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骨肉分離

  麵前的醫生推了推金絲框眼鏡，沒有直接說出來那兩個象征著死亡的字眼，我清楚的看到他眼神中的一抹惋歎。

  畢竟腦癌患者中，肯定還有比我更年輕的。

  倒抽一口涼氣之後，我下意識的扶住了自己的略微鼓起的小腹，目光灼灼的看向醫生。

  雖然明明知道不可能，但我還是要掙紮一下。

  “那麽，腦癌的話，肚子裏的孩子留住的幾率有多大？”

  對於我的提問，醫生遲疑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些什麽，他似乎很疑惑。

  “在腦癌的結果出來之前，我們不是已經檢查過那孩子了嗎，蕭小姐，您怎麽了，是不是忘了？”

  年輕醫生眉頭微皺，同我四目相對著，談到我肚子裏的孩子，他似乎更加決絕了。

  臉上閃過一絲疑惑之後，醫生再次重複了一下之前的診斷，“受腦癌的影響，您肚子裏的孩子……胎位不正，而且發育好像也有些不良。”

  這畢竟是腦外科的醫生，所以他隻不過是當著我的麵，吞吞吐吐的讀了一遍婦產科給出來的診斷結果。

  發育不良，胎心不穩……

  這些否定我腹中孩子生命的詞語，就好似一記記悶雷，捶在我的胸口上，讓我無所適從。

  我吞了吞口水，一手緊緊摁住了桌角，全身像是被人抽幹了力氣，說出來的話都好似在夢境中一般，渾渾噩噩。

  “那麽，現在就是非要拿掉他不可，是吧？”

  我言不由衷的苦笑一聲，牽強的朝醫生致謝，然後拖著虛弱的身體，來到洗手間。

  指尖潺潺的流水不能喚醒我半分的堅強，一時間，我無法接受這個在我腹中，陪我交涉了那麽多天的小生命，竟然就這樣被人拿去了。

  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無力，雙唇幹裂，那雙凹進深眼窩的瞳孔，更是渙散。

  “老婆，你慢點啊，有什麽事情叫我，我就在門口等你啊。”

  身後傳來的聲音讓我心頭一緊，懷孕生子，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本應該是一件多麽自然的事情，而我，為什麽就要經曆那麽多的波折？

  “放心吧，老公。”

  挺著肚子的年輕女人一臉的幸福，而我則是盯著鏡中自己的小腹，安靜發呆。

  我打算和這留不住的孩子，好好交流一番。

  站了那麽久，我有些體力不支了，心魔往往要比病魔恐怖的多，如果我不知道自己是得了這種治不好的腦癌，或許現在正同那個女人一樣一臉幸福的養胎呢。

  剛踏出門，我便被一個男人攔住了，看起來他的精神狀態不太好，不過看到我時還是在努力保持微笑。

  “您能不能幫助看一下，裏麵有位叫程雲雲的孕婦，她進去了好久，還沒有出來，我有些擔心……”

  我仔細一聽，這個男人的聲音好熟悉，剛剛在衛生間裏聽到的應該就是他的聲音吧。

  “好，您等一下，我進去看看。”我有氣無力的回答了他一聲，臉上也是慘淡一笑。

  男人不停的朝我說著謝謝，尋著之前餘光一瞥的記憶，剛剛那個孕婦好像是進了最邊上的那個隔間。

  咚咚。

  “您好，請問您是叫程雲雲嗎，您的愛人擔心了……”

  話還沒說完，門便被人從裏麵推開了。

  “您怎麽哭了，沒事吧？”

  看到我之後，那女人好像哭的更慘了。或許是同為孕婦，在她一下抱住我時，我竟然沒有一絲驚訝，反而伸手直接同她相擁。

  我拍了拍她的後背，聽著她抽抽搭搭的講出來一句話，“孩子的爸爸，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怎麽辦？”

  當一個女人拖著有孕之身，將積鬱在心的傷痛向陌生人釋放，而努力避開了自己家人，這種痛苦，這種生不如死的感覺，我非常清楚。

  “現在的醫療科技那麽發達，你放心，你們一家三口肯定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

  我輕聲安慰著她，也是在努力勸著自己，死真的太容易了，不容易的是死後，留下來的那些家屬，這種傷痛，永遠無法治愈。

  “你是個幸福的女人，有孩子和老公。”

  我努力吞下去自己喉中的哽咽，幫這個女人拭去淚水。

  或許她聽出來了我話中的意思，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嗯……腦癌晚期，肚子裏的孩子，隻能陪我到今天晚上了……”我垂眸看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就好像是在提醒自己的肚子裏的孩子彌留之際已經不長一樣。

  那女人的嘴巴頓時張成了“o”型，最後又趴在我懷裏暢哭了一場，我很為他們感到幸運，她的丈夫，還沒有太多嚴重，腦袋裏的腫瘤是良性。

  一夜未眠，第二天我在醫院附近的公園轉了一周才來到手術室門前。

  “蕭葉苒，來了嗎？”

  我緩緩走進手術室，用最後的一絲微笑，瞥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看來，我和這個孩子的緣分還沒有修到該有的程度。

  躺在手術台上，我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手腳冰冷麻木，特別是聽到那些器械之間發出來的清脆聲響的時候，我直接閉上了眼睛。

  睡吧，一覺醒來，或許發現這都是一場夢。

  不知道睡了多久，睜開眼睛以後，我努力讓自己忘記之前發生的各種不幸，努力讓自己形成一種錯覺，那些不幸，都不是我的。

  “你醒了？”慕臨寒的聲音讓我有些清醒。

  “我怎麽在這裏？”我詫異的睨了一眼麵前挺拔的五官。

  “手術的時候，你大出血，險些沒能從手術台上走下來。”

  慕臨寒表情和聲音一樣冰冷，我知道，他在責怪我為什麽要一個人去了那裏。

  我艱難的扯了扯唇角，告訴他我很累，還想睡會兒。

  我的孩子……好像被人放在了陽台上，他在哇哇大哭著，旁邊還有一些拿著手術刀的醫生，我必須留住他！

  “放開我的孩子！”

  我縱身一躍，感受到了陽台吹來的一陣清冷，然而孩子的哭聲卻停止了。

  腰腹上瞬間多出來一股熱力，讓我及時恢複了清醒，“蕭葉苒，再朝前一步，你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