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珂，你放心，不管皇上的決定如何，我都決不會娶莫雅公主。你我夫妻同心，難道你還不相信我麽？就算違抗皇命，我此生也絕不辜負於你，更不會娶別的女人。”

  聽到他斬釘截鐵的話，秦珂這才勾了勾唇角。

  隻是那笑色才在她臉上綻開，便又被頓起的陰霾壓下去，明麗的眼睛帶著擔憂朝他道：“你的話我自然都放在心上，隻是你忘了，你身上盅毒未解，若是此時再起戰事，隻怕對你的身體更加不利。”

  近來她給赫連欽把脈的時候早已知曉，男人身體隻是表麵看著正常，其實早已被盅毒侵蝕頗深，內力折損，力不從心。往日看似稀鬆平常的衝鋒陷陣，對現在的他來說也是件極危險的事。

  隻是這些她隻憋在心裏，並未對赫連欽言明，怕他心裏不痛快。

  “你放心，我會注意的，再說不是還有親衛麽？我赫連家的親兵暗衛個個身手非凡，就算真的要開戰，也絕對不會讓我有任何閃失的。”

  聽他這般出言安慰，秦珂隻好不再追問，拋開那些煩心事踏踏實實依進他懷中。

  晌午過後，天氣逐漸陰沉下來，停了半日的雪花又開始洋洋灑灑地下，不一會兒便讓西北軍營陷入雪海之中。

  這樣的天氣，營中的兄弟操練完畢之後便都圍成一小圈，坐在篝火旁邊取暖談天，又看年頭將近，個個忍不住思鄉情切起來。

  “他娘的，這匈奴人真真是狡猾，原以為仗打完就可以回家了，沒想到他們屁事那麽多，一會兒要議和一會兒要娶公主，這回好了，還把主意打到咱們將軍頭上，想招他去做駙馬！簡直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

  聽趙大強靠在篝火邊的草垛上一通埋怨，旁邊周子明忍不住笑起來，抬頭看著他道：“說你沒心沒肺，你還不當真！眼下最不痛快的是你麽？當然是將軍同少夫人了，他們兩人好不容易解開誤會修成正果，這下好了，半路跳出個莫雅公主棒打鴛鴦。要是皇上不同意和親還好，這萬一他要是同意了呢？將軍和少夫人怎麽辦？依少夫人的心性，隻怕不會願意將軍再娶別的女人。”

  他說得沒錯，趙大強確實沒心沒肺。

  今日上午莫雅公主一走，她到轅門外挑釁滋事，揚言要將赫連欽招為駙馬的事已經在軍中傳得人盡皆知。在聽到周子明的話之前，趙大強還一直在心裏臭罵她癡心妄想，卻從不曾想過皇上會同意此次的聯姻。

  於是忍不住驚道：“你說什麽？皇上會同意此次的和親？咱們將軍可是定國公，為大宣立過赫赫戰功，皇上怎麽能把他指給一個匈奴女人？”

  見他這般肆無忌憚地嚷嚷，周子明立刻警惕朝周圍看了一眼，用手指豎在唇邊朝他作了個噤聲的動作嚴肅道：“你小聲點！這種話是能隨便說的麽？還嫌將軍不夠煩的，要給他添個功高蓋主的罪名？！”

  趙大強滿臉不服，卻隻能憋屈地閉上嘴，哼了一聲靠回草垛上道：“我不管！皇帝老兒要是敢讓將軍去和親，我就算拚了這條命也要讓他改了主意，哼！咱們將軍赫赫威名，怎麽能去給匈奴人當走狗，那不是侮辱人麽？”

  看他一臉憤怒的樣子，周子明也歎了口氣。

  其實他心中想的遠比趙大強多得多。若是宣景帝真的要讓將軍去和親，為了大宣的百姓，將軍和少夫人多半也會委屈求全，表麵同意粉飾太平。

  可一旦真的那樣做了，將軍與少夫人之間的關係，便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好了。少夫人看著溫婉隨和，但認定了的事情卻從不與人妥協。就像以前不喜將軍時，她寧願裝啞巴也不肯坐實這將軍夫人的身份。

  這事他原是不知道的，還是同瓊兒成親以後，那小丫頭說漏了嘴，他自己猜出來的。

  想到瓊兒，周子明唇邊不由揚起一抹淡笑，不知那丫頭在京城怎麽樣了？他走的時候他們才剛剛成親不久，如今近大半年未見，實在想她得緊啊！

  思及此，他也忍不住似個癡漢一般，學著趙大強的樣子雙手枕在腦後，靠在身後的草垛上神遊起來。

  翌日，肖常修和趙毅啟程回京，眾人將他們送到遼城之外，在官道上依依惜別。

  雖然在遼城呆了不到十天，但肖常修已經把該辦的差都辦完了，心底一片輕鬆敞亮。

  “此次遼城之行，多虧了兩位將軍襄助，天氣寒冷，兩位將軍還是請回吧！”

  身為言官，肖常修人皮一披，從頭到腳都透著文人的風範，溫潤如玉，儒雅隨和，讓人一點都看不出他的身體裏還藏著一個喜歡撥弄是非的小惡魔。

  沈光濟正色對他拱了拱手：“遼城之危得解，真是多虧了肖大人明察秋毫，此去京城路途遙遠，還望大人珍重。”

  肖常修點點頭，目光朝他旁邊的赫連欽一瞥，唇邊不由自主挑起一抹笑。

  昨日莫雅公主到西南軍營中鬧事的事他也聽說了，還忍不住在心裏想，事後他究竟是怎麽伏低做小，去求那位小妻子原諒的。

  不過這次的熱鬧看不成不要緊，等他回到京城把莫善單於的信呈到禦前之後，那才有大熱鬧看呢。

  也不知在宣景帝心裏，究竟是滿足他的虛榮心重要，還是這位為國為民的定國將軍重要！

  觸到他幸災樂禍又飽含戲謔之意的小眼神，赫連欽朝他輕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轉身朝栓在城門邊的坐騎坐走。

  眼見好友生氣了，肖常修這才收斂了些，放低了身段揚聲道：“阿欽，你放心，你拜托的事我一定會照辦的，到時候會提前寫信通知你。”

  聽到他假惺惺的話，赫連欽這才回頭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聲音頗冷淡地道：“肖大人還是自己保重吧。”

  說罷，飛身躍上馬背，便一夾馬肚朝城內走去了。

  看他頭也不回地離開，肖常修忍不住好笑地笑了笑頭。這個家夥，還是那麽不禁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