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倉千造笑得猙獰且誇張。

  鬆田陣平看著他，沉默了五秒。然後，他轉過頭，什麽話都沒說，卻很明顯地透露出一股“老子看你一眼都嫌煩”的氣質。

  小倉千造皺眉，“喂，你這是什麽意思！”

  “最討厭和你這種半吊子講話。”鬆田陣平依舊側著臉，背部輕輕靠在貴賓室的白牆上，“劇院經理幹不好也就算了，犯罪之前竟然連資料都查不全，你說你活著不是浪費糧食是什麽。”

  “鬆田先生……”

  聽到他的話，佐藤警官雖沒說什麽，但還是皺了皺眉，表示自己不讚同這樣的行為。

  鬆田陣平頓了頓，沒再說話。

  佐藤警官接過話頭，“很遺憾，小倉先生，鬆田先生剛剛說的是對的，你確實沒查清楚資料。”

  “雖然審訊的錄音錄像原則上要全過程記錄，但在嫌疑人極力反對，錄音錄像可能對嫌疑人造成傷害，以及案件涉及黑社會成員時可以例外。”

  “也就是說……”佐藤美和子突然加重反絞住小倉千造胳膊的力道，引來他一聲痛呼。

  “我現在對你做什麽，都可以。”

  “等等，佐藤警官！”

  出乎意料的，這次是毛利蘭打斷道。

  “小蘭……”

  “雖然這個家夥是個人渣，但佐藤警官你對他做不好的事情，對自己的前途也會有影響吧。”毛利蘭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倉千造，“雖然我不同情這個混蛋，但為了他搭上佐藤警官你的未來就太不值了！”

  “小蘭……”佐藤美和子的眼中閃過幾分動容。

  “所以……”毛利蘭頓了頓，一隻手貼在胸口，堅定道：

  “請把他交給我們吧！”

  “嗯？”佐藤美和子一愣。

  “對啊，小蘭！”一旁，鈴木園子率先反應過來，“我們都是被這起案子牽連的無辜市民，還是未成年人，一時氣憤打了案件的罪魁禍首也情有可原吧！”

  “真是的，小蘭，沒想到你變成工藤太太之後智商真的高了不少嘛！”

  “園子！”

  “好啦好啦，等正事幹完再教訓我也不遲。”鈴木園子吐了吐舌頭，轉而牽起衝野洋子和水無憐奈的手。

  “洋子小姐和憐奈小姐也一起來看吧。”

  “小蘭打人很有技巧的～”

  佐藤美和子聽得一臉黑線，她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阻止即將上演的暴行。然而，她的語塞在鈴木園子等人眼裏就變成了默認。愛奇文學iqiwxm！#最快更新

  於是，一場本該嚴肅冷靜的嫌犯審問環節，瞬間變成了高舉正義旗幟的女性主義運動。

  伴隨著毛利蘭的一聲聲嬌喝，鈴木園子的加油鼓勁，衝野洋子的驚奇讚歎，以及上諏訪先生對“藝人不要參與暴力事件會影響路人緣”的再三叮囑，被一群女性圍在中間的小倉千造嘴裏斷斷續續傳出聲響。

  “是……是親和會……”

  “你說什麽？”鈴木園子皺眉，大聲道。

  “是……是親和會叫我幹的！”小倉千造趴在地上，艱難地抬起頭，“我說，我什麽都說！”

  “等等。”

  就在這時，水無憐奈開口道。她緩緩蹲下身，將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放到小倉千造頸部氣管邊的動脈上，壓下1.5厘米左右。

  沉默著感受了大概十五秒後，她重新開口，“繼續說。”

  “我……是我和親和會的藤原勾結，把本田劇院當作毒品中轉站，以此牟利。”小倉千造急忙道，“小和田發現了我和親和會的交易，所以想勸我自首，但我沒聽，還叫親和會的人去監視他。”

  “嗯，脈搏平穩，是實話。”水無憐奈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繼續。”

  聞言，小倉千造咽了口唾沫，繼續道。

  “今天中午十二點我來劇院的時候，就發現小和田已經死在了後台地板上，我怕他影響劇院和日賣電視台的合作，所以才把他移到了木箱裏。”

  “是我該死……不過！”小倉千造像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般，拚命仰起頭，求助地看向剛剛對他刑訊逼供過的女人們，“我知道藤原今天要在哪裏和人交易！”

  交易……

  鬆田陣平皺了皺眉，難怪他剛剛那麽理直氣壯、一副不怕警察搜查劇院的樣子，原來是所有毒品都被親和會的人運出去準備交易了。

  聞言，佐藤美和子的麵色也變得更為嚴峻，“在哪兒，你快說！”

  “這、這個……”小倉千造眨了眨眼睛，卻是吞吞吐吐地，不把話繼續說下去。

  見狀，水無憐奈皺眉，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快說！”

  “我……”小倉千造掙紮著扭了扭頭，“我要申請辯訴交易！”

  “辯訴交易？”水無憐奈怔了怔，扭頭看向佐藤美和子。

  辯訴交易產生於19世紀的美國，如今已經成為一項在英美等西方國家廣泛應用的司法實踐。

  日本司法改革時期提出的辯訴交易包含兩方麵內容。一為“協議、同意製度”，即嫌疑人或被告揭發他人犯罪事實，可以換取檢方免於起訴或減輕求刑的處理；另一部分為“刑事免責製度”，案件審理時，若證人積極作證，即便對證人自身不利的證言，也可免於追究刑事責任。

  “協議、同意製度”適用於企業犯罪、毒品犯罪和貪汙受賄等案件，以促進對有組織犯罪案件的偵破。兩個製度都限定在揭發他人的罪行上，製度討論過程中曾有委員提議，若嫌疑人主動供述自身新的罪行也應可換取減輕刑罰，但最終沒有在改革方案中體現。

  由於日本國內對辯訴交易製度的意見分歧較大，所以辯訴交易製度在日本還屬於試推，並未完全被法律明確。

  佐藤美和子沉吟了片刻，最終點頭。

  “好，我答應你。”

  “快說，藤原他們打算在哪裏交易？”

  “那個……警官，”小倉千造扯出一個諂媚的笑容，“能不能錄個音——啊！”

  鈴木園子一拳砸在小倉千造腦袋上，然後，她舉起拳頭，放到自己唇邊，輕輕吹掉手指上粘著的毛發。

  “說給你辯訴交易就會給你辯訴交易，別拖拖拉拉地不像個男人！”

  “……”佐藤美和子看著捂住腦袋迎風流淚的小倉千造，歎了口氣，用相對柔和的聲音說：“放心吧，小倉先生，我用我們警視廳的名譽起誓，一定會給你將功補過的機會。”

  “現在，快告訴我，藤原他們打算在哪裏交易？”

  經過鈴木園子和佐藤美和子這一剛一柔的攻勢，小倉千造心裏也沒了別的想法。他吸了吸鼻涕，道：

  “他們打算晚上七點半，在杯戶町三丁目的廢棄花店裏交易！”

  杯戶町……三丁目……廢棄花店……

  鬆田陣平的表情突然有一絲凝固。

  等等……那不就是他家店對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