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從哪兒來，又是啥時候上車的呢？

  莫不是周師傅家的？老胡說：“周師傅他從來不養寵物，他懼怕所有帶毛的東西。”

  我停好車，打開車門，給貓留條退路，然後近前些查看那隻貓。

  沒錯，它是長了三條尾巴，渾身金黃的毛發，偶有幾道白毛混雜其間。看到我，它並不驚慌，仰著臉衝我“喵”了一聲。

  “你是誰家的貓啊，大半夜的跑出來，這下找不到家了吧？快回去吧，我們要走很遠，到時你更回不去了……”我柔聲對它說。

  “喵——喵——”它又衝我叫了兩聲。

  這是什麽情況？咱也不懂貓語呀，若擱平時，我會毫不猶豫地將貓轟下車，可現在不同了，現在我經曆過了很多，充分理解好多事都不是平白無故，況且這隻貓還三條尾巴，沒準是很有來頭呢。

  我無助地看向老胡，那家夥經曆的多，也開著天眼，應該能清楚是咋回事兒。

  老胡說：“貓天生都有陰陽眼，能看到人看不到的東西。三條尾巴的貓，我還是頭次見，隻聽說過九尾狐，那是仙物，難道它……”

  正說著，有兩個鬼魂偷摸上了車，或許他倆是想讓我捎帶一程。還以為我看不見他們呢，大刺刺走在車廂過道上，尋找滿意的座位。

  “喵——”那隻貓又叫了一聲，眼神也比剛才犀利了許多。

  那倆鬼聽到貓叫，立馬停下了腳步，驚恐地探頭向這邊觀望。

  看到三尾花貓，打頭的那個小鬼“媽呀”一聲，掉頭就跑。那慌亂勁兒和狼狽相，好像隨時都有魂飛魄散的可能。

  鬼怕這隻貓！

  確信了這一點後，我稍微安心些。從對我的態度上看，它並沒有惡意，甚至還有點友善。

  小鬼跑了，那隻貓疲倦地打了個哈欠，然後當著我跟老胡的麵，竟然打起盹來。

  這就是說，它並不想離開。

  咋辦？我看看老胡，他也一臉迷惑地看著我。

  真想找來剛才嚇跑的那倆小鬼，這隻貓到底是咋回事兒，他們應該清楚。

  對了，小鬼不是怕它嗎，7-25那兒還有五個鬼呢，帶過去問問不就知道了嘛。

  這樣想著，我也不急著將三尾貓驅離了，帶著它回乙烯。

  開車繼續前行。

  老胡真他娘的嘴碎，胡咧咧起來沒完，我打斷他的話頭，問一句我最想知道的：

  “……你就說吧，這替死鬼是咋回事兒？”

  老胡好不容易將自己的思路拉回來，想了一下說：

  “斌子，不知道你發現沒有，凡是出車禍的地方，我們凡人總搞不明白的，是為啥總在此處接二連三出車禍？有時即使是平坦大路。

  還有，咱鬆花江中每年都淹死幾個人，還都在相同的江段，這都是有魂魄在尋替死鬼的緣故……”

  “我問的不是這個，”我說，“為啥要用將死之人去做替死鬼？而且吧，我覺得有些鬼魂生前罪孽深重，換得清白去投胎，太便宜了他，比如那個孟慶雲。”

  老胡說：“死生有命富貴在天，老天爺都管不好每個人的操行，咱們就不用操那麽多的心。至於那個孟慶雲，實話講我也挺膈應他，可他說跟你交情不淺，所以我才會幫他……”

  聽了這話，我真恨不能回去把孟慶雲喊回來。

  又過了一會兒，我問老胡：“咱倆也是萍水相逢，攏共隻有兩次交往，你為啥要這麽看重我的麵子？”

  聽了我的話，老胡有些扭捏，憋了半天才說：

  “實際上，斌子我也是有求於你的。你有地煞劍，牛叉得緊。我有個死敵，是個老娘們，按理我不該怕她，可她身邊的保家仙忒厲害，我不是對手……”

  “也是吃陰陽飯的人？”

  “對啊，她還算有兩把刷子吧。”

  “那你們是因為啥結的仇？”

  “唉，這話說起來就長了多了，我就說一件事兒吧。有個女孩，被黃皮子附了身……”

  “黃皮子是啥東西？”

  “就是我們平時所說的黃鼠狼啊，學名叫黃鼬，我們這行都稱它為黃仙或黃大仙，它可比蛇還要有靈氣。

  話說回來，女孩的老爸是燒鍋爐的，有一天晚上，有幾個工友在廠外抓了一隻黃皮子，問他會不會扒皮，說是要燉黃皮子肉下酒，她爸說會，就將黃皮子給扒了。

  第二天，這個男的就掉進鍋爐回水井裏了，清煮。沒等那男的過了頭七，黃皮子就上了女孩身。

  人家請我去驅鬼，我收了一千塊。這不多的斌子，損耗功力不說，弄不好還會得罪黃大仙。忙活了三天，死倔死倔的黃大仙就是不肯離身。

  後來又有人出主意，請了我的那個死敵老娘們，她惡意壓價，隻收了人家兩百塊，沒一會兒工夫就將黃皮子勸離了，你說這不是打我臉嘛！

  現在，整個乙烯信我的人一天比一天少，我也曾找她算賬，可我沒她那本事，特別是她身旁一幹大仙，一個比一個狠。現在我認識了你，斌子你說啥也得幫幫我……”

  “原來是因為這個啊，看來是你不仗義了。”我說。

  “我隻是舉一例，斌子，還有好多事兒，我就不細說了，反正在乙烯地麵上，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我都有些忍不住樂了，這個老胡頭，咋像孩子似的。

  “我咋沒聽說過乙烯還有這號人，她叫啥名？”我說。

  老胡說：“她不在乙烯，住乙烯邊上的久青，她叫……”

  “神婆？”我喊道，“你說的，是久青那個被人稱作仙姑的女人是不？”

  “對啊，你認識？”

  我停下車，打開車門，冷臉衝老胡說：“下去！”

  “啊？”老胡有所不甘，“斌子，你讓我大半夜的自己走回去？”

  “下去，快點！”我都有些不耐煩了。

  老胡有些氣急敗壞地下了車。他這人很招人膈應，沒想到還跟神婆有過節，我跟神婆那是啥關係？她救過我爸的命！

  讓老胡自討個沒趣我很開心，吹著口哨往乙烯返。

  過了一會兒，我身邊傳來“喵——”的一聲叫，回頭看，那隻三尾花貓站在一旁，仰臉乖巧地看著我。

  “你要幹啥呀？你說，是餓了還是想家了？”

  那隻貓像是能聽懂我的話，湊近些，一聳身跳到我腿上，萎了萎，又開始打盹。

  它可真會耍乖賣嗲。它身上有股子很好聞的味，熏香？花露水？不全是，都有點。

  帶著三尾花貓直接回7-25，我在前麵走，它在後麵跟著。

  打開門進屋，小柔驚叫著撲過來：“小哥，我想死你啦……”說著她騎到我身上，嘴巴像叨米雞一般在我臉頰上親個沒完。

  忽然間，小柔像中了邪似的，緊緊摟住我，驚呼道：“啊——小哥，你，你咋把它帶來啦……”

  我能感受得到小柔渾身戰抖。

  桃花姐奔出來，隨即也是一聲驚叫：“花花，你咋來了？！”

  毋庸置疑，她倆都在說貓。

  再看地上的三尾花貓，見了桃花姐跟見了主人差不多，“喵”的一聲竄了過去，一蹦就跳到了桃花姐懷裏，那個親昵勁兒，用臉蹭，用舌頭舔……

  桃花姐也很愛惜，不停地摩挲著，嘴裏叨咕著：“花花，還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你，你是咋來的啊？……”

  她用目光詢問我。

  將經過說了一遍，桃花姐用手指點著那隻貓的鼻子說：“又淘氣了是不？你跟來嘎哈呀，等主持酒醒了找不見你，還不得急死？”

  “桃花姐，啥子個情況啊？”我問。

  桃花姐說：“這隻貓是閻羅王的心愛之物，可能是又跟閻王鬧脾氣了呢，今天隨著陰間擺渡人，尾隨著你過來了，它是來找我的，以前我在五殿當差時，我倆最好。”

  哦，原來如此！

  不過我還有個疑問，按說這貓總在地府待著，不輕易見人或見鬼，為啥包括小柔在內的鬼魂見了都驚恐萬分？

  小柔說：“哎呀小哥，誰不知道這隻長著三條尾巴的貓，有時比閻羅的權利還大，我們見了它能不害怕？”

  桃花姐笑著進一步解釋：“閻羅經常喝醉，屬於逢酒必醉那夥的，很多時候就是這隻貓替他判案。”

  “貓還能判案？”

  “是呀，而且比閻羅判的還好呢。聽完陳述，如果它尾巴往上擺動，就將新鬼送到下一殿也就是六殿審理，如果往下，就打回四殿重審。”

  看來還是隻靈貓。我不由得多看了它兩眼。除了尾巴，也沒看出有啥稀奇。或者，都怪咱是肉眼凡胎吧。

  既然給貓找到了下家，我也準備離開了，明天還要早起跟小文去爬山。

  去臥室看望一下卞扈霞，傷情好了許多，要不是有小柔這個跋扈的丫頭在，我真想為她也做一次對口治療。

  安撫幾句，我起身告辭。

  走到門口，說啥也邁不動步了。低頭看，那隻三尾花貓正拚命撕扯著我的褲腳，不讓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