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頭天駕車上崗，而且還看不見我所能看到的那些，一腳油門下去，卻把車刹住了，不懵才怪。

  我該咋辦，能告訴他前麵眾鬼當道了嗎？顯然不行。

  虎子扭頭望向我，一臉疑惑。

  “這破車，送維修隊好幾次了，還是渾身毛病……”我急忙打岔，“掀開機蓋，沒準又是油路崩開了。”

  虎子剛要起身，從他身旁敞開的車窗外，冷丁地懟進來一根木樁子，不偏不斜，正擊中他的太陽穴。

  虎子搖晃了一下，整個人一下子趴到方向盤上。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我驚呆了。

  定睛去瞧，就見外麵車旁，有六七個人，合夥抱著那根木頭，齜牙咧嘴準備繼續攻擊。

  鬼拿不動重物，這個我知道，可沒想到幾個鬼合力，竟能擺弄那麽粗的一根木頭。

  我趕緊將虎子搬離駕駛位置。他左邊臉上，血糊一片，人也昏迷了。

  豈有此理！娘了個波一的，這下手也忒黑了。

  車頂換氣窗那兒，又有人往車裏爬。

  說“爬”不太準確，應該是“擠”，一大汪豆漿一般的東西，堵在縫隙處，蠕動著，滲透著，最後呼啦一下，車上多了那個地包天女人。

  我真想飛起一腳狠狠地踹過去，又一想咱不能打女人哪，女鬼也不成。於是把抬起的腳又放了下去。

  靠，不就是要開車門嘛，老子還怕了你們不成？

  我一巴掌拍到車門按鈕上，車門大開。我滿懷怒火，下了車。

  見了我，他們跟見到仇人似的，紛紛向我靠攏，首當其衝的一個壯漢，伸開雙手，嗚呀呀撲了過來。

  我能聽到我肩頭那兒有細微的“嗡嗡”聲，緊接著開始發熱，知道了是宣律和尚給我的物件在發揮著餘威，當即心中有了些底氣。

  果然沒錯，當那人的爪子距離我肩膀還有幾公分距離時，就見我胸前白光一閃，男人隨即“啊”的一聲哀嚎。

  沒容他緩過神兒來，我飛起一腳，將滿腔的怒火全凝聚到腿部，重重踹到那人肚子上。

  就聽“砰”的一聲，那個看上去很壯實的男人，佝僂著被我踹飛出去五六米遠，躺在地上痛苦地打滾。

  “他身上有煞物，不要靠近。”跟著我下車的那個地包天女人喊道。

  那個白胡子老頭製止了旁人的躍躍欲試，走上前來，冷冷地看著我說：

  “小夥子，我們與你前世無冤今世無仇，為什麽你要害我們？”

  我害他們？純粹扯犢子！

  “老大爺，您這話從何說起？”

  “你幫著姓卞的丫頭，害了我們這一族多少人了？今天又來殘害我孫女，她才十五歲，還是個孩子呢，你們心也太狠了吧。”

  對了，我咋忘記了下午時，五十一中那個小丫頭是他孫女這回事。我說：

  “老大爺，我不讚同你們上輩子的事兒這輩子還糾纏個沒完，再說，卞扈霞報複你們我一點都沒參與。”

  “沒參與？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叫斌子對吧？我孫女現在還躺在醫院裏，她一門心思尋死，幸虧搶救及時，嘴裏念叨的都是‘斌子’倆字……”

  老頭說著氣得胡子都抖動起來。

  “老大爺你聽我說，下午我是去五十一中見你孫女來著，我開始並不知道是咋回事，我發誓，我沒對你孫女做什麽。”

  “哼，諒你也不敢，否則你全家都得遭殃。”

  “老大爺，您心疼您孫女我理解，可是您換位思考一下，卞扈霞招您惹您了，你們把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禍害致死，您老人家也一大把年紀了，我聽說那晚您還幫著摁腿……”

  “住嘴！”那白胡子老頭有些惱羞成怒了，“你個小孩崽子知道幾個問題。她爹卞大褲衩作孽多端，不瞞你說，我們周圍這幾個，今天能站在這兒，全是拜他所賜！……”

  那個地包天女人在一旁跳腳嚷道：“還跟他囉嗦個啥，爺們們，上啊，他身上有煞物，用木樁捅他！”

  白胡子老頭揮了一下手，他身邊的男人隨即抱著那根木頭就衝我撞來。

  這道理是講不通了，隻能來硬的。

  我氣沉丹田，緊盯著那根木頭，在它即將撞到我胸口的一刹那，側身，順手死死抓住，掄起……

  那端看著是好幾個大男人，實則輕飄飄的。我把那木頭掄圓了，然後重重砸在地上。

  六七個男人滿地打滾，吱哇亂叫。

  “我今天跟你拚了！”那個白胡子老頭怒吼一聲，然後蹲成馬步，雙手顫巍巍地發力。

  我還以為他要打哪套拳腳呢，沒想到的是，他運足了力氣，開始擰自己的腦袋，最後竟把腦袋薅了下來，用力擲向我。

  一個纏繞著白胡子的腦袋瓜子，旋轉著向我飛來，思之都極恐，更何況我當時身臨其境了，害怕加上躲避，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顆頭顱落地就沒了影。再瞧那個白胡子老頭，肩膀上又多出一顆腦袋，用手使勁兒擰了兩圈，再次薅了下來，投向我。

  我連滾帶爬地躲開了。

  娘了個波一的，也太日狗了吧！

  這場景，我還是在動畫片《大鬧天宮》裏看見過，孫悟空的腦袋切下一個就又冒出一個，切下一個就又冒出一個……

  我手拄地，屁股硌得生疼，這時我才想起後腰那兒還別著根筷子呢，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當第三個腦袋飛向我時，我猛地抽出筷子，奮力向那顆腦袋揮去——

  “唰”地一下，一道耀眼的白光閃過，就見那團東西“嘭”的一聲，炸開了花。

  那幫大鬼小鬼全都嚇傻了。

  這下，該輪到我牛逼閃閃放光芒了。我擦了一下鼻涕，牛哄哄地說：

  “我不想傷害你們任何人。我的兄弟今天也被你們捅傷了，我急著要去為他救治，知趣的就請讓開道，就當今晚啥都沒發生好了……”

  “是誰這麽厲害呀？……”一個聲音在那幫人身後響起，雖然很弱，但穿透力卻極強。

  眾人紛紛閃開，那個據說是大龍地界鬼王的老太太正佝僂著身子，一步步走來。

  我趕緊搶在前麵發聲：“王婆婆，您來的正好，您給評評理吧，卞大褲衩對他們做下了惡事兒，他們就將人家女兒禍害死了，如今還不依不饒。

  卞扈霞是坐過我的車，可我也沒幫她去報複誰啊。我覺得，做人也好做鬼也罷，應該得饒人處且饒人，冤冤相報何時了呢？”

  那個地包天女人說：“老太太，你得給我們做主啊，我姑娘被人下蠱了，現在還躺在醫院裏呢。”

  王婆婆輕蔑地白楞地包天一眼，然後悠悠說道：“是誰為了幾塊錢勾引姓卞的男人回家壓大炕？又是誰先蠱惑了男人把自家女兒獻了出來？說別人髒時要先把自己屁股擦幹淨。”

  地包天女人像是被戳到了痛處，兩隻眼睛恨不能冒火。

  那個白胡子老頭倒是很客氣，先是衝王婆婆鞠了一躬，然後說：“王婆婆，您看今天這事兒——？”

  “那小夥子說的沒錯，”王婆婆說，冤冤相報何時了，就算了吧。小夥子，回頭你跟那姓卞的丫頭說一聲，現在收手還不晚……”

  還沒等我答應呢，那個地包天女人不幹了，掐著腰跳腳罵道：

  “你個老不死的，就知道你會偏袒他們，拉偏架你還做你媽比鬼王……”

  王婆婆不容她說完，揮手像驅趕蚊子一般，一下將地包天女人攥到手中，隨即整個人又膨脹開來，足有五六米那麽高。

  王婆婆開口說話了，那聲音既洪亮又悠長：“你這種人，當姑娘時不孝敬父母，當媳婦不守婦道，留著你下輩子也是個禍害，今天就了結吧。”

  說著她往上提了一下地包天，兩隻手揉吧揉吧，就把她變成了個乒乓球大小的紙團狀東西，一揚手扔進嘴裏，嚼都沒嚼，便咽了下去。

  我-靠，真夠嚇人的了！

  也就在我一閃念間，王婆婆委身又變成了那個看似弱不禁風的老太太，眯著眼問白胡子老頭：“就這樣吧，你還想接著唱戲嗎？”

  老頭唯唯諾諾，連聲說不敢，然後指揮那一幫人退去了。

  王婆婆來到我身邊，伸出手：“孩子，剛才用的是啥東西，能給我看看嗎？”

  我趕緊畢恭畢敬獻上那根筷子。

  王婆婆接過去眯著眼湊近看了看，然後說：“還可以，就是力道差了點，我給你加一層。”

  說完她張大嘴，衝著筷子哈了口氣，然後將筷子交還給我。

  “謝謝你王婆婆。”我說。

  她又恢複了木然的神情，拄著拐顫巍巍離開。路過我身旁時，就聽她悠悠說道：

  “唉，周日要是不下雨，就要出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