人眼中，能夠讓王承送到大門處者，必定是班次高於他的人，而這樣的人很少來國子學，因此他們也極難見到這樣的場景。

  “恩師請回！”鄧子陵再一次的拱手。

  “嗯，慢走，你就靜候佳音吧！”王承笑道。

  鄧子陵又說了幾句感謝的話，然後跨上馬車揮手道別。

  ……

  坐上去集市的馬車，文均一臉敬佩道：“少郎君，那王祭酒可是眼高於頂之人，想不到今日他對少郎君真客氣呀！”

  “這叫禮賢下士！”

  “少郎君書讀得好，這次一定能夠高第！”

  “希望如此，走快一些，怕是要閉市了！”

  鄧子陵看了看天色，由於在國子學待太久，現在已夕陽西下。

  ……

  由於建康城外廓龐大，因此作為買賣場所的市眾多，烏衣巷旁邊的烏衣市算外廓最大的，因為這裏達官貴人最為集中。

  這時候對集市管理還是非常嚴格的，所有買賣必須入市，可不準到處擺地攤，有“城管”的，因為這涉及到稅收。

  還有，朝廷還派有官吏對市場進行集中管理，從物價到商品的質量，都必須符合規定。

  正常情況之下，常見的大宗商品，都分為上中下幾等，並有官方指導價，比如絹帛、米粟麥等等。

  還有，不合適出售的商品，是禁止出現在市場上的：

  “用器、兵、車不中度，布帛精粗不中數，幅廣狹不中量，奸色亂正色，五穀不時，果實未熟，木不中伐，禽獸魚鱉不中殺，皆不鬻於市。”

  像這樣科學的管理，鄧子陵覺得後世的二十一世紀也未必趕得上。

  另外，每日開市和閉市都有嚴格的時間限製，並非任何時候都可以在集市中交易。

  市中依舊摩肩接踵，人流不息。

  二人來到周鐵虎平日裏賣藝之處，卻不見人，文均就問旁邊的小販。

  “哦，找周鐵虎？這可有些不巧，他昨日得抓進監牢了！”一位二十多歲的小販說道。

  “哦？他因何事被抓？”鄧子陵問道。

  “打傷了市卒與市吏，多半會被流放嶺南！”

  “哦，多謝小哥！”

  鄧子陵問完之後，心想，周鐵虎性子真是莽撞，人家是執法人員，毆打執法人員可是大罪。

  “少郎君，要不要現在趕往縣監牢，去看看他？”文均說道。

  “現在太晚，明日再說！走，隨便轉轉買點東西！”

  家中還有幾個小妹，進了一次市，不能空手而回。

  於是二人就在市中隨意轉轉，兩刻鍾之後，鄧子陵買了幾斤飴糖和十來斤蔗漿，另外就是幾樣小女孩喜歡的玩具。

  蔗漿就是曬幹以後的甘蔗汁，又硬又粘，這東西在南方倒不算貴，不過現在種甘蔗的人也不多。

  由於很快要閉市，因此人並不算太多，二人買了東西準備離開，忽然，一名中等身材、衣衫襤褸的年輕男子，急匆匆的從鄧子陵身邊擦肩而過，像是忙著去辦事。

  不料那男子剛走出幾步遠，鄧子陵忽然轉身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狗奴，如何不學好？”

  那男子猛然間被抓住衣領，心中發慌，急切的想要掙脫卻又不能夠，於是轉過身來想要和鄧子陵毆打，早就被鄧子陵一腳踹翻在地。

  後麵，文均先是一愣，隨即也轉身過來踩住他，一陣猛踢，頓時讓他鮮血滿麵。

  “文均，這狗奴居然敢偷我錢袋，帶他去見市吏！”鄧子陵說道。

  文均一聽，頓時大怒：“狗賊，我們家少郎君的錢你也敢偷？相不相信我把你打死了喂狗！”

  文均奪過錢袋給鄧子陵，然後又開始邊罵邊打。

  旁邊看熱鬧的人已經圍了上來，許多人開始指指點點。

  鄧子陵聽得仔細，知道他們在說這個小偷是北邊來的流民，他們心中對於小偷自然也十分厭惡，恨不得上來踹上幾腳。

  鄧子陵接過了錢袋道：“算了，把他直接交給市吏！”

  “算你今日運氣好！”文均終於住了手，然後拎著他欲往吏舍。

  圍觀的人閃開一條道，二人快步出發。

  剛走幾步不遠，忽然不知從哪裏鑽出一個七八歲的髒兮兮、衣衫異常破爛小女童，一下子抱住了那男子的大腿，哭喊道：“阿耶，阿耶……”

  那小女童的聲音非常悲慘，看得鄧子陵隻皺眉頭。

  “你個狗奴，既然膝下有女，何苦要幹出如此下賤的勾當？”鄧子陵問道。

  那男子呆立半晌，終於猛地給鄧子陵磕了幾個頭，然後說話了：

  “請郎君饒恕小人之罪，小人這也是迫不得已，盜竊也是為了救人，以前從未做過這種事……”

  “少郎君，可不要輕信他的謊言，這種人口中沒有一句真話！”文均說著，又在他臀部踹了一腳。

  鄧子陵急忙揮揮手：“住手，不要再打！”

  說完，他便問那名男子：“好，隻要你能說出一個正當理由，沒準我就饒了你。你剛才說救人，究竟怎麽回事？”

  “回郎君，小人是北邊來的流民，後來乞討流落建康，與若幹流民居於秦淮河畔，一直靠給人下貨、挑貨等等苦力為生。

  今日老父親因毆打市吏被抓進監牢，聽說可能判流刑，因此才想搞些錢去通融一下獄卒，讓老父親在獄中少受些苦……”

  哦？毆打市吏？

  鄧子陵一驚，怎麽跟那周鐵虎一樣，他們莫不是同夥？

  “我聽說有個叫周鐵虎的，也毆打市吏被抓，你可認識？”鄧子陵問道。

  “回郎君，他是小人的表弟……”

  “他們究竟因何被抓，你詳細說來聽聽！”

  “回郎君，表弟在市中賣藝，因地錢與市吏起了衝突，老父親正好在場，結果被卷入，因此也一同被捕……”

  鄧子陵一聽，就讓文均又審問了幾句，得知他說的為真，於是說道：

  “嗯，既然如此，我就饒了你，明日到興仁裏來找我，我帶你去見你的老父親！”

  說完，他掏出錢袋，掏了一百錢扔給男子：“這些錢拿去買幾鬥米，看這小女童都瘦成咋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