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愛深恨切
作者:阿夏      更新:2020-09-06 06:52      字數:3051
  其實最後那句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這涉及到領導的隱私,看見了也裝不知道才好,我卻跟他當麵討論,真是作死的節奏啊!

  令領導沒顏麵不舒服,還能有自己好果子吃?

  “老天,瞧我都睡糊塗了,”我馬上給自己打圓場,“萬叔,我剛才說的話,都是我昨晚回家後做的夢,可清晰了,說你在車上,半道下了車……”

  老萬神情也舒緩了許多,邊倒茶邊說:“我說呢,怎麽好麽樣的我半夜跑你車上去了。斌子你還夢到啥了,有沒有美女讓我左摟右抱著?哈哈。”

  “沒有沒有,夢中的你就是指點我怎麽開車了,我真是睡糊塗了……您忙著,我回去了。”

  茶也沒喝一口,我近乎於奪路而逃,出門就撞到一堆屎上。這麽說有點誇張,事實是我與老孟幾乎撞了個滿懷。

  “哎呀呀,咋總這麽猴急,慌的是啥嘛!……”老孟不住聲地埋怨。他身上的氣味太有些離譜,不光是臭,最讓人無法忍受的是那股子腐爛的氣息。

  我很想立馬躲得遠遠的,可是他卻拉著我不放:“斌子,快跟我說說,昨晚你一路上都遇到啥情況了?”

  瞧他那死皮賴臉的樣,再加上我爸說他半月前就淹死了,如今總糾纏著我,讓我老不爽,於是沒好氣地說:“啥情況沒有,一去一回完事兒!”

  “不可能,斌子你沒說實話,別以為我不知道,那趟線老多怪事,以前的司機都告訴我了……”

  我用力甩開老孟的手,惡從膽邊生,大聲嚷道:“半月前你不是死了嗎,直接去問那些大鬼小鬼多方便,幹嘛纏著我!”

  “什麽?你說誰死了?你爸才死了呢!不行,你得給我說清楚,我好麽樣的咋就死半個月了?”

  說著老孟一下子拉住我的手,就近推開了老萬辦公室的門,衝裏麵嚷道:“老萬你幫我評評理,這小子說我已經死半個多月了,撞鬼了他!”

  老萬從桌後站起身,看看老孟又瞧瞧我,說:“咋回事兒?”

  “這小子咒我死呢。”老孟氣哼哼地說。

  “你不是孟慶雲嗎?你不是我上任跑廠西線的司機嗎?你半個月前不是泡溫泉淹死了嗎?”我索性將問題一股腦都扔出來。

  聽我那麽說老萬咧開大嘴笑了:“哈哈斌子啊,你搞錯了,這位是孟青運,不是你上任孟慶雲,名字發音差不多,人是兩個。”

  噢,我恍然大悟,娘了個波一的,這可真夠扯的,趕緊緩下臉來賠禮道歉:“哎呀孟……叔,真是對不起,怪我弄岔劈了。”

  “你小子,真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整天毛楞三慌的,就不能整明白了再說?”老孟埋怨道。

  “對不起對不起,孟叔,您老別生氣。”

  “咳,也沒啥,‘咒一咒十年壽’嘛。斌子,我特意來找你,剛才去你車上打掃衛生,也真邪性了,怎麽都打不開車門,見你來處裏,所以你跟我走一趟吧……”

  躲是躲不及了,表麵上我還得裝出特別樂意的樣子,還說為將功補過幫老孟一塊拾掇。臨出門前,老萬衝老孟喊了一嗓子:

  “我說老孟啊,你就不能洗次澡嗎?你渾身的臭味,把全隊都他娘的汙染了!”

  老孟回身笑嘻嘻地說:“你隊長要是給我洗澡錢,我就好好享受一次。”

  來到2587,打開車門。我盡可能離老孟遠些,他收拾前車我就到後車忙活。我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聊著聊著就說到上任孟慶雲,誤會也是由他而起的。老孟說:

  “那個屌操的玩意兒,人長得苟且不說,還他娘的賊好色,見頭母豬兩眼都發藍。原來咱們客車隊還有個司機浴室,都怪他,後來停辦了。”

  “為啥呢?”

  “他總扒女浴室牆頭。後來更離譜,大冬天的爬到女浴室房頂上揭瓦片,滑了下來。咋就沒摔死他呢,個癟犢子!”

  “聽說他是泡溫泉淹死的,這也太日狗了吧,泡溫泉也能淹死人?”

  “誰說不是呢!廠西那兒的溫泉大龍市有名,這麽多年就出了孟慶雲這一個死鬼。聽人說,那晚他在一個池子裏,像個孩子似的胡鬧沒完,對著空氣嬉戲,沒準是一口水嗆死了……”

  聯想到胡大頭說我對著空座說笑,我不禁後脖頸發涼。昨晚的事兒真是太詭異,對了,還有那個裴玉玲,估計這個孟青運也能知道些。

  “孟叔,你知道裴玉玲這個人不?”

  “當然。咋了,你昨晚見過?”

  “沒……沒有,我聽說她以前也在咱們客車隊,還在隊裏是個人物。”我想起裴姐囑咐的話,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倆見過。

  “豈止是在隊裏是個人物啊,”老孟停下手裏的活,站直了身,“在咱們大龍市,那名頭也是響當當的。”

  “我還真沒聽說,孟叔你給我仔細說說。”

  “十多年的事兒了,那時你還小,當然不知道。這個裴玉玲,當年可是咱客車隊的隊花,為人處世也沒的說,是從外地嫁到咱們大龍市的。外地來大龍,擇偶標準就得降低不少。

  記得裴玉玲的老公好像姓馬,叫馬什麽的我忘了,又矮又胖,一扁擔壓不出個屁的主兒,說是‘武大郎’也不過分。裴玉玲嫁給他,那才叫‘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呢。

  後來裴玉玲在外麵有人了,那個相好的我認識,姓莊,跟她老公正好相反,人高馬大儀表堂堂。據說倆人約好了都離婚,然後一起過……唉,自古奸情出人命啊!”

  “後來呢?”我眼前不時閃現出昨晚裴姐的相貌和舉動。

  “後來就他娘的悲劇了唄。裴玉玲回家嘁哩喀嚓跟丈夫離了婚,可那姓莊的推三擋四遲遲不離。又過了兩年,裴玉玲也心死了,開始張羅著找對象嫁人,可那個姓莊的還總糾纏著不放手。”

  “然後呢?”

  “裴玉玲把姓莊的殺了。”

  “啊——?”

  “裴玉玲後來又跟了個男的,她每天都很高興,逢人便說她再過陣子就能結婚。

  誰都沒看出有啥異樣,有一天公安來單位,將她抓走了。

  那個姓莊的失蹤好多天,他老婆報了案。開始也懷疑裴玉玲,可沒有證據。後來多虧一個撿破爛老頭,那老小子警惕性還挺高,在7-25樓下垃圾箱裏撿到一件皮夾克,還有一把菜刀。”

  天娘,昨晚我不就是將裴姐送到7-25樓下的嗎?!

  “……那皮夾克很新,菜刀也沒啥破損,老頭覺得不對勁,便去公安處報警。

  警察開始走訪7-25住戶,裴玉玲也住在那兒。鄰居說最近也奇怪了,總能聞到煮肉的香味,按說離過年還有幾個月呢。警察趁裴玉玲不在家時,進門搜查,結果你猜咋樣?”

  “發現姓莊的了?”

  “在她家冰箱冷凍室,發現兩隻還沒來得及煮的腳丫子!”

  “還真的把個人給煮了呀!”

  “可不是咋的。據說那晚姓莊的又來煩裴玉玲,她做了幾個菜,留姓莊的喝酒,在酒裏下了安眠藥。後來拖到衛生間大卸八塊。真應了哪句話:愛有多深恨有多切……

  每天出車,裴玉玲都將煮不爛的骨頭帶出來四處扔,野貓野狗這麽多,姓莊的最後除了兩隻腳丫子,啥都沒剩下。”

  “那個裴玉玲後來咋樣了?”

  “槍斃了唄。宣判執行那天隊裏好多人都去了,現在還能想起來她那天的模樣,賊有派頭,穿一件白色羊絨大衣,衝大家笑著擺手致意,好像她要去北京開勞模會似的……”

  我越聽心裏越發緊,昨晚裴姐不就是穿一身白色羊絨大衣嗎,這麽說她肯定是鬼無疑!她說今晚還坐我車,她到底要幹嘛呀……

  老孟接著又絮叨了些啥我一句都沒聽進去,自顧在驚恐的思路上飛奔。

  也不知老孟已經喊了我多少遍了,我冷丁驚醒過來。

  “……斌子,你在那兒整啥呢,這麽喊你都不答應。”

  “咋的了孟叔?”

  “你過來一下,這座位底下有個東西,像是哪個乘客落下的,我夠不著。”

  我拿過拖布,來到車後,彎下身向最後排座位底下查看,還真有個白色球狀東西,靜靜躺裏側旮旯那兒。我把拖布杆伸進去,一點點扒拉,沒幾下它就滾了出來。

  這是啥呢?我撿起來仔細看。很像一枚剝了皮的鵪鶉蛋,也有些彈性。翻轉過來再瞧,我“媽呀”一聲,趕緊扔了手中物。

  那分明的,就是一個人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