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幻念
作者:殘音閃爍      更新:2021-03-29 22:33      字數:3318
  ?凜。

  自從林葬天寄出那封信之後,已經過去了好幾周。外界自那個消息不知何時傳播了出去之後,直到今日,依然是一番熱鬧的景象。

  公主被退婚這件事,對於皇家來說,意味著更多。但奇怪的是,自從那封來自於林家少主的親筆書信傳到大殿後,宮裏一直沒有對這件事情表明態度,這下子這件事情就變得有些曖昧不清了。這想必也是那位希望看到的。

  林家,究竟以何種態度對待皇家。這應該是整個帝國此刻都在關注的事。

  在這片巨大黑色旋渦當中,好似隔絕一切聯係的?凜的冰天雪地當中,宛如局外人一般自處的龍月心,正端坐在漫無邊際的雪地上,靜心修煉。仿佛對她來說,唯有此事,值得傾注一生。

  “退婚書送到殿內了。”一位白衣似雪的女子出現在她身後,眼神較以往多了些柔和。

  龍月心緩緩睜開雙眼,手指白皙如玉,指間有仙霧星光逐漸暗淡下去。從她的臉上看不出太多情緒,無喜無悲,舉手投足間流露著“完善”,毫無造作,枯坐於此地已經很多年了,時間久到她有的時候以為自己已經到了不朽的境地。

  “我知道。”龍月心說道。

  她抬起頭,也不知道在看什麽,這裏沒有所謂的方向,隻有一片沒有聲音的白色。

  站在一旁,作為她的導師的女子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不知望著什麽,這些年來跟著這位身份不明的老師修行,龍月心從以前總是話很多的性子轉變成如今這副清冷的模樣,她功不可沒。其實有的時候龍月心也在想啊,這位老師到底是什麽身份?為什麽要做到這個地步?

  而直到現在,她對於這位老師的模樣,都沒有個大概的印象,也不知道她的名字,隻聽過她風吹不留痕跡的聲音,見過她隨時都會消失在風雪中的身影,看過她有時也會像自己一樣,望著“天邊”的某個方向,一看就是很久。

  過了不知多久,龍月心收回視線,緩緩站起身來,她的臉上逐漸多了些微微的變化,似乎是遺憾,也像是一種被宿命拉住的無力。她漫無目的地看著周圍,自言自語道:“沒想到當初的承諾,他還記得。”

  哈,也對,他不是一直如此嗎?

  一旁的女子看著龍月心的側臉,龍月心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上現出半露半吐的微笑。

  她真的可以做到嗎?絕對的無情?

  女子最後再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走出一步,消失在風中,不見身影了。

  龍月心回過神來的時候,老師已經不在了,她也早已習慣了老師的來去不定,一個人緩緩走到那處小屋裏,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

  她望著忘記關門的門口,外麵雪白無瑕一片,竟是容不下她多餘的苦惱。

  今日,突然不想修煉了呢。

  ——————

  立北城。

  林葬天和明禮正在看著一幅地圖,上麵勾畫出了目前魔教統治下雪原厄斯,如今的城鎮分布情況。

  明禮一邊指著地圖上的路線和一座座城鎮,一邊說道:“這都是我們林家這麽多年,一個個人拿血寫就的雪原厄斯的地形圖。”

  林葬天默默聽著明禮一邊指著一道道路線,一座座城鎮,一邊說著一些作為林家少主必須知道的內幕。林葬天手指輕觸地圖,感受到了某種氛圍在全身激蕩開來,他看著一個個圈畫出來的地方,感受著當下自我所背負的東西,暗自許下了個承諾。

  林家,絕不能毀在自己手上。

  “接下來,是落雪城了?”林葬天問道。

  明禮笑了笑,手指在地圖上落雪城的位置,說道:“明天就出發!”

  ————

  與立北城相距不知多遠的某處。

  有一座矗立不知多少春秋的大山,斧劈刀削的模樣,多老樹,野草叢生,花鳥不待。

  山下有一條流逝不停歇的河水,時時更新,時時不同。

  此刻,正有一位僧人模樣的年輕人站在河邊,單手豎章,他有副清秀光明的模樣,身上呈現著恒久的靜穆與不朽。

  他望著麵前碧綠的河水,不知在想些什麽,一切的空幻無常在身邊經過,照在陽光下也看不到,年輕人呢喃一句:“世事都在走回頭路。”

  古老的河水,昨日的河水、今日的河水、流逝回流的河水,千變萬化的河水……

  年輕人抬眼,目光落在麵前流逝的河水上,“生命是多麽的奇怪啊,”年輕人微笑道。

  就在剛才的那一刹那,偉大的佛的教義,令人驚歎,佩服的信仰,年輕人驀然間感受到了萬物歸一激蕩在胸。就像河水漫過胸膛,觸到下巴,卻不至於令人窒息,隻會讓你更快速地將空氣更新,在嘴間吞吐。

  突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在河岸邊又出現了另一位僧人,隻是這位要更年老些,幹瘦的模樣,似乎是很久沒有吃過飽飯,但是老人卻依舊是精神氣十足,眼睛明亮有神。

  年輕人發現了站在不遠處的老人,他雙手合十,向老人輕輕頷首,繼續看向河流。

  老人臉上的線條變得柔和了些,他看向年輕人,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繼續走下去,沿著現在的道路走下去,這條路是對的,也該如此走。”老人微笑說道。

  年輕僧人疑惑地回頭看了老人一眼,老人看著麵前流逝的河流,沒有看向年輕人。

  年輕人於是雙手合十:“這條路將來會把我引向何方?”

  老人也雙手合十,說道:“無論是什麽地方,一直走下去就好。孩子……到大人,再到孩童,得自由。”年老僧人點到即止。

  “如此這般也好。”年輕人雙手合十。

  年輕人看著麵前的流水,逐漸感到自己與之的聯係。它好像知曉一切的秘密?

  它就是神秘。

  河流吸住了年輕僧人的靈魂,令他聽到了腹腔傳來的震動。

  “您願把我渡過河去嗎?”年輕人問道。

  年老的僧人沒有回答,隻是微笑著。

  年輕人也就逐漸明了。

  在河流麵前,年輕人思考的問題還是找不到答案,隻覺得世界之大,或許根本沒有時間這個東西。正當他準備再次詢問的時候,卻發現老人已經不在岸邊了。

  半夢半醒間,年輕僧人看到一切都是沒有以前,沒有以後,隻有現在。年輕人不禁想到,若是能夠克服時間,是不是就能夠克服一切困難和邪惡了?

  年輕人傾聽著河流的聲音,那像生命的聲音,他在傾聽河流,也就在傾聽生命。

  靈魂一陣戰栗。

  太陽落山,又升起。

  黑白,善惡,所有的界限,是不是隻是人自己的幻覺呢?一直思考著填飽肚子,而不去理睬靈魂的人,是不是就低如塵埃了?我所聽見的,到底就是生命的節奏嗎?渡過了麵前這條河流,我就真的可以解決了一切煩惱嗎?

  年輕人思考的問題並沒有得到答案,他最後隻是選擇了與自我和解,所以也就無需再去渡過麵前這條河了。

  ————

  立北城。

  一隊黑騎走出城門,此次去落雪城,隻留下了五百黑騎在立北城中,等另外的林家軍到了,他們自會跟上。

  明禮駕馬坐在最前,身邊是林葬天一行人。

  林葬天回頭看向那麵寫有“林”字的軍旗,自從那年離鄉,就再像現在這樣騎馬站在林家軍旗下麵了。

  不知不覺,真的是過了很多年了啊。

  墨音和離長歌雖然是俘虜,但也跟著林葬天他們走在了一起,兩人一匹馬,林葬天手裏攥著她們那匹馬的韁繩,就讓她們跟在自己一旁,對於此事的態度,從兩人此時的眼神就能看得出來,瞪得眼珠子上都是血絲,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

  星花穿著一身厚厚的白色長袍,出門前林葬天特意給她換了一件厚點的衣服,免得她著涼。雖然她是神域出來的,但如今也難逃這些凡間的諸多困擾。

  暮則是依舊之前那件衣服,據她所說,是因為自己習慣了寒冷的天氣,若是突然讓她換上那麽厚的衣服,她會不習慣的。但林葬天還是好說歹說,讓她帶上了那件符合她審美的黑色厚衣袍,如今就被她放在身前。林葬天瞥了她一眼,歎了口氣,唉,能蓋一下腿也行。

  若明背著一個白色的小箱子跟在林葬天後麵,作為林家的軍醫,前去落雪城難免出現傷亡,所以她必須在。此刻若明正盯著麵前那位一身黑衣,麵色平和的林葬天,臉上的笑容含蓄,她從衣袖中拿出一本書來,舉起來在眼前,然後“正大光明”地看了起來。

  明禮拿出地圖來,看了看方向,然後將地圖收了起來,這個他隨身攜帶的地圖,是之前他和林葬天所看的地圖的副本,當初為了以防萬一,林老爺子讓軍中的人臨摹了好幾份地圖保存,未雨綢繆,沒想到今日就用上了。若是立北城不破,估計是很難。

  想到這,明禮不禁看了眼身旁從容不迫的林葬天,明禮笑了笑,然後抬起右手,說道:“出發!”

  如此,浩浩蕩蕩的林家黑騎就出發前去落雪城了。

  從城門出來後,天高地闊,陽光熱烈,一切都鮮明起來了。

  下一步,是拿下落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