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翻出紙和筆。那些話或許桃花姐早就想好了，張嘴就來。

  我唰唰地寫著，仿佛是在聽一曲哀歌。我強忍著心頭泛起的陣陣悲傷，若不是有裴姐和卞扈霞在身旁，我的眼淚肯定會掉下來。

  不多時就寫好了，天已微亮。

  桃花姐說：“斌子，關於我跟大海哥的大概故事，我都說過了，你見到他可先提一些，等他相信了以後再把信讀給他聽。”

  “知道了。”我說。

  “還有，大海哥心髒不太好，你說時不要太著急，別讓他激動，一點點透露給他……”

  “桃花姐，你就放心吧。”

  “另外，就是毓秀阿姨她們娘倆，要是知道你還在幫我，肯定不會輕饒你。我很擔心這個。”桃花姐說。

  難得桃花姐還為我著想。

  我當然害怕，咋會不怕呢，遇到眼眶裏鑲嵌著櫻桃的女鬼，擱誰都害怕，但現在我必須撐住，為了桃花姐的坎坷身世和一往情深。

  “我一定把這件事兒辦好。”我說得很堅定，也是在給我自己打氣

  桃花姐說：“斌子，你身上的雷擊木劍功效日減，抽時間再去請一個護身符吧，三角荒那地兒就有高人。”

  我突然想起淨覺寺宣律和尚的話，他說他師兄就在三角荒。於是我問：“桃花姐，我聽說那兒有個叫宣雲和尚的，你知道不？”

  “是有個叫宣雲的，但我不知道他是和尚還是老道，有些本事，你知道他最好不過，可以去找他。安全起見，得先把自己保護起來。”

  我心裏有了數，盤算著忙完海爺爺這事兒就去三角荒尋宣雲和尚。

  就在這時，衛生間那兒再次傳來“嘩嘩”流水聲，想必又像上次那樣，被裴姐肢解了的莊姓男人正在歸攏自己破碎的魂魄。

  我把情況跟裴姐說了，她冷哼一聲說：“那個人渣，我都懶得理會他。斌子，你去衛生間，別開燈，往地上撒泡尿就行。”

  若擱以往，或者說就是一周前，我是斷不敢按照裴姐吩咐去做的，不過現在我膽肥了，正所謂百煉成鋼。

  我站起身，醞釀一番尿意，來到衛生間。剛到門口，就聽到裏麵有個男人粗重的聲音：

  “哎呀……這麽多血啊……哎呀，疼死我啦……”

  拉開門，雖然裏麵漆黑一團，但是我能看到地上躺著個破碎的人形，正在蠕動著。

  不管三七二十一，解開褲帶嘩嘩尿了過去。地上“吱吱”冒出一層白沫……

  真是怪事兒，我這人身體健康，特別是血糖指標，一點不高。

  係好褲子，打開燈，用淋浴噴頭將地麵衝幹淨。

  出了衛生間，裴姐笑嘻嘻站在門口等我。“你把他順著地漏衝進了下水道，以後他再不敢來此處拚裝自己了。”

  哈，原來如此。我的歡喜是短暫的，緊接著我想：我這麽做，是不是有點過分和缺德呀！

  “裴姐，”我說，“你就是在這衛生間裏肢解了那個姓莊的？”

  裴姐收斂起笑容，非常嚴肅地說：“斌子，這事兒以後不要提了。”

  “好，我不再問就是。裴姐，你跟我爸很熟嗎？”

  我覺得眼下正是解開心頭疑惑的機會。

  “什麽？噢，也算很熟吧，我們都在客車隊，你爸老鄭可是個好人……怎麽了？”

  裴姐再次表現出一絲慌亂，上一次是我問她認不認識我母親。

  “昨天我跟我爸提起你，他竟然哭了。我長這麽大，還是頭次看到我爸掉眼淚呢。”

  “啊，真的呀……難得你爸這麽有心，我們……關係是不錯，老鄭是個好人……”裴姐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我爸說的一句話我一直沒整明白。”

  “你爸他說啥了？”

  “他說老萬安排我這份差事是為了報複他，這是啥意思？平時他倆看上去關係不錯的啊。”

  “斌子，你剛踏入社會，有些事不要被表麵迷惑，別看老萬當隊長是領導，但他嫉妒你爸，有些事你爸能做到，他就不行。”

  “對了，老萬的那個雙胞胎哥哥萬誌剛，我知道跟你有仇，他的死也跟你有關係嗎？”

  “沒關係，不過他的一隻眼睛是我弄瞎的。那家夥實在是太壞了，出去到處散布我的緋聞。他還跟蹤我，知道我又處了個新男友，就跑去告訴姓莊的，結果鬧出人命，你說他有多可恨！……”

  “他那麽壞，你咋隻弄瞎他一隻眼睛？”

  “他不是數過我有多少根毛嗎，我看他今後還有沒有這個能力，哼！那天他跟你爸喝得酩酊大醉，回家時去路邊撒尿，我絆了他一跤，樹茬子紮瞎了他的左眼。

  我那時道行不深，要不早弄死他了。或許就是因為這個，老萬對你爸懷恨在心也說不準呢……”

  我心裏已經有了大概的輪廓，再多問無益。

  去看看小柔，正平穩地睡著，桃花姐說小柔還需要一周左右時間，才能完全恢複。

  出門前，桃花姐又詳細囑咐了一番，很有將她下輩子的幸福完全托付給我的架勢。

  2587在樓頭停了一宿，這是違反製度的事兒，剛到單位調度就來問詢，我想說實話，可不會有人相信，隻能編個理由糊弄過去。

  我說路上車胎爆了，總不能摸黑換胎吧，所以等到天亮才做……

  我車一進院，孟青運就跟著跑過來，然後圍著我問東問西。想起值更老頭跟我說的關於孟青運的故事，我對他的反感減輕了許多。

  “孟叔，哪天你有時間，我帶你去廠西泡溫泉好不好？”我說。

  “你害我是不？”孟青運撇著嘴說，“你小子是不是也想讓我跟孟慶雲似的淹死在那兒？”

  “怎麽會呢，我可是好心啊孟叔，您是正經人，又沒有招惹什麽小寡-婦，不會出事，我花錢請你。”

  孟青運笑了，點了點頭。我沒搞清他是同意泡溫泉，還是承認了自己是正經人。

  迎麵碰到辦事員，她說正想給我打電話呢，萬隊長找我有事。

  現在我對這個萬誌強的感覺有些複雜了，以前他總來我家喝酒，我對他也算尊敬又加，報到那天還給了他兩條煙，沒想到他口口聲聲說是給我安排了好差事，竟然……

  來到老萬辦公室，他依舊是笑臉相迎：“哎呀斌子，你看我這忙的，你受傷了也沒過去看望一下。咋樣，傷好利索了吧？”

  我點點頭：“謝謝萬叔關心，沒事兒了。”

  “來，我給你介紹一下。”老萬指著沙發上的一個胖男孩說，“這是劉萬順，咱們處裏新招聘的司機，從今晚開始跟你車實習，處裏領導對你這趟線很重視呀。”

  我伸手和那人握手並自我介紹：“我叫鄭斌，歡迎你。”

  他很懂禮貌，連忙說：“鄭師傅好，請多關照，萬隊長說您年長我兩歲，以後您就叫我虎子好了。”

  第一次見麵，我就有點喜歡上這個叫虎子的小兄弟。他身高有一米七左右，體重估計能有一百八十斤，長得很憨厚，給人一打眼的印象就是實在。

  老萬說：“斌子，今天找你來還有個事兒要商量，就是你拾金不昧上繳巨款的事兒，處裏讓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見，那五萬賞金你怎麽想的？”

  “萬叔您說呢？”提起那事我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要我說啊，斌子，你剛參加工作沒幾天，得要求進步是不是？四十多萬你都上繳了，還在乎這五萬嗎？姿態應該高些眼光要放長遠些，你說對不？”

  娘了個波一的，扯什麽王八犢子！這錢我要是不要，你老萬又是大功一件，做夢吧你！

  想到這我說：“萬叔，原本我也沒想要這五萬塊，可我交上錢又把我當成賊，至今也沒個說法，這就另說了。現在不是我要不要的問題，是上麵能否信守承諾給不給的事兒……”

  老萬還想多白話幾句，我推說自己一夜沒睡家裏還有事，告辭了，留下他自己想轍跟領導匯報吧。

  我也真是有事兒，有急事，唯恐錯過了海爺爺來我家。

  果不其然，我到家後連杯水都沒喝完，海爺爺就來我家送還銀行卡了。

  他身後，依舊跟著對海爺爺寸步不離死看死守的那母女倆——毓秀阿姨和她二閨女小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