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些人類。

  他們心有憂慮。

  靈魂是否存在？幽冥是不是有去無回？

  也憂慮著歸所在何處。

  最後，其實也沒什麽答案。即使你死去，經過冥河也是。或許你一輩子都想不明白這些高深莫測的道理，就連死亡也不能告訴你，你想的東西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但是，總有些人在為了把這些東西想明白，多想一些的事情上努力著，經過了千年萬年，仍舊不停歇。

  ————

  林家軍帳的囚牢中。

  陰影下，有著“千麵佛”這個稱號的男人的臉，漸漸露在囚牢內的燈光下，是個中年男人的模樣，臉上霧靄籠罩，看不清麵容，或許這就是他“千麵佛”稱號的由來之一吧。林葬天看了看他，然後微笑著問出了今天的第一個問題：“立北城，願意去一趟嗎？”

  周圍林家將士眼神震動，想要勸說林葬天放棄這個瘋狂的想法。

  另外兩個魔教中人則是甩了甩手，默不作聲地看著就這麽坐在“千麵佛”囚籠前，與他對話的林葬天。

  他是認真的嗎？作為一個林家人，居然會做出讓敵人幫忙的事情？！

  囚牢內。

  男人笑了笑，嘴角勾起，臉愈發猙獰，他笑道：“你和那老頭還真的不一樣，雖然都姓林，但是做事方法還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不過……”他撓了撓臉：“這話……明禮之前也和我講過，嗬，結果如何，現在你應該也知道了吧？”

  林葬天淡然道：“還沒有結果，現在你可以考慮考慮，要不要去趟那座立北城，運用你的神通，做些小事。”林葬天笑了笑：“也不難，是你最擅長的，隻需要讓現在城裏的將士亂一些，把城門的禁製打開就行，也不需要你把城門敞開……怎麽樣？是不是很合算？”

  “你……把老子當成什麽人了？！”男人怒道。

  林葬天笑道：“為了自己活命背叛夥伴的人，不是嗎？”林葬天側了側頭。

  “嗬……”男人氣急反笑，“滾吧。”男人轉身走開，身形再次沒入黑暗中。

  林葬天笑了笑，反正也不指望能勸得動他，今天過來也不過是探一探他的虛實，若他真是那“千麵佛”的話，現在其實也沒有什麽利用的價值了。

  林葬天過了會兒，突然問道：““千麵佛”死了？”

  囚籠內的那副身影，明顯凝滯了那麽片刻，然後能夠察覺到他的氣息比較之前要亂了一些。

  林衠他們望了望對方，都不明白林葬天在說什麽。唯有那兩個魔教的人，瞬間臉色煞白，咽了咽口水。

  林葬天笑了笑，平淡說道：“真正的千麵佛是死是活？嗯……若是沒猜錯的話，他若是還活著，應該會在林家軍帳裏的某處擔任著某個相對重要的身份吧？若是死了，你也就隻能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待到死了。”

  此時，林衠他們也漸漸地意識到了林葬天所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而且，也意識到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林衠走到林葬天身邊，小聲問道：“少主，那“千麵佛”，是假的？”

  林葬天笑而不語，然後說道：“等出去再說。”

  林衠點點頭，麵色凝重。

  若真如林葬天所說，那囚籠裏的“千麵佛”是假的，那麽那個真正的“千麵佛”還活著的話，就很有可能會在林家軍中，而且，這囚牢裏的假的“千麵佛”，居然還騙過了明禮先生！

  可怕至極。

  林葬天緩緩起身，見那躲在暗處的“千麵佛”還是一動不動，笑了笑，“你再考慮考慮吧，明天我再過來，若是那時候真正的“千麵佛”還沒有找到的話，你或許還有活著的機會。”

  離開地牢之前，林葬天微笑道：“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們的日常餐食就不要再派人來送了，還有……”林葬天看了下地牢裏亮著的幾盞燈，道：“這地牢裏的燈，也滅了吧，現在就先滅了吧……”

  於是，林葬天他們在離開地牢之前把地牢裏不多的幾盞燈全部滅了。

  地牢內，隻聽到那巨大鐵板蓋上的聲響，隱約間看到了那層階梯和外麵的光線，然後在那之後，地牢內就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

  “嗬……”地牢內，唯有一聲歎息。

  “可怕的人。”不知道是誰說的，聲音都有些輕微的顫抖。

  出了地牢，林衠他們才開始問林葬天關於他在地牢內的那番話的含義。

  林葬天笑了笑，眼睛在眾人身上掃過，“隻是我個人的猜測，現在還沒有具體的定論。不過那“千麵佛”確實不太像傳聞中的那樣，他，可不是一個為了不背叛別人而選擇不顧自己生命的人。若是沒猜錯的話，地牢內的那個“千麵佛”，應該是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收的弟子吧，也算是難得了，“千麵”這門功法，能適合修煉它的，確實鳳毛麟角了。”

  林衠問道：“少主對那“千麵佛”修煉的功法也了解？”

  麵前這位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人，居然懂的東西那麽多！不愧是林家少主啊！林衠心裏感歎不已。

  林葬天笑了笑：“生意人罷了，為了錢什麽都肯做。”

  “你怎麽看？”突然，林葬天抽出身側的軍刀，壓在其中一位黑騎的脖子上，笑了笑。

  林衠他們臉色大變，林衠緊張道：“少主這是做什麽？”那人林衠認識，是林家黑騎當中的老人了，平時兢兢業業，訓練一天也沒有落下，即使生了病受了傷也要訓練，若是被將軍拒絕了，還會發脾氣。老實人，娶了個賢惠柔靜的夫人，前幾年生了個龍鳳胎，把男人樂得臉上都是皺紋，樂嗬嗬地給大家送喜糖，不論是生孩子還是結婚娶妻，都是在大家的見證下。男人叫趙強，名字很普通，他這一生並不算是波瀾壯闊，但是對於他來說，他也和大家講過許多次，能來到林家黑騎，當年參了軍真是他這一生最光芒萬丈的時刻……

  而此刻，看著這平時老老實實的男人被少主拿軍刀壓在肩上，就連林衠平時最尊敬少主，現在心裏也有些急了。

  這裏距離林家軍帳並不算太遠，認識趙強的人也挺多，於是，這裏發生的事情很快就被大家看到，不過一會，周圍已經聚集了一群人。

  人群中有人說道：“哎？那不是趙強嗎？他怎麽了？那小子是不會觸犯軍法的啊？”

  “少主怎麽……”有些人臉色明顯變得不太好了。

  而另一處，得到了將士傳的消息的明禮，也在猶豫了片刻後，開始起身往地牢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多是得知了地牢那發生的事情而跑過去的將士，林家軍還是頭一次如此。

  明禮歎了口氣，皺著眉頭，心裏思索不已。

  地牢那邊。

  趙強顫聲跪地：“少主，我……我不知是犯了什麽錯事惹了您不高興了？請您……高抬貴手，我……我家裏還有父母要贍養啊……”

  跪在地上的男人滿臉淚水，委屈不已。

  林衠擋在趙強身前，皺眉道：“少主，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林葬天笑了笑，拿軍刀將林衠撇開，然後緩緩蹲下身，直視著趙強的眼睛，笑道：“演技不錯啊……“千麵佛”？”

  此話一出，林衠他們，周圍將士們的臉色都變了。

  趙強抹了把眼淚：“少主，您在說什麽……我……我不懂啊……”

  林衠開口道：“少主，這可不能隨便開玩笑的！”

  林葬天收斂笑意，說道：“還演戲呢？“千麵佛”？你知不知道……這世間所有的話，所有憑此調動的氣息，都有規律可循，大有內容？本來還以為不會這麽快就找到那傳聞中的“千麵佛”，沒想到啊……在我們出了地牢以後，你居然會暴露得那麽快？”林葬天笑了笑：“難道是因為我提到了你？說你是生意人？”

  趙強肩膀顫抖，手指抓著雪地上凍得通紅。

  周圍林家黑騎聽著雪地上那襲黑衣娓娓道來，一動不動。倒不是因為他是林家少主，而是因為……林家的軍師——明禮，他也來了這裏。此刻，他正在看著雪地上那個年輕人，皺著眉頭想著些什麽。

  “嗬……”林葬天笑了笑，手指抵在趙強的鬢角處，“那這樣呢？”

  趙強終於變了臉色，獰笑著看著林葬天。

  雪地上，突然噴出一股黑氣，瞬間遠去無蹤。

  與此同時，同樣消失在眾人視線中的林葬天，也在那股黑氣出現的刹那間，化為一道白虹離地遠去。

  周圍的林家黑騎心裏震驚不已，那趙強，居然是那“千麵佛”？！

  明禮瞬間了然，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憂慮不已。

  立北城城牆上，一身白衣的女子站在了城牆邊上，抬頭望向天空中。

  雲海被一黑一白兩道光給劃開，溝壑分明，然後又在轉眼間被劍光攪得混亂不堪，天空之上，響起了陣陣春雷聲響，轟隆隆直教人捂住耳朵。

  在幾個呼吸之後，白衣少女的視野中終於看清了那兩人是誰，然後她瞬間臉色變得慘白。

  城牆上同樣看到了這一切的魔教謀士，停下了腳步，皺眉道：“這下不妙了。”

  立北城下，一襲黑衣手拿軍刀，從天而下，腳踩著化為趙強的“千麵佛”，落在了立北城大門前。

  地上傳來地崩山裂的巨大響動，白雪再次紛亂，視野裏都是白色和黃色。

  一襲黑衣手拿軍刀，壓在地上那人的脖子上，腳踩在男人的背上。

  ““千麵佛”，怎麽樣？還跑嗎？”林葬天問道。

  奄奄一息的男人咳了口淤血在地上，“你……居然已經是元帝了？！”

  這個年紀就已經到了元帝的境界，而且已經能夠把自己這元帝巔峰……他還是人嗎？這麽快就已經同境無敵了？！

  林葬天腳用了用力，踩掉了男人的脊柱，“應該還能活，放心吧，既然你現在還有利用的價值，我是不會讓你死的。”

  “嗬……”男人快疼得說不出話了。

  “對了，那趙強？”林葬天突然問道。

  “……”男人突然有些慌亂。

  林葬天哦了一聲，然後哢嚓兩聲，“再廢你兩條腿好了。”林葬天右手握緊了刀柄，骨節泛白，看了看地上那人，現在還不能殺了他，等利用完他，再讓他生不如死好了……

  林葬天拿軍刀往地上一戳，把地上那“千麵佛”的衣裳戳了個洞，然後提起刀，將男人挑了起來，開始向著林家軍帳走去。

  臨走前，林葬天回頭望了一眼立北城：“都到了城門下麵了，還不敢出來一戰？嗬嗬……”林葬天不屑地笑了笑，搖了搖頭，然後離開了。

  城牆上，聽著城裏的將士們的請戰呼聲，年輕的謀士頭疼不已。林葬天剛才的那句話，無疑是一劑猛藥，瞬間點起了立北城將士們心裏的怒火，而且……很有可能會是壓死立北城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襲白衣的女子望著雪地上飛向天空的那道白虹，她咬著嘴唇，眼神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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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家軍帳。

  林葬天將刀上挑著的“千麵佛”扔在了地上，撕了他的偽裝，是個滿臉胡茬的中年男人，此刻已是奄奄一息的狀態。

  周圍猜到了大概的將士們，此刻的眼中，全是憤怒。

  明禮身旁，林衠看向林葬天那邊，說道：“脊柱斷了，腿也都廢了……”

  明禮聞言後點了點頭。

  像老爺子的作風。

  林葬天站在已經奄奄一息的“千麵佛”身上，環視了一圈周圍的將士，沉聲道：“記住趙強這個名字，他，是我們林家軍的英雄！”

  明禮笑了笑。

  眾將士神情肅穆，紛紛抽刀指天。

  五萬將士，又少了一人。

  軍帳外，一種無言的悲壯彌漫開來。

  人群中，暮拉著星花，兩人被這前所未見的氛圍所感染，將士們的士氣無比高漲，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莊嚴肅穆的神色。可能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暮和星花她們知道了林家軍，為何會是林家軍。

  而此刻的那個年輕人，臉上無喜無悲，皺著眉頭，拄刀插在雪地上，令人不敢直視他此刻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