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緣
作者:橘貓本肥      更新:2020-03-12 18:39      字數:2316
  聽到董卓不僅重整了旗鼓,還大破了敵軍,盧植便下意識地忽略了軍中依舊存在的種種問題,認為董卓雄才大略自會處理好軍中矛盾,麵色略帶放鬆地在囚車裏坐了下來,帶著幾絲微笑,看著張林說道:

  “寧安未至弱冠便得義真如此看重,不知寧安現在義真軍中所任何職?所掌何事?”

  張林一拱手,說道:

  “承蒙騎都尉曹操不棄,暫代騎都尉帳下主簿一職,為騎都尉掌管糧草,輜重的調度。”

  盧植眉頭一皺,麵色有些不渝地說道:

  “寧安年齡尚小,怎能身居高位,曹孟德實在是欠考慮了。”

  張林微微顰蹙,心中有些不快,心想,我能在短時間內爬到高位,那是我的本事,究竟有不有欠妥之處。又關你什麽事?

  心中微微歎了口氣,沒想到連盧植這種在史書上留下燦爛一筆的治世名臣也會根據年齡來挑選人才。

  盧植的眼光何其銳利,直接張林表情的變化盡收眼底,仰天歎了口氣,說道:

  “看來寧安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並未因寧安年齡尚小而小覷寧安。

  我隻是認為寧安年齡尚小,還需磨練,若突然一躍高位,必被他人所嫉,一旦偶有過失,他人的指責便會如狂風暴雨,而寧安又初出茅廬,根基不穩,情急之下,終會被周圍的魑魅魍魎所趁。”

  盧植話音剛落,張林便心中一突,皺著眉頭,腦子開始飛快地運轉了起來。

  從上古先秦至清末,朝堂之上的派係之爭一直屢禁不絕,甚至可以說是有人便有派係,有人便有紛爭。

  而一直維持著各大派係的,無非是這幾樣關係,一是鄉黨,二是同窗,三是門生,後來,察舉製度變成了科舉製度,便又多了同榜之誼,也就是所謂的同年。

  在東漢末三國初的這個時代,離科舉製度的誕生還有很多年,所以在明清各朝派係爭鬥中起著舉足輕重的同年關係也就還無從談起,故而鄉黨,同窗與門生這三種關係在官場上的派係爭鬥中顯示出了無與倫比的作用。

  鄉黨出自《論語·鄉黨》,指家鄉裏的朋友,古時候交通不便,很多人終其一生也不會踏出自己所居住的郡縣一步,這使得在外遇到同鄉的機會顯得無比珍貴,遇到同鄉就如同見了自己親戚一般,需要熱情款待。

  在朝堂之上,鄉黨就顯得更為重要了,鄉黨就是最天然的盟友,若是同鄉有難,在不傷及自身的情況下,很多人都會下意識地選擇幫一把。

  西漢有名的酷吏禦史王溫舒,一輩子抄家滅族無數,可終其一生,也沒對出身陽陵的官吏動手過就是這個道理。

  到了軍中,這種關係就更突出了。

  曹操,孫堅,最初起兵時,兵員從哪裏來,招募鄉勇,這靠的是什麽?是錢糧,同樣也少不了鄉黨的助力。

  同窗,也就是一起讀過書,一起上過學的人,擁有一群誌同道合的同窗,可以說是一項十分珍貴的政治資源。

  劉備,既無太過顯赫的家世,也無富可敵國的錢財,一直標榜的漢室宗親在真正得到漢室認可之前根本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那為何他初期雖磕磕絆絆卻總是屹立不倒?

  因為他有出色的同窗,每當混得不如意了,總有老大哥公孫瓚來拉他一把。

  再就是門生,汝南袁氏與弘農楊氏為啥一直屹立不倒,四世三公做到底,不就是他們門生故吏遍布朝野,一句話說下去,就有無數人願意為他們拋頭顱灑熱血,要不然袁紹何德何能做討董盟主。

  可是張林默默看了看自己,自己剛來還沒多久,這具身體以往的事情記得的不多,若是真的論鄉黨,其他的不知道,自己知道的,能夠拿得出手的也就一個太原王家的便宜舅舅王允,還有一個並州刺史丁原,至於呂布嘛?這貨發起瘋來連幹爹都砍了好幾位,何況同鄉。對了,還有李肅,又是一個要錢要權不要臉的主。

  至於同窗與門生更是無稽之談。

  看著張林的臉色越變越黑,盧植心裏有了底,歎了口氣,說道:

  “看樣子寧安也意識到自己問題的所在了吧!良材雖秀,獨木難支!“

  看著二人打了半天啞謎,夏侯淵突然冷哼一聲,說道:

  “寧安莫要慌張,若真有人對寧安不利,自有我等兄弟護著,必不會讓寧安獨自遭人針對。”

  聽到這話,張林有些感動,但依舊隻能是在心中默默歎氣,就連荀彧等人都不能免俗,因為潁川士人而與兗州士人鬥個不停,單單軍中有些人脈,真的能護住自己麽?

  一旁的盧植搖頭笑道:

  “就算你等對寧安很是滿意,那又如何?莫非軍中其他人就不會因為嫉妒寧安而意圖攻殲了麽?寧安是文臣,不能總按武將的方式做事,文臣就要有要文臣的規矩。”

  張林心底一沉,微微一歎,朝著夏侯淵點了點頭。

  看到張林與盧植都是如此,夏侯淵一句話憋在肚中,再也說不出來了,捏著拳頭,深感自己無力,在廣宗時沒有辦法率領千軍攻城拔寨打敗張角,若回到軍中,也可能護不住兄弟讓其免受攻殲。

  張林微微一瞥,見盧植依舊麵色平靜,宛如成竹在胸,張林眼中靈光一閃,即刻正色道:

  “下吏無能,還請中郎教我。”

  盧植仰天大笑,撫著胡須說道:

  “我欲收徒,寧安可願意為我門生?”

  張林猛地吞了口唾沫,像是被盧植的話給驚到了,麵帶疑惑,輕聲問道:

  “中郎乃海內名儒,若欲收徒,四海俊傑必定匯集而來,我不過中人之資,中郎又豈能看重小子。”

  盧植依舊隻是笑了笑,說道:

  “胡教東傳,有一字深得我心,謂之為緣,路遇相逢是緣,喜結連理是緣,為人師表同樣是緣,今日路遇寧安,先聞朝廷大敗,一時痛不欲生,後聞董仲穎大破黃巾賊,我又神清氣爽,頗為舒暢,大喜大悲皆在今日,我頗感有緣,不知寧安可願與我結一善緣?”

  張林一下子愣住了,有些哭笑不得,原本還以為是自己才學吸引到了盧植,故意謙虛兩句,沒想到真正的原因竟是今天心情好,想收一兩個徒弟玩兒。

  “哦?不願意麽?”

  看著張林半天沒動靜,盧植眉頭一皺,疑聲問道;

  張林這才反應過來,立即俯身跪下,磕了三個響頭,說道:

  “弟子張寧安,拜見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