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計定
作者:蘆羽      更新:2020-09-17 13:42      字數:2349
  雲澈才睜開眼,便覺渾身酸痛,喉頭似火在燒,一轉頭,就看見歡喜在床沿邊倚著床柱睡著了。歡喜一身月白色家常小襖,下身著一條桃紅色湘裙,神情安然,眼下泛著些青。雲澈悄悄起了身,拿了披風給歡喜披上,歡喜這時卻醒了。

  “雲澈大哥,你身子還未全好,先躺著罷,我去沏壺茶,先解解你的乏。”,歡喜忙起了身,扶了雲澈,讓他倚在靠枕上,複又轉身出去倒了一杯清茶來。雲澈喝了後頓覺喉間一片清涼,又見歡喜麵上有幾分憔悴,想必這幾天都未曾好好休息,心中感念她的體貼關懷。

  “歡喜,你先坐下歇歇罷,我已經無甚大礙了,你那日從集市上失蹤,怎麽到了這裏?”

  “那日我被人流擠到了前麵,等我回首時,你同公孫大哥都不見了,歡喜本來在那兒等的,這時飄香園的兩名小廝竟將我挾持了進去,幸而涼玉姐姐同緋衣姑姑心善,歡喜才未受到欺負。”

  “你為人這樣討人喜歡,自然到哪裏都是有人相助的。上次那位來客棧找元亮先生的女子想必就是緋衣姑姑了罷,而那位同你一起在台上,清麗絕倫的撫琴女子一定就是涼玉姑娘了。雲澈此番倒有眼福,能見到你同涼玉姑娘共同獻藝。”

  歡喜聽了雲澈這話,臉上飛上胭脂色,笑道:“歡喜哪裏是獻藝,不過獻醜博君一笑罷了,雲澈大哥,你可不能打趣我。”

  這時公孫虛同李元亮、涼玉三人也進來了,公孫虛看雲澈麵色還好,心中也稍稍放了下來。公孫虛正想同歡喜幾人商議些事宜,礙於涼玉在場,便隻問了幾句關懷的話。涼玉見此光景,心下明白,雙手抓著袖口,對著雲澈跪了下來,道:“涼玉雖是青樓女子,卻也閱人頗多,公子言談舉止之間不似平常之人,又引來張捕頭追捕,想必身份不凡,涼玉此次伸以援手,一來歡喜妹妹是與我親近,二來涼玉也有事相求。我本名梁玉,是洛城前郡守梁炎的女兒,父親政績雖然平平,但卻未曾犯下大錯,洛城的參知政事向當今皇上參了一本,說父親貪汙,天子震怒,父親也被斬首,男丁一律發配戍邊,女眷一律為奴。涼玉一介女子,又深陷勾欄,公子若能相助,替我告一記禦狀,千萬記得為梁玉一家平反。”

  涼玉說罷,已是泣不成聲,歡喜過去拉她起身,涼玉對雲澈磕了個頭,才隨歡喜一起起身。雲澈同公孫虛聽了這番話,兩人對視一眼,沉著未發一言。歡喜拿著手絹替涼玉拭著淚,心中感歎涼玉命途多舛,道:“涼玉姐姐快莫哭了,眼腫了可就不美了。”涼玉聽了歡喜柔聲安慰,心中也平靜許多,漸漸的也止了哭。雲澈沉思一會,道:“梁玉姑娘此次救了我們四人,算是我的恩人,姑娘既信得過我們,我便不會辜負姑娘所托。”

  涼玉聽了雲澈的回答,知道心中盼望多年的事已有了希冀,便退了出去。

  “涼玉姐姐身世坎坷,雲澈大哥,公孫大哥,你們不妨幫幫她罷。”

  李元亮撫須道:“歡喜丫頭,你心思純良,哪裏知道人心險惡,涼玉姑娘固然此番救了我們幾個,但她說的是真是假還未可知,還是讓你雲澈哥哥先想想罷。”

  公孫虛亦覺的李元亮說的在理,“梁炎一案已過去許久,況且當年證據確鑿,聖上親自下的令,要想翻案不可謂不難,如今我們蒙她所救,為今之計隻有先應承下來,脫身到京城之後再做決斷。”

  歡喜聽了,不由有些心灰,也不好再說些什麽。雲澈見歡喜不快,一雙眼柔柔的望著她,道:“歡喜你同涼玉相處許久,她的性子你最清楚,依你看,她是否可信?”

  “涼玉姐姐待人臉上雖淡淡的,心裏卻是熱忱之人,我是信她的。”歡喜一雙眼滿是篤定之色,直視著眾人。雲澈聽了這話,點了點頭,笑道:“倘若我們四人能平安到達京城,即便查上一查也沒什麽要緊的。如今緊要的是如何從洛城北上十三郡,如今已是十二月中了,再不解一解雪災,開春後必有暴動。我這個賑災使遇伏之事恐怕都難以傳到父皇耳中,罔顧民情這條重罪父皇想必要聽上許多。”

  公孫虛眉頭緊鎖,麵容冷峻,道:“這次來的既是洛城的捕頭,恐怕錦妃已經不滿從京城派來的人手了,洛城郡守羅明曾在錦妃哥哥手下做過幕僚,想必已經被錦妃知會了我們之事,如今水路與官道想必都嚴加盤查,要想出這洛城可不容易。”

  李元亮笑道:“你們倒忘了一個人,洛城的通判盧生不是王相國的門生麽,素來又與郡守羅明政見不和,他在洛城又得民心,早被羅明恨得牙癢癢的。我們由涼玉姑娘牽線,六皇子修書一封,等到他府上,再商議也不遲。”

  雲澈聽了笑道:“多虧陶翁先生指點,我竟忘了這一回事,外公常對我稱讚他這位學生,讚他為官清正廉潔,又頗具手腕,是難能可貴之人,如今正好去會一會。既如此,歡喜你就替我托涼玉姑娘寫個名帖夾了我的書信,送往盧府。”

  三人計定,都各自動身起來,歡喜拿了雲澈的信來找涼玉,打了簾子進來,卻見涼玉正站在房中,瞧著牆上掛著的字畫,字畫筆墨未幹,上麵畫著美人圖,其顏其容,正是涼玉,畫的右側題著詩,《相思鳥》:執手還須道珍重,此情盡處也溫柔。你心你情終易換,我愛我恨本難求。昨日尚是無猜引,今朝已成陌路由。夢魂如化相思鳥,日夜悲啼死不休。

  “涼玉姐姐,怎麽好端端的寫這樣的傷心之句。”

  涼玉見是歡喜,笑道:“沒什麽,不過閑來無事寫些閑詩打發時光,妹妹怎麽來我這兒,不在房中守著那位公子。”

  歡喜麵上一紅,“涼玉姐姐就知道打趣歡喜,我來這兒是求你寫個名帖給洛城的通判盧生,我好傳個信兒。”

  “我還當你是真想我了,如今看來還是為了別人,真是叫人傷心。你既有事求我,我亦有事求你,這牆上的畫你走的時候替我收著,哪一日你找到了洛城的鍾良,就把這個給他。”說罷,便將畫取了下來,收了遞給歡喜。

  歡喜心中疑惑,將畫收了,問道:“涼玉姐姐這是什麽說法,鍾良以後總歸會回來的,你見他的日子可長著呢,今天怎麽好端端的作些這樣的傷心之句,還囑托歡喜?”

  “也沒什麽,不過覺得我此生與他已是相會無期,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即便他負了我,也將這個留他做個念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