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北上
作者:玩蛇怪      更新:2022-02-10 22:39      字數:4283
  傍晚夕陽開始下山,晚霞映照著半邊天空。

  清河河水波濤洶湧,卷動著沙石拍打江岸,發出轟隆響聲。

  隨著袁紹中計,冀州軍遭到伏擊,這場大戰最終也就演變成了一場大潰敗。

  界橋以東,漫山遍野潰逃的軍隊如螞蟻般四處亂竄,青州軍高喊著投降免死的口號,四麵八方的喊聲震耳欲聾。

  被青州軍追上的冀州軍基本都投降了,誰都想跑回去,但被追上除了投降之外,也沒有別的選擇。

  何況早就聽說青州的劉使君仁義之名,對待俘虜素來寬厚,在性命上應是沒有大礙。

  隻是當了階下囚,以後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見到自己當家人,不過總歸是比丟了性命要強,因而從者如雲,沒有一個再反抗。

  劉備騎在白馬之上,周圍千百鐵騎奔騰,所過之處,冀州逃兵皆俯首跪地磕頭,後麵的步兵基本就是在收攏降卒,這樣的順風仗,青州軍也已經很久沒有打過了。

  但劉備對周圍的降兵卻連看都沒有看,目光鎖在了遠處奔馳的快馬之上,約有數十人,飛奔向界橋,雙方一追一逃,因的盧馬快,距離正在逐漸拉近。

  等靠近界橋的時候,遠處數十人忽然停下,紛紛抽出刀劍,目光森然地看著他,有人對他高聲喊道:“汝是何人?如此追趕是要來送死嗎?”

  劉備拉住韁繩,與這些人保持了二十餘丈的距離,抽出腰間雙股劍喝道:“我乃涿郡劉玄德是也,爾等既已兵敗,何不早降?”

  “劉備?”

  “來人居然是劉備。”

  “如果能抓住他的話,那豈不是......”

  眾人麵麵相覷,沒有想到以劉備的身份居然親自過來追趕。

  不過仔細想想,正所謂王對王,將對將,畢竟是追殺自家明公,劉備親至,倒也在情理之中。

  更重要的是,現在劉備過來了,身邊還沒有多人,如果能抓住他的話。

  一時間,袁紹周圍的這些親信不斷心思浮動起來。

  現在劉備身邊確實沒幾個人。

  玄甲重騎短程衝鋒無敵,但此地離營地有兩裏之遙,的盧馬快,所以才能追趕到他們。

  而身後的玄甲重騎,卻是漸漸落在了後麵。

  不過也不是很遠,差不多一裏左右,以騎兵之速,頂多一兩分鍾的時間。

  所以這樣的想法也僅僅隻是在這些親信中的腦海裏一閃而過。

  畢竟他們也聽說過劉備武藝高強,想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抓住劉備,是不可能的事情。

  “明公,他們在拖延時間。”

  身邊親衛說道。

  除了玄甲重騎以外,劉備還有一些親衛是不著重甲的,都是一些跟隨多年的老兵。

  其中有一年輕小卒,約摸二十五六歲,正是他提醒了劉備。

  “我曉得。”

  劉備隱隱約約看到橋頭袁紹安排的後方接應人馬已經在趕,便對那小卒說道:“宣虎,準備作戰。”

  “唯!”

  這小卒名為武旬,乃是當年劉備在廣年收養的孩童,那時十一二歲,如今已經長大成人,在劉備身邊做護衛,隻是天賦不高,武藝不強,因而隻能擔任什長,算不得厲害。

  周圍護衛二十餘人,紛紛抽出武器準備作戰。後麵奔騰如雷的玄甲重騎已經越來越近,雙方差不多離了半裏路,騎兵有馬,須臾之間就能抵達這裏。

  不過袁紹那邊的守軍顯然更快,在接應的人到了之後,那邊保護袁紹的乃是將領蔣義渠,見援軍到來舒了一口氣,連忙吩咐撤退。

  “殺!”

  劉備高舉雙股劍,向敵人發起了衝鋒。

  不得不說,這很需要勇氣,因為袁軍那邊本身就有四五十名騎兵,再加上後方援軍到來,又添了數百步卒,別說劉備,就算是呂布關羽黃忠這些人來都得掂量掂量。

  當然,以他們的實力來了也不會死,頂多就是打不過逃走,或者利用騎射放風箏耗死敵人而已。

  沒有95以上超一流戰鬥力,很難在數百人的圍攻之下逃跑。

  至於正麵硬剛?

  那就是找死了,至少在漢末三國,沒有人能夠在數百人的圍攻之下全身而退。

  縱觀整個曆史,能殺百人者也就項羽、冉閔、夏魯奇、楊再興等人做到過,這些人的戰鬥力,甚至還在呂布之上。

  因此以劉備的實力硬衝,顯然是一件找死的行為。

  不過這件事情劉備怎麽可能不清楚?

  他的實力不算弱,可比關羽張飛還是差得遠,所以說是衝鋒,當然不可能真就殺過去。

  在靠近敵人之後,士兵們紛紛勒住馬繩,離到近前,用兵器搦戰。

  衝鋒是往敵人陣型裏衝。

  這樣雖然會打亂敵人陣型,但人也會陷入敵陣之中,非猛將而不能為也。

  而靠近敵人身邊,用兵器打鬥,就隻是在外圍尋找突破口,不用進入敵人陣型裏麵去,相對來說安全不少。

  劉備本身就隻是想將袁紹留下來,拖延敵人逃跑的時間,自然不會那麽魯莽地把自己搭進去。

  “別管他們,撤!”

  蔣義渠遠遠見到玄甲重騎已經在後方,滾滾塵煙升騰,雖然如果讓身後步卒們圍攏上來,有很大可能將劉備留在這裏。

  但按照玄甲重騎的速度,他們才剛剛把劉備包圍,估計就要被那些重鎧騎兵們反包圍,到時候最好的結果就是用劉備的命,換這裏所有人的命。

  如果這裏麵沒有袁紹的話,蔣義渠咬咬牙,倒也不是不能做。但看了眼身後被親衛捆在身上吐血昏倒的袁紹,以及劉惠許攸荀諶等臉色凝重的謀士,他也不得不下令撤退。

  留下一些人斷後之後,蔣義渠先送袁紹劉惠等人上了橋,那邊劉備已經將斷後的數十人擊退,玄甲重騎與他們匯合在一起,宛如奔騰的海嘯一般向著橋頭殺來。

  蔣義渠咧嘴一笑,手中舉著火把,地上全都是魚膏油脂,之前袁紹曾經計劃如果青州軍進攻的話,就在橋上放火阻攔,所以在橋上存放了油脂薪柴。

  結果青州軍確實是進攻了,但卻是在冀州軍敗亡之後。隻是沒有想到這些原本以為無用了的魚膏油脂在這個關鍵時刻,起到了救命的作用。

  火把往地上一扔,火焰蹭一下就起來了,界橋是座石橋倒應該不會被燒毀,但橋上存放有不少引火物,火勢一下子洶湧起來。

  劉備衝到了橋頭附近,身後千軍萬馬,但此時火焰已經躥到了一丈多高,整個橋麵都升騰起焰火,根本無法過去。

  “可惡,就差一點點了。”

  他揮了揮拳,打在馬鞍上,十分氣惱。

  眾將士也知道沒有截殺到袁紹此戰就不能算完全勝利,因而也都是頗為惋惜。

  騎將文謖勸說道:“明公,此戰雖未截獲袁紹,但我軍亦是大獲全勝,且三將軍已經過河襲擊袁紹糧倉,不若立即滅火,通知三將軍追殺袁紹。”

  “不錯。”

  劉備點點頭道:“袁紹想逃回魏郡沒那麽容易,清河以北,漳水以南往鄴城去當道路上隻有兩座城池,一者平恩,二者斥丘,袁紹人困馬伐,必然去平恩休整,快滅火,然後派人傳信三弟,南下追擊,莫跑了袁紹。”

  “唯!”

  文謖領命而去。

  此時此刻,張飛正在肆意縱火。

  陳暮布局之深,誰也沒有想到,在袁紹軍中,早有無數間諜暗探。

  雖然大多數為低級職務,想獲取機密情報極為困難。但在荀和的幫助下,還是送了一名叫做周陶的中級官員進入了後勤部門。

  此人清楚地知道袁紹糧倉位置,因而陳暮做了多個後手,一是麵對袁紹三方圍剿,采取逐個擊破戰術,二是讓張飛奇襲長樂,這樣即便不能將袁紹擊退,也能讓他糧草盡毀而兵敗。

  漢末大規模缺糧,別看劉備和袁紹富裕,但那是青州和冀州從黃巾平定之後打下來的底子,除了青州和冀州之外,天下隻有少數州郡能做到自給自足。多數州郡百姓還處於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的情況。

  占領這些州郡的諸侯要麽休養生息,要麽四處劫掠,養的兵丁多不過數萬人,少不過幾千人,一旦兵敗的話,立即就是身死族滅,遠不像劉備袁紹那麽有底氣。

  然而雖然青州和冀州還富裕,可多年對戰,大家都在掏家底。劉備是螞蟻搬家一樣把家底慢慢搬出來,袁紹則是一股腦將他大半家底放在前線。

  長樂鄉有一千多萬,將近兩千萬石糧食,現在袁軍大敗,估計也沒法再處理這些糧食,就這麽燒了實在太可惜。

  但戰場便是如此,瞬息萬變,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就連陳暮也沒法算到郭圖會因為派係之爭而放棄支援陳固,這就導致三路進攻的方式敗得太快,被逐個擊破,因而也沒辦法挽回這些糧草。

  長樂鄉守軍不多,一萬騎兵輕易擊潰,幾乎是在袁紹開始對界橋展開進攻的時候,繞道廣川的張飛也已經抵達了長樂,對長樂發起進攻,僅僅不到一個時辰,就破了長樂守軍。

  袁紹昏迷不醒,蔣義渠隻能收攏一些潰卒加上留守在河西營寨中的部分守軍不斷地往界橋上丟柴火,將大火燒得更旺一些,阻攔河東的青州軍過河,拖延時間。

  此刻袁軍營寨當中,上下從士卒到將領一片愁雲慘淡,氣氛十分壓抑,一些將領和謀士們聚集在主帳內,等待著軍醫的消息。

  過了片刻,軍醫出來,眾人連忙迎上去道:“明公怎麽樣了?”

  “明公這是怒急攻心,暫時厥脫之症。”

  軍醫答道:“《黃帝內經》言:“怒則氣逆,甚則嘔血及飧泄。大怒則形氣絕,血宛於上,使人薄厥”。此症非同小可,若不能控製情緒,恐有性命之憂。”

  厥脫之症其實就是心腦血管方麵的疾病,袁紹也五十來歲了,身子骨大不如前,一著急一上火,血壓上來,自然就吐血暈倒。

  聽到袁紹病得這麽重,所有人的臉色就更加凝重了幾分,袁紹是主心骨,他一倒,冀州就徹底敗了。

  送走軍醫之後,蔣義渠憂愁滿麵地看著劉惠許攸荀諶等人說道:“諸位軍師,如今我軍新敗,兵卒失散,明公又昏厥在床不省人事,你們看現在該如何是好?”

  許攸冷笑道:“我早就說過那郭圖愚蠢之極,上了劉備的惡當,明公卻是不聽,現在落得如此下場,亦是常理之事,還能怎麽辦,聽天命耳。”

  “子遠,明公也是遭了劉備欺騙,誰能想到魏橋的人根本不是張遼典韋,且縱觀種種跡象,我們不也懷疑劉備在攻打魏橋嗎?”

  還是劉惠說了句公道話,繼續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想辦法善後的事情,我看應當立即撤回魏郡,你們說呢?”

  “當然是撤回去,留在這裏等死嗎?”

  許攸嗆了句。

  袁紹不在這裏,蔣義渠劉惠荀諶這些人管不到他頭上,說話也肆無忌憚起來。

  荀諶沉吟道:“若繼續燒火,應當能阻擋青州軍數日,蔣將軍應當立即派人南下,先去平恩準備一下,明公現在大病,經不起折騰,隻能緩慢行走,在平恩休息之後,再去斥丘。”

  “也隻能這樣了。”

  蔣義渠點點頭,正要去準備。

  便在此時,外麵忽然衝進來信使,悲嗆道:“將軍,不好了,長樂鄉被人縱火燒糧了,來者乃是張飛部,上萬騎兵!”

  “什麽?”

  不僅是蔣義渠,劉惠許攸荀諶也是大驚失色,他們以為張飛與張遼典韋北上進攻袁尚去了,沒想到他們居然繞道廣川,跑到自己身後來了。

  “不好!”

  劉惠臉色更加陰沉,說道:“張飛部居然在我們身後,從廣宗南下隻有平恩與斥丘,再無險可守,明公如果快馬南下一路顛簸,身子骨根本承受不住,必然會被張飛騎兵追上。”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蔣義渠問。

  劉惠緊皺的眉頭快縮成一團,最終緩緩吐出兩個字:“北上!”

  “北上?”

  “不錯,反其道而行之!”

  劉惠解釋道:“劉備不蠢,必然會派人通知張飛,讓他南下搜尋明公,騎兵馬快,不能匹敵,因而我們必須繞道,剛好巨鹿還有數萬守軍,讓他們護送我們去趙國,再從趙國回鄴城!”

  “為今之計,也隻能如此了。”

  荀諶讚同道。

  許攸沒有說話,但也沒有反對,因為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

  見到三人都如此,蔣義渠咬咬牙道:“好,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