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楊國霖演戲並非是杜唯臨時起意。

  來之前他仔細研究過這個孩子的資料。

  聰明，自立，性格並沒有因為家庭的變故而變得孤僻陰暗，麵對生活的態度很積極。

  自助者天助，助人者人助。

  恰好杜唯的新劇需要一個小演員，就打算過來看看。

  說實話，從表麵看，楊國霖家裏並不符合特困生的標準。

  印象中那些需要幫助的孩子總是穿著破舊的衣服，住在髒亂逼仄的環境裏，眼神中充滿對未來的迷茫和不確定。

  然而，這些在楊國霖身上都沒有。

  他很樂觀，雖然偶爾也會表現出擔憂的情緒，但是很快就能調整好心態，積極地麵對生活。這一點很多成年人都未必能做到。

  “楊爺爺，有件事我想和您商量一下……”

  杜唯把土豆打成泥，混著雞蛋醬、蔥花、花生碎、臥雞蛋、小白菜和噴香的米飯拌好，用大葉生菜包起來，遞到林小北手裏。一邊看著她滿臉幸福地大口朵頤，一邊對正在跟爺爺對飲的楊老漢說道。

  “啥商量不商量的，有事你就直說，隻要我能辦到，那沒二話，說啥我得給你辦成了。”楊老漢拍著胸脯說道。

  他看上去已經有些微醺，皺紋堆疊的臉上滿是興奮的潮紅。

  “過段時間我打算讓霖霖跟著我去燕京拍戲……”

  杜唯把他之前跟楊國霖商量的事兒說了一遍。

  楊老漢有些猶豫，在他樸實的觀念裏，還是希望孩子能夠好好讀書，將來考一所有名氣的大學。

  他們這輩人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所以他打心裏不希望孫子和自己一樣目不識丁，隻能從地裏刨嚼食。

  華夏有“一命二運三風水，四修功德五讀書”的說法。

  讀書是改變一個人命運最快的捷徑。

  他有心想拒絕，又怕因此得罪眼前的年輕人，影響孫子以後的前程，一時僵在那裏，不知道說什麽好。

  “您放心，我保證不會耽誤霖霖的學習。”

  杜唯明白他的顧慮，對楊老漢而言，明星這個職業離他們實在是太遙遠了，恍如空中樓閣，可望而不可及。

  心裏難免有些不踏實。

  “是啊，楊爺爺！”林小北幫腔道：“到時候可以讓霖霖在燕京的學校讀書，那可是首都，師資力量和教學水平絕對不是咱們鎮上的小學能比的。”

  “再者……”她摸了摸小國霖的頭說道：“您可以跟他一起去，有您監督，這小子一準不敢偷懶。”

  楊老漢把目光轉向孫子，發現他正一臉期盼地看向自己，不禁苦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也怪我，沒啥大本事，不能給霖霖掙下個像樣的前程，既然他想去，那就去吧。”

  “不過，還要拜托你們，幫我好好照顧他，我這一把老骨頭，就不跟著添亂了，再說家裏的地也不能沒人侍弄。”

  “這個恐怕還真不行……”杜唯忙解釋道：“國家規定，影視劇中有未成年人參演的，身邊必須要有監護人陪同。當然，這也是為了保護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

  楊老漢眨了眨眼，他還真不知道有類似的法規存在，他甚至不知道有《未成年人保護法》。

  “那咋整，家裏的地，一年收入能有好幾千呢……”

  他是真心不舍得讓家裏的地拋荒，十幾畝玉米田，趕上個稍好的年景，能收不少玉米，都夠兩個人一年的吃用了。

  “我雖然不是很了解演員這個行業，不過，現在的媒體資訊這麽發達，多少還是知道一點的。像霖霖這個年紀的小演員，片酬一般都很高，但凡重要一點的角色，一部戲下來，至少也能有個十幾二十萬的收入，不比你在家種地強多了。”

  杜老爺子端起酒，輕輕抿了一口說道：“你其實可以把地先承包出去，這樣至少也能有平日一半的收入，還不用承擔風險。”

  “再說，等霖霖拍完戲，你要是實在放不下這些地，明年收回來自己種不就行了。”

  他以前也是農村人，知道農民對土地那份近乎執拗的眷戀。

  祖孫幾個紛紛出言勸解。雖然不知道杜唯具體有什麽打算，不過小國霖如果真有演戲的天賦，走這條路對他來說未嚐不是一個比較好的選擇。

  就算不行，有這部戲的片酬，也能解決他生活中的很多問題。

  酒足飯飽，商量好了小國霖的事，幾個人便起身告辭，準備打道回府。

  楊老漢祖孫則一直把他們送到了村口，眼看著汽車消失在視野之外，這才一步一回頭地返回了家裏，與之前相比，這個年似乎過的格外溫暖一些。

  初一至初五是串門走親戚的日子。

  杜唯先是和杜軒乘飛機去了齊市的姥姥家，和幾個舅舅、姨媽那兒轉了一圈，聯絡了一下感情。接著便馬不停蹄地返回了燕京，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

  劇組的先期籌備工作已經開始了。

  得益於盛鑫娛樂前段時間近乎瘋狂的收購行為，寰宇文化借機收攏了一大批人才，充實到公司的各個部門當中。

  可以說，現在的寰宇文化，才真正有了一絲娛樂公司的樣子。

  此刻，在寰宇文化的主會客室裏，杜唯正一臉嚴肅地看著對麵一個看上去有些頹廢的中年人。

  “成老師，做為晚輩，我知道有些話從我的嘴裏說出來不合適。不過，您真的打算把餘生都耗費在悔恨和懊惱當中嗎？”

  “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無論是榮耀，傷痛，亦或不甘。人隻有向前看，才能擁有更多的選擇。”

  “時間終究會撫平一切。人生最大的悲劇不是敗給了對手，而是敗給了自己。”

  “世事無常，人這一輩子，誰還不遇見點糟心的事兒？人終究還是要活在當下……”

  “你說，我還有機會嗎？”中年人的聲音有些嘶啞，眼中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血絲。

  他的狀態很不好，整個人完全喪失了精氣神，看上去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當然，在我眼裏，您可是華夏最頂級的影視劇演員……”

  杜唯的嘴角不自覺地開始微微向上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