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明頓時後頸一涼，預感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然而赫連欽卻並未多說什麽，而是幽幽地將目光收回去，轉眸看向趙大強道：“你來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趙大強得令，不得不口吐真言，將他過去吹下的那些牛逼一一推翻。

  原來他並沒有什麽所謂的三個媳婦，而是個實打實的光棍！他自小便沒有爹娘，一直在鄉下靠著鄰裏的救濟過活。八歲那年，鄉下鬧饑荒，鄰居們連自己都顧不上，便沒人再救濟他。

  於是趙大強便一路乞討著來到京城，想到繁華的城鎮裏找些夥計做做，以維持生計。

  哪知道城鎮裏的生活也不易，連乞丐們都是拉幫結派分好了地盤的。他剛來一個月，便被揍得鼻青臉腫險些沒命。

  後來他便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出現了，隻好到附近的村子裏求鄉親們施舍口飯吃。

  他永遠都記得他十三歲那年的春日，正是個草長鶯飛的好天氣。他剛從附近的一個小乞丐那兒搶了個包子來吃，肚子裏有了填補便躺在河邊的柳葉底下打盹。

  一陣微風拂來，帶來陣陣撲鼻的清香，雖不是什麽高雅的香氣卻也格外好聞，他嗅了嗅，旋即將眼睛睜開。

  根據經驗判斷，每當這個時候便會有鄉間的妙齡女子從此路過。他雖過得窮苦，卻也正當少年，若是放在殷實的家庭，這個年紀定已經開始說親了。

  他偶爾做美夢的時候也想過，若他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此時父母定已經忙著幫他安排與各種世家女子見麵。她們個個生得貌美如花，身上香風陣陣，頭上環佩叮當，看著他羞怯一笑，將臉蛋藏進團扇裏。

  趙大強一邊在心裏想，一邊笑得吊兒郎朝前麵的路上看，果然發現有兩個身姿娉婷的小姑娘並肩朝他這邊走來。

  他頓時精神一震，沒想到自己今日眼福不淺，竟一個見到了兩個。

  那兩個姑娘邊走路邊低聲說話，左邊一個臉蛋圓圓，大大的眼睛像會說話似的，右邊那個則害羞些，時而低眉淺笑，聽那圓臉姑娘說了些話，才輕輕點下頭。

  趙大強定定地看著她們，沾滿塵土的臉似乎會發光，一雙亮亮的眼睛含著笑，大咧咧地看著她們朝自己走來。

  兩個小姑娘很快就走到了近前，猛然看到橋頭的柳樹底下坐著個乞丐，那圓臉姑娘立時哎呀一聲，拉著另一個姑娘跳開了些。

  “這裏怎麽會有乞丐！真是的，城外的破廟那麽多，為何偏偏要呆在這裏呢？還這般看著人家，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圓臉姑娘瞪他一眼，辱罵之言脫口而出，還極為厭棄地眯眼看著他。

  趙大強雖未讀過書，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句話他還是聽得懂的，臉上的笑色立刻淡去，不屑地哼了一聲，靠在身後的樹幹上朝她道：“你以為你是誰？老子看了你麽？醜八怪！”

  他本就是潑皮無賴，出口傷人乃是本性，不出手揍她已經算他有風度了。

  那圓臉姑娘一聽，頓時漲紅了臉，用團扇指著他憤憤道：“你、你說什麽？你竟然敢罵我？！”

  趙大強不避不躲，雙手枕在樹幹上閑閑地看著她：“我怎麽罵你了？我說的是實話，你難道覺得自己很好看麽？也不撒潑尿自己照照，肥頭大耳形同母豬，還以為自己很美！”

  “啊！你這個死乞丐，臭乞丐，你怎麽不去死，坐在這裏汙人眼睛，還出口傷人，我要回去告訴我爹，讓他找人將你趕走！”

  那圓臉小姑娘說著便哭起來，然後用團扇掩著臉朝前跑去，連身邊的同伴都顧不上了。

  趙大強冷哼一聲看著她們離開，本以為此生不會再有交集，不想到了第二天上午，他的破嘴便為自己招來了災禍。

  那圓臉姑娘的父親帶著十幾個鄉親手提棍棒過來找他，將他打得鼻青臉腫還逼著他向他女兒磕頭認錯。

  趙大強自然不肯受此折辱。男子漢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這圓臉的丫頭片子算什麽東西，也配讓他跪！

  見他不跪，那圓臉姑娘便讓鄉親們狠狠打了他一痛，他身上多處骨折，臉也腫成了豬頭，最後還被他們拖到村口讓他滾遠些，再看到他便要將他打死。

  趙大強過去十多年雖然過得艱辛，卻從未被人打得這般死去活來。正當他以為自己快要斷氣的時候，突然感覺一股清涼的東西從自己嘴裏流進來，不一會兒就浸潤了他的身體。

  他艱難地眼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被人帶到樹蔭底下，鼻端有陣陣的的清香，不似昨日那般濃鬱，卻有些熟悉。

  他定睛朝上看去，發現是昨日跟在圓臉丫頭身邊那個文靜的小姑娘。她手裏拿著個帕子，正往他臉上蓋下來。

  趙大強晃了下神，旋即驚恐地從地上爬起來，以為她還要打自己。

  那姑娘見他這般慌亂，連忙阻止道：“別亂動，你受傷了，身上還在流血呢，我來幫你包紮一下。”

  他聽得有些迷糊，然後逆著太陽光抬頭看去，便見那姑娘正一臉憐憫地看著他，嘴裏聲音柔柔地道：“你是誰？怎麽跑到這兒來了？鶯姑娘家是這一帶的首富，你可千萬不要招惹她，要不然她真的會花錢請人將你打死呢！”

  趙大強愣愣地朝她看著，突然發現，這世上竟有這般好看的女子。她的臉兒不大，眼睛也不像黑葡萄，嘴兒也不太紅潤，但是在太陽底下這般望著他，卻像天上的仙女一樣好看。

  後來他知道，她的名字叫木蘭，木頭的木，蘭花的蘭。她是鶯姑娘的表親，家中不太富庶，勉強顧得上溫飽，她母親天天念叨著，讓她與表姐鶯姑娘搞好關係，這樣將來可能會托她的福，嫁得一個好人家。

  趙大強的傷養了個多月才好，他沒錢請大夫，木蘭便自己去鋪子裏抓藥來煎給他喝。

  他白天躲在村外的破廟裏不敢出來，晚上才趁著月光溜到木蘭家的後院，隔著籬笆學貓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