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元旦就到了。和劉珊約好的去板城看梨花。一早我便起來了。

  “爸，媽，今天我要和劉珊出去玩。”我說。

  老爸正拎著一隻雞在宰，頭也不抬地說，“嗯，去吧，早點回來。”

  “你說你們去哪裏玩？”老媽開口問。

  “去板城看梨花。聽說梨花開了，很漂亮。”

  “哦，那去吧，記得早點回來。”

  “嗯！”我進屋收拾東西。

  “老婆，劉珊是誰？珮珮的同學？”門外老爸問。

  “嗯，珮珮的班上同學。你看你，成天的不著家，哪天珮珮被人拐了都不知道。”老媽語氣嗔怪。

  “這不是……這不是還有你嗎，她跑不了。”老爸說，“再說了，就咱女兒那瘦不拉幾的，也得有人拐啊。”

  “哦，怪不得你這麽放心。若哪天真跑了，你就等著後悔吧。”頓了頓，老媽又說，“不過，你說的倒也沒錯，咱女兒確實沒遺傳到我的天生麗質。”

  “是吧是吧，連你都這麽說。”

  “爸！媽！我可聽著哪！”我忍不住對門外嚎了一嗓子。

  “喊什麽！喊什麽！聽就聽唄，還怕你聽不見！”老媽立馬回了我一嗓子。我！嗚嗚！不理你們了！

  出來的時候，已經穿戴好了。牛仔褲白棉衣帆布鞋遮陽帽雙肩包，一應俱全。我望了一眼爸媽，他們好像沒空搭理我。我挪到餐桌旁，看了一眼早餐，咽了下口水。

  “看什麽？看著能飽啊？”老媽看了我一眼，催促道，“還不快坐下吃。”

  “媽，我可不能吃太飽，一會還要搭車。”我說。

  “哦……”我媽看著我，隻說了一個字。我在她的默默注視下，終於坐了下來，低頭吃東西，不再說話。老媽見狀，才把視線從我身上拿開。

  “吃好了，爸媽我先走了。”我說，站起了身。

  “嗯，早點回來。”爸說。

  “嗯，早點回來。”媽說。

  我忍不住轉身，“爸，媽，女兒不在如果覺得寂寞的話，可以出去約會哦，能找到年輕時的感覺哦！真的哦！”

  說完看到老媽一臉吃憋的樣子，我笑著逃跑了。“你個小兔崽子！”身後傳來老媽的叫罵聲和老爸爽朗的笑聲。門一關，聲音自然截斷了。

  門外天氣十分不錯，並不十分熱，也不十分冷，陰涼陰涼的，很適合郊遊。

  我走到劉珊家樓下等她，她在樓上看到了我，朝我揚了揚手。很快便風一樣，來到了我麵前。今天的她穿著一件黑色的綢裙，腰下蓬蓬的，胸前交叉綁著紅緞子，頭發上也綁著紅繩子，很淑女。又美麗又高貴。

  “走吧，”她招呼我說。

  “嗯，”我隨她走著。她的白嫩的手臂挽著我的手。此刻在日光下一照，我才發現，她真的白得如玉一般。她的青蔥玉指，在我的手上搭著，像鍾乳石一樣漂亮。我順著她的手往上看，看到了她美麗的側顏。她目視著前方，仿佛感覺到我在看她，轉頭來我。一雙靈動的眼睛彎了起來，嘴角也扯出一個弧度。

  “珮珮，看得這麽入神，該不會是見我太美，愛上我了吧？”她邪魅一笑，長長的睫毛也跟著震顫。我翻了個大白眼。

  “請不要這麽自戀好嗎？”我說，“見你臉上被蚊子叮了個紅點，覺得奇怪而已，不要想太多。”

  “哎呀！真的？”她突然一緊張，不知從哪裏變出一麵小鏡子，左照右照。我真是驚訝，以為她完全不在乎外表的。

  “珮珮，在哪呢？哪呢？我怎麽看不見？”她著急地往鏡子裏瞧著。

  “哦，其實沒有，我看錯了。”我說。

  “啊？珮珮你真討厭，盡嚇唬人家！”她輕拍了我一下，居然撒起嬌來。我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沒事吧？”我試探著問，“怎麽忽然變了個人似的？”

  “什麽變了個人？”她對我拋了個媚眼。

  “呃……劉珊，你準備好暈車藥了嗎？”我轉頭看天邊。

  我記得劉珊，她是——暈車的。上次那事還曆曆在目。我真不想再回憶了。一個搭公車都暈的人，搭長途大巴將是何其慘烈！

  “嗯哼，放心放心，”她說，“這次保證不暈。”看她那麽信心十足的樣子。

  我便，相信了她。然後全程看著她鐵青了一張臉，一副恨吐不能的樣子。真替她難受。

  我將準備了的暈車貼拿給她，叫她貼耳後根，她拒絕了。理由是，這樣難看的東西太不配她的氣質了，她才不要貼。

  我讓她喝點水，她也拒絕了，還義正辭嚴地說喝水並不能解決問題，喝多了水反而要解決生理問題。

  然後，我就不管她死活了。她這輩子就應該定定呆在家裏，哪裏都不要去才好。

  好不容易到了點，她總算活過來了一般。一刻也不能留地跳下車。我跟在後麵，看到她快速地向一個垃圾桶跑去，不一會她就就著垃圾桶哇哇地吐了起來。我大為錯愕，看著漿糊一樣的東西從她嘴裏嘩啦嘩啦地泄出來，頓時一陣反胃。什麽美麗，什麽高貴，這些全都蕩然無存。

  我慢吞吞地過去，捏著鼻子問，“劉珊，你、你還好吧？”

  “……”她吐了大半晌，再沒什麽可吐，才站起身來輕呼了一口氣。我給她遞了紙巾，她接過往嘴上一擦，就將它丟棄在垃圾桶。我看到她的臉更加蒼白了。

  “其實，你這麽難受，我們大可不必跑來這麽遠的。”我扶著她走到一旁坐下，“好點沒，喝口水吧。”

  她終於不再勉強。接過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今天的太陽不猛，天氣也不冷，遊人挺多。元旦嘛，大家都出來玩了。我抬頭望了一下天，看到日頭正躲在薄紗似的雲層後麵。內心很平靜。

  “我想和你一起看梨花。”劉珊暗啞的聲音傳來。

  “可是‘梨花’並不好，每次聽到梨花都想到離別。”我說。

  “傻瓜。”她笑，“那是你自己賦予它的含義。別忘了它是花。我們就是來看花的。”

  “嗯，你說的對，我們進去看看吧。”我扶她起來。

  我從未見過如此多的花。一山一山的花，一樹一樹的花。白得像雪，又比雪芬芳。長在山頂上，長在山坳裏，長在小路旁，漫山遍野都是它。雲一樣，霧一樣，看得人心都醉了。

  劉珊一臉興奮。她像隻破繭而出的蝴蝶，撲閃著翅膀，飛向花叢中，一會兒逗逗這枝，一會兒弄弄那枝，花枝上的花因為她隨意的動作不停地輕顫著。此刻，她真美，和花融為了一體，融成了一幅畫。

  在眾花的襯托下，她如仙子一般，飄然出塵。她的靈動，讓所有的花都活了過來，花們在枝頭搖擺著、歡呼著、雀躍著。我看癡了……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珮珮，快來，好漂亮啊！”劉珊朝我招手。我清醒過來，跑了過去。近看那些雪白雪白的梨花，心情大為暢快。

  遊人稀稀拉拉地走在小道上。我們也跟著走。我看著沿途風景，迷迷糊糊，恍恍惚惚。小道上一邊是山，一邊是梯田，梯田中央還有人家，梨花一樹一樹點綴其間。真如仙境一般。住在這裏的人好幸福。我不由感歎著。

  山間有雀鳥飛起，山歌在遠處飄蕩。我拽著劉珊的手，慢慢地走，感覺正在走向永恒。

  作者有話要說：

  嗯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