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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奧是學校籃球隊的主力，但照顧到高三生要專心備考，所以高二餘下的這幾個月也就是他在籃球隊的最後時光。

  “世勳，6月初的校際比賽好好準備，全看你了。另外，有時間順便幫我物色幾個潛力股，也好讓校隊後繼有人啊，哈哈。”

  “知道了，老師。”

  戚奧已經連續加訓5天，周五晚上又是拖到9點才一身臭汗地回了家，這個時間柏爾往往正在書房處理文件或者看書，戚奧回房必須要路過書房，想想便作罷。他消耗太多體力，很餓，又不敢驚動柏爾，隻能輕手輕腳地將髒不拉幾的籃球掛在客廳，而後跑去廚房在冰箱裏亂翻一通，結果隻找到一隻布丁。

  戚奧拿外套墊在了沙發上才敢汗淋淋地坐上去，柏爾有潔癖，對異味很敏感，不這麽做遲早要挨罵。

  布丁兩口下肚，戚奧覺得更餓了。思考了好一會兒他終於決定下樓去便利店買些速食，起碼填填肚子。

  可誰知他剛起身，書房門卻突然開了。

  “這麽晚了上哪兒去。”柏爾手裏拿著一本厚厚的工具書，鼻梁上的金邊眼鏡微微下滑。

  “……”戚奧球衣上的汗漬未消，他抹了抹額頭半天不知道要說什麽。

  “吃飯了麽。”柏爾轉而又問。

  “沒。”戚奧望著他搖頭。大概是柏爾身後的門縫裏透出的台燈燈光太過恬靜，他又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先去衝個澡，換身衣服，然後跟我下樓。”說完柏爾又鑽回了屋，也沒關門，窸窸窣窣的聲音像在整理些什麽。

  “好。”戚奧一瞬間覺得胃中的明膠似乎都愉快地翻騰起來，便迅速拿上換洗衣物進了浴室。

  初夏夜風漸暖，戚奧穿著休閑襯衫和長褲，柏爾則套了件衛衣，下身隻穿一條及膝短褲。

  有的時候戚奧覺得柏爾根本不像個三十出頭的人，有時候又覺得他太過成熟穩重，甚至顯得有些壓抑。但不論是哪一個柏爾，他都始終守候在一旁，以永不褪色的目光注視著。不同角度的光線雕刻了這個男人的不同風情，戚奧看得癡迷，一度忘記去分辨那些光源究竟帶著怎樣的眼光和目的。

  “你也還沒吃？”戚奧覺得有必要說些什麽，軟糯的聲音便和著微風飄進柏爾的耳朵。

  柏爾看了他一眼，而後重又直視前方。“嗯。”

  不輕不重的回應在戚奧心上扣了一下：是因為……在等我？

  他忍不住以更加明目張膽的幅度頻頻側臉去看柏爾，直到對方將他帶到了目的地，這時戚奧才意識到他們已經站在了一家大排檔攤前。

  印象中，柏爾很少來這種地方。他愛幹淨，不喜歡嘈雜的環境，本就對大多數食物不上心，更不熱衷於用過多的香辛料來刺激味蕾。

  “想吃什麽，隻管點。”柏爾從褲兜裏掏出錢包，自己隻向老板要了一壺茶。

  戚奧看著他一臉淡定，不禁暗自笑起來——哪有人來大排檔喝茶的？柏爾看上去是依著戚奧的口味，但後者很清楚，他隻是對這裏的菜色不熟悉，所以無從下手罷了。

  這麽一想，似乎還有點兒可愛。

  戚奧怕被發現，又抿著嘴偷偷笑起來。

  “四個涼菜，兩瓶啤酒，三斤麻小，二十個羊肉串，肉要瘦點兒啊。”戚奧一口氣報完菜名，完了又用眼神詢問柏爾夠不夠吃。

  柏爾微微點點頭，手裏握著茶水杯不放。

  “好嘞！您二位稍等。”老板手腳利索地從別桌給他們拿來了紙巾筷籠等物，說著就回身去忙了。

  戚奧喝不下水，隻想快點兒填飽肚子。羊肉串一時半會兒還烤不出來，等涼菜之類一端上來他便隻顧埋頭狼吞虎咽。相比之下，柏爾的姿態就悠閑多了，他一筷子一筷子不緊不慢地夾著菜，看表情似乎是嚐不出什麽滋味。若是桌上有旁人，吃飯時多多少少都會被他的樣子弄得沒了食欲。但戚奧不同，他不僅免疫力極強，而且還常常一邊盯著柏爾不眨眼地看，一邊大快朵頤絲毫不受幹擾。

  “三斤麻小，二位慢吃。”老板把一盆紅彤彤的小龍蝦擱在桌麵，剛要走，柏爾又拉住他：“麻煩再來兩碗米飯，現在就要。”

  戚奧正捧著酒瓶子喝，聞言問了一句：“原來你這麽餓啊？”

  柏爾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說：“你這涼的剛灌完就要吃辣的，不墊點兒飯要是拉肚子明天還怎麽打球？”

  戚奧覺得有道理——柏爾很多時候都很細心，隻不過往往不願說罷了。

  “比賽定在6月17，那天正好周六……你……”戚奧裝作漫不經心地開口，可一說到關鍵的地方還是欲言又止。

  “我去不了。”柏爾明白他的意思，一口回絕了。“沒記錯的話我那段時間大概會去S城學習考察。”

  “哦。”失望之情完全表露於形。戚奧就是這樣，在外麵從不和人進行無謂的交流，可一到柏爾麵前，他就像換了個人，成了個真正的“孩子”，幾乎可以以這個男人為對象進行所有的情感輸出。

  柏爾慢條斯理地吃著蝦，並不覺得很辣，隻是嘴唇被辣油染得又紅又亮，在夜晚的環境下看起來很是誘人。“別耷拉著臉。比賽去不了，家長會倒是能去。”

  “……”戚奧的臉色更難看了。柏爾分明就是故意的，他明知道自己成績不夠好，每次分數低得離譜時開完家長會回來都免不了巴掌伺候——自己拿手的籃球不去看，“□□大會”倒是次次都準時準點，實在讓戚奧覺得委屈。而自己跟自己賭氣的結果就是米飯和羊肉串上來時，戚奧已經沒心情吃了。就算原本餓得雙腿發虛，此刻也覺得任何美食都難以下咽。

  柏爾總是這樣。每當他前進一步給了戚奧一顆甜棗，下一刻他又會退後兩步，並告訴這個男孩自己不想要他回贈的蘋果。

  而你會發現最後付出更多的並不是柏爾，因為送出區區一顆棗對他而言幾乎毫無損失，而戚奧呢，因為要追趕他便要不斷向前，而他手中的蘋果也被丟棄在柏爾的腳邊，慢慢腐壞了。

  “快吃，吃完早點回去睡覺。”柏爾喝著他的茶，早早結束了進食。

  “這次出差可不可以推掉。”戚奧低著頭突然出聲。

  “你說什麽？”柏爾的杯子舉在半空，沒有繼續動作。

  “這種公差隻是名義上的吧，實際上就是拿著公費去旅遊，你退出的話，一定有很多人想頂上去。”戚奧聲音悶悶的。

  “別說傻話了。”柏爾原本被辣味灼熱了一點的情緒漸漸冷卻，語氣也恢複了日常的疏離。他覺得戚奧又開始無理取鬧了。

  “傻話？”戚奧突然抬頭正視著柏爾，後者仔細一看才發現他竟然有點眼圈發紅。“在你眼裏我就是個成天冒著傻氣兒的長不大的野孩子是吧？你既然決定把我領回家、為什麽就不能多愛我一點？”

  “夠了。你喝多了。”柏爾雙眼掃過兩個空了的酒瓶，似乎是在為自己的話尋找依據。

  “還是說，你根本就覺得收養我是個錯誤的決定，現在隻是礙於麵子、每天都像處理工作那樣公事公辦罷了？你是不是覺得，隻要我成年了你就可以擺脫我、過上正常的生活了？那你還不如現在就把我一腳踢開——因為麵對這樣的你，我也覺得每分每秒都很難熬。”戚奧激動地說完這些，哽咽了一下，而後他又放輕了聲音，閉上眼睛艱難地呼吸著：“如果不願意回應，就別讓我繼續愛你了。”

  柏爾感到喉嚨一陣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兩人相對無言沉默了許久，後來他才緩緩放下杯子：“你他媽什麽都不懂。”說完便匆匆結了賬，先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