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正陽沉默。

  有些事一旦挑明，無論你的理由再怎麽冠冕堂皇，都沒辦法回避和遮掩。

  說是為了電影也好，是為了慈善也罷，他終究還是放棄了華夏國籍。成了一個“不相幹”的人。

  “你會後悔的！”

  他死死地盯著黃滏。

  “以華語電影當前的處境，如果錯失了這次機會，您餘生都將困居一隅，再也沒有蛟龍升淵，破局而出的可能。”

  “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了。”

  杜唯譏誚地說道：“老師教過的學生可不隻你一個。我們這些人雖然不成器，但是和你相比，至少不會跟老師背道而馳。”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柯正陽的目光緩緩地轉到他身上。

  “上一個跟我這麽說話的人，現在正蹲在香江的大街上擺地攤。”

  “哦？”

  杜唯露出一抹感興趣的神色。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不過聽你這麽一說，我倒是對他產生了不小的興趣。”

  他輕蔑地笑了笑，嘴角不自覺地向上翹起。

  “你能毀他，我就能捧他，信不信他下一部電影的票房比你之前所有的電影票房都高？”

  “你在挑釁我？”

  柯正陽樂了，他已經很久沒看到這麽有勇氣的年輕人了。

  “不，我隻不過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杜唯伸出食指，左右搖動了一下，說道：“時代變了，你的眼光卻還停留在過去，抱著已有的榮耀沾沾自喜，真不知道你有什麽可豪橫的？”

  杜唯指了指一旁環抱著雙手看戲的許斌。

  “《楚門的世界》，全球46.7億票房，位居華夏電影票房排行榜的第三位，全球電影票房排行榜第57位，打破了華語電影幾乎所有的影史票房記錄，你覺得這個成績和你比怎麽樣？”

  柯正陽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臉上陡然浮現出一抹煞氣。

  “很好！”

  他神情冰冷地看著杜唯。

  “或許有必要讓你知道一下，我柯正陽是如何從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光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了。”

  他將目光轉向黃滏。

  “老師，您知道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說到底，當初如果沒有您傾盡全力幫我，我也不會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我來找您，就是希望能償還這部分恩情……”

  柯正陽深吸了一口氣，臉色變得如水一般陰沉。

  “我承認，過去幾年我可能有做得不到的地方，可這不意味著您隨便一個學生就可以出來踩乎我。”

  “我今天就話撂在這了，要是不把這小崽子弄破產，我?就不是柯正陽。”

  說完，也不等眾人回應，轉身憤憤地離開。

  “你其實沒必要招惹他的。”

  黃滏歎了口氣，他或許想過師徒倆遲早會有這麽一天，但沒想到會這麽快。

  “無礙的！”

  杜唯笑了笑。

  “他不可能不知道您是我們這部戲的導演，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候來找您，目的想必不會像他說的那麽簡單。這裏麵多少有跟我、跟寰宇文化挑釁的意味。”

  “你是說，他原本就是衝著你來的？”

  許斌疑惑地說道：“針對你對他有什麽好處？”

  “這我就不知道了。”

  杜唯無謂地聳了聳肩。

  “反正你隻要明白一點，他要是真記掛著老師，就不會直到今天才回來找老師了。”

  “確實很蹊蹺。”

  黃滏在一旁接口道：“我和他雖然沒有像外界傳聞的一樣鬧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但是，也已經很多年沒聯係了。”

  “我是什麽樣的性格，他心裏應該比你們都清楚，這次突然跑過來找我，想必有其他的考量。”

  “這事兒會不會和盛鑫有關？”

  許斌思索了一下說道：“阿杜的公司剛剛跟智訊傳媒簽訂了合作協議，這才多久，柯正陽就跑過來攪局，要說這當中沒有聯係，也未免太過巧合了一點。”

  “你的意思是，吳魁已經跟柯正陽聯手了？”

  黃滏皺了皺眉，神色間有些失落。

  “有這個可能！”

  許斌道：“柯正陽已經有七八年沒回國了，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的格局確實比我高，目光一直著眼在荷裏活方麵，近幾年也有幾部不錯的作品問世，單以在電影行業取得的成就而言，確實比我們幾個強多了。不過，能說動柯正陽跟他聯手，吳魁這個人的手腕可見一斑。”

  “兵來將擋，水來土屯。管他有什麽手段，接著就是了。沒必要為了還沒發生的事情煩心……”

  杜唯倒是並不怎麽在意，商場如戰場，大家各憑手段，塵埃落定之前，誰輸誰贏尚未可知，幹就完了。

  他頓了頓又道：“剛剛柯正陽提起的那個被他封殺的人是誰啊？就是在香江擺地攤的那個。”

  “應該是姚崇北吧。”

  許斌想了一下道：“這人我之前聽說過，號稱‘千麵’，演技屬於觸及到天花板的那種，在電影圈子裏名聲很大，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隱退了，現在看來，應該和柯正陽有關。”

  “有一點我不太明白。”

  杜唯沉稍微吟了一下說道：“柯正陽在電影圈的影響力大，這我知道。但要說他可以震懾所有的導演和製片公司，恐怕不現實。這個叫姚崇北的既然有‘千麵’之稱，想用和敢用他的人應該不少，怎麽會落魄到跑去大街上擺攤的地步？”

  “應該跟他的性子有關。”

  黃滏歎了口氣。

  “姚崇北這個人優點和缺點一樣明顯。演技就不用說了，在我合作過的演員當中，可以說至今無人能及。而且願意揣摩角色，時常能給人驚喜。不過……”

  他苦笑了一聲，繼續說道：“這人的性子實在是太過剛直了。遇到看不過眼的，無論對方是什麽人，有什麽樣的社會地位，他都會義無反顧地衝上去……長此以往，很是得罪了一些人。後來柯正陽放話要封殺他，大家也就順手推舟，在後麵助了一臂。”

  杜唯愣了。

  “就因為這個？”

  “是呀，就因為這個。”

  黃滏無奈地攤了攤手。

  “水至清則無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