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在草原上沒有絲毫價值。

  生死輪回不斷的進行著。

  再次臨近遷徙的時候。

  姬旅從樹幹上已經躺了整整一年，或許隻是轉瞬間又到了下一年。

  姬旅從樹幹上躍下，朝著遷徙的路線走去。

  所有的野獸都好似沒有看見他，各自坐著自己的事。

  隨即遷徙開始，轟隆聲中，萬獸奔騰在姬旅身邊經過。

  姬旅跳上一隻野牛的背上，隨著它前行。

  一路上的艱難險阻和無情殺戮，姬旅看著身邊的動物不斷倒下，卻始終不肯停止。

  隻有努力前進才是活下去的希望。

  身下的野牛終於是倒在巨鱷血口之中。

  姬旅看著它不斷的掙紮，最後被拖進水中分裂而食，轉身走上高坡，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沒有第一次看時的震撼。

  漫無目的的繼續走，身後那些獸蹄聲響忽然消失不見。

  世界一下子安靜下來。

  走著走著，耳邊忽然傳來吆喝聲，姬旅不禁發愣。

  從進入神木七景開始，從未見過其他人，不免懷疑自己聽錯。

  當他轉過身時，才知道並不是錯覺，不遠處有個熱鬧的小鎮，沒有城牆，能看見好多人。

  小鎮也已經在姬旅麵前。

  姬旅回過神來，踏步走進小鎮中。

  鎮子裏的人突然見著陌生人隻是好奇的多看兩眼，並沒有露出絲毫的防備，這個鎮子迎八方客。

  聞著各種香味，覺得肚子有些餓，姬旅來到一間飯館，要了碗麵，坐下等候。

  小廝熱情的招呼，掌櫃見他臉生，問道：“公子哪裏人士？”

  久不曾說話的姬旅被突然一問，訥訥的說不出話，“我……我……”

  掌櫃有些疑惑，不過卻露出和善的笑容，說道：“公子若不想說，隻當我沒問便可，抱歉了。”

  “不是……”姬旅搖頭，想了想，又道，“芾國來，芾國，你聽過嗎？”

  掌櫃搖搖頭，說道：“沒聽過，但是看公子風姿，那一定是人傑地靈的好地方。”

  姬旅笑著點點頭，忽然有點想會芾國看看。

  掌櫃沒再跟姬旅搭話，而是跟剛進來的數人打招呼。

  麵端上來，姬旅吃了兩口，味道不錯，更是好久不曾吃到人間味道，覺得就是珍饈。

  “李掌櫃，李掌櫃！”外麵有人急匆匆的大喊。

  “怎麽了？”麵館掌櫃趕緊出去迎著。

  “你夫人要生了，快些回去吧！”來人氣喘籲籲，卻不等氣喘勻，把話硬說出口。

  麵館掌櫃一聽這話，就要往家裏跑，可是剛跑了兩步，又想起店裏的事要交代幾句。

  回來找到小廝耳語幾句，小廝連說恭喜，掌櫃一開心，對店裏說道：“各位碗裏的算我請客，先告辭！”

  說完大笑著離去。

  姬旅笑看著他跑出去，默默的繼續吃麵。

  吃完後，姬旅起身找到小廝付錢，小廝忙說道：“掌櫃說了，你這頓不收錢。”

  姬旅道：“你收一些，交給掌櫃，說是我給的喜錢。”

  小廝有些為難，但姬旅已經一把將小塊銀錢塞進他懷裏。

  給完之後，姬旅離開飯館。

  小廝追出來，喊道：“我先替掌櫃謝謝公子啦。”

  姬旅回頭笑著對他搖搖手。

  繼續在小鎮的街上走著。

  走馬觀花的看著小鎮中發生的一切，各種各樣，交談的人，吵架的人，爭執的人，喝酒的人，愉快的人，傷心的人，生氣的人。

  走著走著，姬旅覺得自己似乎不屬於這裏。

  走著走著，看見姬旅的人越來越少。

  如有神助，姬旅找到了麵館掌櫃的家。

  走進院子，看著裏麵的熱鬧，熱鬧的人並不知道有生人進來。

  掌櫃抱著孩子，滿臉歡喜，不停的回應著他人的恭喜。

  時光飛逝，姬旅就在鎮子裏走著。

  他看見，孩童在繈褓裏漸漸長大，到處跑著玩鬧著，惹出許多笑料。

  他看見，少年人不知愁為何，一心想要做出成就來，闖出許多禍端。

  他看見，青年人仍在努力，不想丟下心中誌向，做出許多事情來。

  他看見，中年人功成名就，卻與曾經所想差距甚遠，留下許多遺憾。

  他看見，老人含飴弄孫，不再苦苦追求，隻是時常去那家父親曾經的麵館裏發呆。

  櫃子上有一小塊銀錢，他跟別人說，父親一直在等那個給了許多禮錢的人，想要對他道聲謝。

  姬旅就這樣看完了這個人的一聲，看著他埋入黃土下，從此消失在人間。

  人群散盡，子孫也各自還有他們的生活，姬旅站在墓碑前，一生所留，僅此而已。

  “你看到了什麽？”姬旅的身旁一個少女問道。

  “墓碑啊。”姬旅回答道。

  少女看著他，問道：“你就不問問我是誰，我為什麽能看見你？”

  “那你說說。”姬旅笑道。

  少女撇撇嘴，猶豫許久才說道：“我是你進來前看到的那隻青玄鳥。”

  姬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哦，那隻小麻雀啊。”

  青玄鳥怒瞪著他。

  姬旅裂開嘴一笑，問道：“你變個身來看看。”

  青玄鳥抬手作勢要打，可是姬旅躲也不躲，隻是笑看著她，隻覺得氣惱，於是作罷。

  姬旅見她模樣，知道讓她變身已是不可能，問道：“每個人都會碰見你嗎？”

  青玄鳥搖搖頭。

  “那你找我有事嗎？”姬旅疑惑道。

  “我看錯人了。”青玄鳥不悅道。

  姬旅隻是笑笑，又看向墓碑，問道：“這一景是人間百態嗎？”

  “陰陽人間。”青玄鳥說道。

  “陰間在哪？”姬旅驚訝問道。

  話音剛落，天地變幻，姬旅刹那的恍惚，發覺身處縹緲虛空，周身無一物，自己和青玄鳥漂浮在虛無之中。

  見一道模糊的光影，從身邊經過，朝前方飄去，而在前方出現一團巨大的光球。

  姬旅認真的看著光影，光影裏有那個人一生的七情六欲，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在不斷的重演。

  離得光球越近，出現的光影就越多，每一道光影都是一曲人生起始終結的歌。

  姬旅看了許多，每一道都有不同。

  卻都同樣的融入到光球中，將發生的一切送進光球。

  而光球裏又有一道道純淨光影離開。

  “這裏就是輪回嗎？這光球是什麽？”姬旅回頭問青玄鳥道。

  “起點和終點。”青玄鳥回答道，似乎還沒從先前的氣惱中平息。

  姬旅想了想，這他也知道。

  青玄鳥又道：“宇宙中的最初靈，我們都屬於它。”

  “每個進來千年鐵木的人都會看到這光球嗎？”姬旅問道。

  “不是。”青玄鳥搖搖頭，“隻有很少的人會看到。”

  “為什麽？”姬旅又問。

  青玄鳥隻是搖搖頭。

  “你也不知道？”

  “我隻是守護千年鐵木而已，也許是光球在找人吧。”

  光球忽然發出更亮的光芒，姬旅和青玄鳥都被光亮包圍，然而並不覺得刺眼，隻不過眨眼間，他們又出現在墓碑前。

  “我還想摸一下光球呢，就給我送回來了。”姬旅抱怨道。

  青玄鳥白他一眼，說道：“你不能正經一點嗎？”

  姬旅問道：“你不像摸一下？”

  青玄鳥不像再跟他糾纏，問道：“這些日子可有什麽感悟？”

  姬旅思忖片刻，對她搖了搖頭。

  青玄鳥翻個白眼，說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見過我爹？你認識他？”姬旅驚訝道。

  “嗯，張巍易，不算認識，你叫什麽？”青玄鳥回答道。

  “姬旅。”

  “嗯？”

  “我跟著伯伯生活，為了仇家找不到，所以沒有姓張。”姬旅解釋道。

  青玄鳥點點頭，表示了解。

  “你能跟我說說我爹的事嗎？”姬旅問道，語氣有些低落，有些乞求之意。

  青玄鳥說道：“我隻是跟現在一樣見過一次，你怎麽不問問你爹的朋友？”

  姬旅想起風涯所說，笑道：“一時有感而問，我會去問他們。”

  猛然又想起什麽，盯著青玄鳥問道：“你多大啦？”

  “你這樣很不禮貌！”青玄鳥瞪著他斥責道。

  姬旅目光怪異，分明在說她裝嫩。

  青玄鳥氣極，狠狠往他小腿踢了一腳。

  姬旅疼的崩起，趕緊揉著被踢的位置，戒備的看著她。

  青玄鳥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心中怒火，說道：“當真沒什麽感悟嗎？”

  姬旅道：“看看風景還非要感悟，累不累？”

  青玄鳥無奈的搖搖頭。

  許久姬旅才開口打破尷尬的沉默，問道：“你一直都要守護千年鐵木不能離開嗎？”

  “當然能，”青玄鳥說道，“隻是我該看得都看過了，沒什麽意思，就懶得出去。”

  姬旅點點頭，問道：“那我什麽時候能出去？”

  “什麽時候都能，”青玄鳥想了想，又問道，“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麽？”

  姬旅露出茫然之色，想了想說道：“木竹叔讓我去殺個人，拿一樣東西，殺人越貨，聽著不像好人。”

  “你怎麽不說你要吃飯睡覺，”青玄鳥無奈道，“我是問你這輩子接下去有何誌向。”

  “那你就問清楚嘛。”姬旅不爽道。

  被青玄鳥瞪一眼，姬旅砸吧砸吧嘴，說道：“哪有什麽誌向，就是到處走走看看唄。”

  青玄鳥看著他，神色很是凝重，看得姬旅心中發慌。

  “如果有一天，你一定要去做一件事，但你又發覺這件事不可能，你會去做還是不去？”青玄鳥鄭重的問道。

  姬旅本來想說不可能那還有什麽好去做，可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自己這些日子的所做所為好像也很多不可能。

  可是這裏是假的，都是幻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