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局(下)
作者:憶條鹹魚      更新:2020-09-20 01:32      字數:5303
  同樣是第七天的晚上。

  千葉市原市的海釣公園,本來隻是一個對外開放的景區,可今晚不知道為什麽被明令禁止不能進入。

  事實上也沒人會在晚上去海釣公園。

  岩靜六郎帶著上百名成員在這裏等候,這個海釣公園是交易的場所。

  倒不如說,是他們搞進東京的一個踏板。

  他們是青狐的激進派,否定宮澤涼介的保留決定,在青狐內部早就是激進派占多數,他們一直希望走入東京,可宮澤涼介因為沒能找到擴大聲望的辦法,在極道界中隻能駐足觀望。

  可岩靜六郎找到了契機,那就是有一個人,通過人脈聯係到了在島國裏名聲十分旺盛的神偷——無鍵。

  在曰文裏,鑰匙就是被稱之為“鍵”。

  而無鍵,則代表著這個人在盜界最享譽盛名的大盜。

  島國裏,有很多“無鍵”,他們也許在博物館裏偷盜過貴重的文物、在墓穴裏挖過陪葬品、在軍中偷盜機密資料……

  所以對於使用“無鍵”這個稱號的盜界人,都會有昂貴的交易。

  青狐中,alot和居酒屋的老板,通過人脈,為青狐的激進派結識了一位大盜,並且聲稱這個人已經盜了皇的信物——勾玉。

  今天是他們約定好交易的時間,青狐的人在海口看著夜景,想著今後飛黃騰達的日子,東京那片發達的經濟圈會讓他們過上比現在奢華一倍的生活。

  至於櫻井修……隻要不越線,安穩度日,他絕不會上來找麻煩。

  可能他們並不知道,宮澤涼介背著激進派,以身犯險,染指了毒藥生意,所以櫻井修現在正在提著刀找青狐的人。

  不過他應該會先去找加工廠和提供商的麻煩。

  激進派的人並不知道,他們在海釣公園裏幻想著交易的成功。

  海釣公園的垂釣區,遊進來一架皮劃艇,上麵下來了一個麵相白淨的青年。

  岩靜六郎看著照片,親切地在碼頭上打招呼:“佐井無鍵先生,你好。”

  “你好,岩靜六郎先生。”佐井無鍵上岸,與他親切地握手,兩人像是在異地重逢的故友。

  可在場的人都知道,那和煦的微笑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肮髒交易。

  佐井無鍵友好地舉起了手,把兜袋翻過來,證明自己沒有帶武器。

  岩靜六郎和其他人也表示了自己的誠意,都沒有帶武器來。

  不過如果這裏發生了衝突,那麽哪一方會贏一目了然。

  “這是勾玉。”佐井無鍵又躍下皮劃艇,從中拿出一個袋子,展露給眼前的人看。

  翠綠色如同琉璃一般瑰麗,在光下波光流轉。

  “你怎麽證明這就是真的勾玉呢?”

  佐井無鍵把今天的報紙丟給他,頭條上寫的很清楚:皇之玉被盜,盜者在展台留下了“無鍵”的字樣。

  岩靜六郎閉口沉默,隨後招呼著手下將一張紙遞過來。

  “這是青狐勢力的分布範圍,上麵都標注了我們所有的不動產,另外,這是五百億日元卡,密碼。”

  “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終於到了最緊張的環節,他們都是老謀深算的狐狸,怎麽可能會沒有保護籌碼的手段?

  所以一般衝突都發生在交易之後,馬上翻臉。

  在沒有保證自己想要的東西到了手上時,誰也不敢保證一定沒有風險。

  在交接的時候,率先發難的是佐井無鍵,他隻是忽然冷笑,輕聲開口:“沒有帶武器是你的失職。”

  岩靜六郎睜大了眼睛,不可能,他隻是一個人,無鍵在界內一直都是一個人,不會投靠任何一個組織。

  “真是愚蠢啊,岩靜先生,看來你深深地落入了我為你設好的陷阱裏,你現在還在以為我真的是‘無鍵’嗎?”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岩靜六郎愣住了,不可能的,這個世上能在那種地方偷到勾玉的,隻有無鍵……

  “我確實不是。”

  緊接著,他打了個響指,似乎點開了什麽開關,海釣公園外一大批人湧入,紛紛舉著槍。

  佐井無鍵臉上依舊是冷笑:“在這次博弈裏,你犯了兩個大錯。第一,你太相信我‘無鍵’的身份了,所以你隻會一股腦地相信我是獨行俠。第二,天朝有個偉人說過,槍杆子,才是說話的資本,無論何時,都不要放棄武器。如果你今晚帶了後備的武裝來,也許還沒有那麽順利。”

  “給所有人戴上金手鐲。”佐井無鍵開了一個自認為好笑的玩笑,“選擇尊嚴,還是金錢?”

  沒有人會覺得有什麽實質性的改變,於是他們都被抓了回去,當了俘虜。

  “你的真名是什麽?”

  “佐井誌雄。”

  “是你!你是黑虎的首領!”

  “賓狗!答對了。”佐井誌雄拍了拍手,以示鼓勵,“猜猜我接下來要幹什麽?”

  “拿著我提供的據點去逐一攻破,然後將不動產收歸,可能還會得到大量的人員補充,隨後在極道裏打出聲望,利用勾玉威懾上麵,東京成了你們的囊中之物。”

  佐井誌雄竟然讚賞地看著他,“你竟然將我的計劃都說了出來,你也算的上是比較聰明的那一類了,怎麽樣,要不要考慮來我們黑虎,反正你們青狐也要完了。”

  “嗬,你們黑虎隻是在海上做著劫物資的下流勾當,一個不入流的海賊也配?”

  “真是嘴硬。”

  “那麽說,我們手下的那個alot老板,也是你的臥底?”

  “不是。”

  “是嘛……那你的玉,到底是哪裏來的?”

  “無可奉告……失敗者就趕緊退場吧,真是礙眼。”

  佐井誌雄擺擺手,岩靜六郎被押了下去。

  他很興奮,很快船橋與市原、以及千葉大部分的不動產都歸黑虎所有,上麵不會幹涉這些黑錢的流通,所以千葉他勢在必得。

  在那之後,就是垂涎已久的東京了。

  和剛剛的青狐激進派人員一樣,看到了不久以後的輝煌未來,他竟然也開始愣神。

  黑虎的成員已經離開了,他們今晚的目標就是港口的俱樂部,那裏是青狐的根,把根拔了,剩下的枝葉在順著地圖找就行。

  所以主力部隊早就拿著槍在那附近等候了,此刻,佐井誌雄發出了進攻的信號,他也開始放鬆下來,拿著勾玉去對比月亮,真的是一塊非常美麗的玉。

  而給他這塊玉的人……正站在他的旁邊。

  “!”

  佐井誌雄忽然感到旁邊的釣魚台有人,慌忙扭過頭,看到的是一個悠閑地垂釣身影。

  “我記得你,在黑網上,你的人頭可值錢呢。”佐井誌雄說著,其實已經開始往皮劃艇上挪移,上麵有他攜帶的一把左輪手槍。

  “你隻有一次射擊的機會。”李普看著水麵,靜靜地說道,“還有,你吵到我的魚了!”

  佐井誌雄翻身下到皮劃艇,拿出了那把左輪,對著李普,扣下了扳機。

  噗——

  一個像是鞭炮的聲響在槍口迸出,然後在槍口散出一條條彩帶,像極了用來慶賀的小禮炮。

  怎麽回事……

  “你太自信了……或者說太過於自傲了。”李普說道,“你認為今晚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不管是開始往青狐的進攻,還是交易時的判斷,都在你的預料之內。就像你嘲諷岩靜六郎說的,至少要帶武器,你帶了,可你太狂傲了,隻帶了一顆子彈。”

  “你犯了和他一樣的錯誤,岩靜六郎相信你是無鍵,你也相信今晚不會用到一顆子彈。這是謀劃的大忌。所以我隻對一顆子彈動了手腳,如果你謹慎一絲,多帶一個子彈,現在的場麵就是顛倒過來的。”

  “別說的好像這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一樣,李普!隻要我發個信號,沒離開多久的成員就會折返用槍把你打成篩子。”

  佐井誌雄在這一刻感覺到了岩靜六郎受到的屈辱。

  “那你發。”李普隨意地說道。

  “……”

  沒有信號……手機也好、信號接收器也好。

  這時候他才想起來,麵前的這個家夥,可是一個天才黑客。

  於是他的臉色又沉了下來,“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我覺得有點難解釋,不過你想聽,那我就解釋給你聽吧。首先,你知道盤踞在東京的巨頭為什麽會被消滅嗎?”

  “他們越線了,所以櫻井修把他們給清肅了。”

  “那他們為什麽會越線呢?”

  “……”佐井誌雄睜大了眼,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是你讓他們越線的!?”

  “你還不算太笨。”李普釣著魚,也不知道這個時間點到底還會不會有魚上鉤,“虎幫的所有越線行為,都是由我提供給他們的。”

  “所以他們的剿滅和你有一半的關係。”

  “可以這麽說吧。”

  “我需要的是今天的解釋!”

  佐井誌雄惱了,他覺得無比羞恥,自己精心策劃的吞並計劃,竟然被發現了。

  李普將魚竿丟進了水裏,拿著一把手槍,指著佐井誌雄的腦袋,冷酷地說道:“你的意思是,我是那種做了一單就徹底撇清然後等著下一單來的那種廢物嗎?你以為我和你一樣?在東京幹完了那一票,就當沒發生過,然後等著今天來狙擊你?”

  “不……不是嗎?”佐井誌雄冷汗直流,被槍指著就像被一頭猛虎盯著,那種壓迫感,根本不是人能承受的,他壓根不知道那些在槍口前還能抽煙的家夥是怎麽想的。

  “要不要我給你科普一下‘因果’的理念?算了,我怕以你的智力聽不懂,我就用實際例子來跟你說明吧。正是因為東京那一單子,所以我才會站在你的麵前拿著槍指著你。”

  “什麽?”

  “在東京,我同時接了兩個委托方,一個是目前為止島國最強盛的京都的極道,另外一個,就是上麵。我幫上麵清掃了東京的虎幫,京都以為我在為他們辦事,我得到了錢,也得到了上麵的信任。正是因為這個信任,我才能讓皇,把勾玉借給我,並且偽造了‘無鍵’偷走的假象。”

  “不可能!將玉交給我的,是青狐裏的一個家夥,我們私下見過麵,麵對麵交給我的,他好像是咖啡廳的老板……”

  佐井誌雄的臉在話語的最後,徹底轉變為了震驚。

  因為李普從包裏,拿出了一張人皮麵具,然後套在了他的臉上,本來還有些漏洞要彌補,可在夜色下,竟然相差無幾。

  “你竟然就是alot咖啡廳的老板!”

  李普把麵具拿開,丟進水裏,“終於發現了。”

  “是的,從一開始,拿到玉的是我,用老板的身份為青狐和你搭線的也是我,包括今晚所有發生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內。”

  “你到底是為了什麽?”

  “名正言順的將玉拿走。”李普把佐井誌雄手上的袋子拿走,“事實上,黑虎和青狐的爭鬥,到底誰輸誰贏我並不關心,我需要的,隻是今晚黑虎與青狐出現在這個公園裏就夠了。所以,我利用了你想吞並青狐的野心,也利用了激進派想要打入東京的野心,而一切的誘因,都是因為我在東京幹的生意。這就是‘因果’。虎幫之後,引出的所有事件,都在今天,成為了果,而這個果實,就是我從一開始就種下的。”

  “京都裏的極道也好,上麵想利用的我的智謀和技術也好,他們並不知道,我反而利用了他們,得到了我想要的。”李普拿著勾玉,準備離開,“而這個勾玉,又會是接下來哪一場鬧劇的‘因’呢?”

  “今天之後,上麵就會收到李普死在公園的火拚之中,玉不知所蹤的消息,然後他們把目光轉移到黑虎身上,後麵的事我就不管了,這個勾玉我可以利用的更多。”

  “你真是一個瘋子。”

  “被認可的叫做天才,不被認可的都叫瘋子。”李普笑著說,“我剛好是不受待見的那一類。”

  “你知道我不是在罵你,因為你確實住過精神病院。”

  是的,李普是瘋子,不是貶義。

  佐井誌雄是知道李普的,他的人生履曆隻要會上網,就可以查到,李普也並不去故意掩蓋他的生平。

  “你在小學時失去了父母,因為精神失常住進了精神病院,病例上對你的病症是大腦額葉的信息處理障礙,你的精神認知出現了問題,你對生命的淡漠像是一個冷血動物,你也正是因為在父母的葬禮上神色自若,才被送進醫院的。”

  李普靜靜地等待佐井說完,他其實對這些記憶不是很深刻,所以他很樂意聽到有人幫他回憶起過去。

  “我記得很清楚,你住的是魔都的一個精神病院,那裏監管很嚴,你隻有一部能夠上網的手機,還有頻道極少的電視。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你在星空台上看到了島國的動漫,那時候放的是台配版的火影,你很喜歡看,廢寢忘食。”

  “嗯,那是一段我比較清晰的記憶。”李普點頭。

  “可是,星空台的電台采用的是撥號付費點播的模式,有人不想看火影,於是點了一個名為‘流星花園’的電視劇,你生氣了,你想讓電視台播回火影。可沒有人幫你,你也沒有錢,於是你覺得利用網絡,那是你第一次碰計算機吧。

  你用每天不到一個小時的上網時間,在網上搜索著撥號的付費模式,以及撥號所用的IP地址,在二進製的世界裏尋找著能夠破解終端計算機解析錯誤的漏洞。

  那時候網絡的發展並不發達,你利用一個可查詢到的富人家的撥號地址,利用加密的算法導致了電台終端計算機的錯誤識別,讓他們以外這個撥號真的來自那人家。於是,你用這個技術,在星空台放映了很久的死火海。”

  “你第二次使用黑客技術,是為了讓天朝所有的電視台都擁有‘迪迦奧特曼’的播放權,於是你用海關的計算機作為中轉,再用你生硬的翻譯軟件將這裏的影片越過大海放映到天朝上。”

  “……”李普沉默了,這些事他確實記不清了。

  “我後來聽來自天朝的人說,他們的童年是星空台的數碼寶貝和死火海,以及各個頻道的奧特曼,而感到高興,他們一直以為是廣電的恩惠,其實他們並不知道,那隻是一個小學生為了看動漫和特攝而做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真諷刺啊,李普先生,你卓越的計算機才能,竟然率先用在了這麽幼稚的事情上。”

  “並不幼稚,我很喜歡。”李普說道,“還有,你使用的‘佐井無鍵’的名字……是因為你看到盜界之中,排行前十中,隻有一個和你的姓氏是相同的……不過我友情提示你,排行前十的這十個家夥,其實都是同一個人。”

  似乎是想起了很多事,李普離去的背影有些許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