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房間裏忽然陷入一片詭異的靜謐中。

  明亮刺眼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間闖入，直接照射在手邊的那本病曆上。

  “那麽……您還記得嗎？”

  過了許久，夏則才緩緩開口，“仍然留在太平間裏的那具屍體，究竟是周亭的，還是周眠的？”

  “我不知道。”

  沈唐垂下目光，沉聲道：“她們兩個幾乎完全相同，甚至是當時到場的家屬，都不能成功分辨出兩個人。”

  “可當我們再次聯係了家屬，準備去看的時候，卻發現太平間裏的那個……已經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他的眼神中忽然閃過一絲恐懼，像是回憶起了什麽恐怖的事情一樣。

  “是不是這個樣子的？”

  夏則迅速拿出手機，從相冊裏翻出了一張有些模糊的照片，“這張照片的時間應該在幾個月之前，上麵的這個人，就是現在的周亭。”

  之前他並沒有注意過，在剛才看到病曆上的那張照片之後，心中才忽然閃過了一個想法。

  周亭和周眠的臉雖然幾乎完全相同，可隻要仔細去看，還是能發現一些很細微的差別。

  而自己見到的那張臉，就像是把她們所有的特征都融合在了一起，五官看上去有一些違和感。

  “絕大部分都是一樣的，隻不過在這個地方……多了一點東西。”

  沈唐仔細看了看那張照片，眉頭緊鎖，手指輕輕放在了屏幕上的一個角落，“在她的眼角這裏，當時並沒有這一小塊胎記。”

  夏則的目光迅速移動，落在了他指著的那個地方。

  拍下這張照片的時候，周圍的光線並不好，而且之後也沒有再翻開看過。以至於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他甚至都沒有發現周亭的眼角有一小塊胎記。

  “你不是第一天才認識她吧？”

  沈明探過頭來看了一眼屏幕，疑惑道：“這麽明顯，你之前就沒有發現？”

  夏則皺了皺眉，隨手把手機放在一邊，“她平時的發型是看不到這裏的，如果不是那天風大，很可能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這件事。”

  隻不過當時並沒有想這麽多，可現在看來……她應該是為了遮蓋這片胎記，才刻意留那樣的發型。

  “你們別打岔。”

  沈唐輕輕咳嗽了兩聲，表情帶上了一絲痛苦，“我要說的重點馬上就要來了，先聽完再說別的。”

  夏則的目光在他的嘴唇上滑過，從他開始講這件事到現在，臉色一直在不停地變差。

  難道……

  “我知道了。”

  他的眼神暗了暗，迅速推了推墨鏡，“您接著說。”

  如果沈唐已經和這件事產生了更深層次的聯係，不論時好時壞，都會在某種程度上影響到自己的決定。

  周亭現在亦敵亦友，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

  自己應該怎麽做？

  現在留給自己的時間，可能已經不多了。

  “我們當時很驚訝，甚至考慮了有沒有放錯屍體的可能性。”

  沈唐慢慢呼出一口氣，再次點燃一支香煙，“不過所有的結果都是一樣的，從這件事的任何方麵，都找不出任何的錯誤。”

  “那段時間並沒有別的屍體進入太平間，雖然我們根本不願意去相信，可那具發生了變化的身體，隻可能是她們中的一個。”

  夏則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一縷煙霧從麵前緩緩升起，有些輕微地阻擋了視線。

  不論是他剛才說過的話，還是手上不經意間的動作，都無比清晰地映入了自己的腦海裏。

  這個場麵雖然是第一次見，但是他卻能輕易地知道對方接下來要說些什麽。

  他皺了皺眉，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隻是一個“旁觀者”一樣，很不舒服。

  “還抽煙？您都因為這個罵了我多少次了，怎麽自己也忍不住？”

  沈明直接從他手裏搶過那根煙，迅速在煙灰缸裏按滅，“後麵怎麽樣了？按照您這麽說，我昨天見到的那個人，就應該是周亭。”

  聽到這裏，夏則忽然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有說。

  他現在說的這句話，總覺得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

  “也可以這麽說，畢竟到現在為止，我仍然不知道當時失蹤的那個，究竟是誰。”

  沈唐慢慢靠在椅背上，轉頭看了他們一眼，“而且在我們準備離開太平間的時候，剩下的那具屍體……卻忽然睜開了眼睛！”

  “當時一共有五個人，除了我和兩個家屬之外，還有兩個護士陪同。”

  他用力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我記得很清楚，冰櫃在她麵前就像是紙做的一樣。她隻是輕輕一推，就直接把蓋子甩到了一邊……我看著她自己從冰櫃裏爬出來，在從旁邊經過的時候，我們幾個同時聽到了，一陣輕微的呼吸聲！”

  這最後一段話，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完。

  在最後一個音節落下之後，沈唐整個人都癱坐在椅子上，根本無法坐直身體。

  沈明迅速扶起他的身體，麵色凝重。

  誰都沒有說話，房間裏忽然陷入了一片靜默中。

  床邊的陽光仍然刺眼，現在明明是正午，可他們卻忽然感覺到了一陣徹骨的寒意。

  夏則輕輕搓了搓手臂，想要把這種怪異的感覺壓下去。

  別的先不說，單單是力氣大這一條……自己似乎已經占了。

  如果這不是巧合的話，隻能希望周亭暫時不要再出什麽事了。

  “這種事情，真的會發生嗎？”

  沈明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會不會是當時沒有確定，或者是蓋子沒有……”

  “這不可能。”

  沈唐輕輕擺了擺手，直接打斷他的話，“四個人全部確定腦死亡，就算有什麽奇跡發生，都沒有用。除非……”

  他忽然停頓了一瞬間，才接著開口：“總之，從那天親眼看到她走出太平間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看到過她了。”

  這件事說到現在，應該就已經結束了。

  夏則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片刻後緩緩開口：“當初另外的四個人在哪，您現在還能聯係到他們嗎？”

  如果能聯係到周亭的家屬，那麽自己又能多一點把握……

  “不能了。”

  沈唐輕輕閉上眼睛，聲音忽然變低，“除了我之外，已經沒有人活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