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街上過時，遇到的鄉親都主動跟秦珂打招呼，一口一個將軍夫人。

  這稱呼瓊兒前幾日聽著還順順耳，如今卻是越聽越不耐煩，瞧著秦珂笑盈盈應下的樣子，都替她覺得難受。

  “姑娘答他們做什麽？反正你也不想當這勞什子將軍夫人，何必委屈自己。”

  秦珂知道瓊兒一向為著她好。前世在國公府的時候，這丫頭就為了她經常偷偷抹眼淚，隻因知道秦珂不願外人看到自己的可憐之處，對外便什麽也不說，隻在私底下勸她。

  後來天長日久，倒也能獨當一麵，隻現在還是小姑娘心性，免不得急躁些。

  於是她比劃道：莫要胡言亂語！赫連將軍為了百姓能過上安定日子，放棄京城的安逸生活，呆在這貧瘠之地，難道你覺得他會是個惡人麽？

  被她這麽問，瓊兒倒也愣了下，不解地望住她。

  秦珂又比劃：赫連將軍隻是不喜我，但為人並不壞，現下我既然掛著個將軍夫人的名頭，便不能壞他名聲，這於他於我都無益。

  見她比劃完，瓊兒這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赫連將軍是個好人，姑娘為了不壞他名聲，跟在他身邊任勞任怨，所以，她也不能拖姑娘後腿。

  如此一想，瓊兒便抬頭朝她道：“我知道了，姑娘，赫連將軍是個好人，所以你想在合離之前盡量幫他對不對？”

  秦珂點點頭。

  也算是吧，雖然不知以她的能力能不能幫上忙，但務必不要給赫連欽添麻煩就是了。

  主仆兩人談完話，就背著背簍徑直出城，朝雜草叢生的荒地走去。

  西南的環境確實貧瘠，城外雜草隨處可見，卻少有樹木。偶爾采到一兩株草藥拔起來，見其下全是鬆散的沙礫，根本無法播種糧食。

  瓊兒雖然不懂這些，但拔了一會兒草藥後也抹著額頭道：“姑娘，這裏的地怎麽如此硬，地上也全是沙子。”

  秦珂前世看過不少野史，曾在書上看到這這種情況，於是便道：“這是的地不是硬，而是太幹，長年沒有充足的雨水滋潤，地下的土壤全部結成了硬塊，不利於耕種。”

  瓊兒歎口氣：“這裏的百姓真是辛苦，難怪那麽窮。”

  秦珂的目光閃了閃。

  她前世雖一處深居簡出，卻也曾聽赫連湘怡說過，赫連欽曾帶著西南軍開河修路，讓西南地區的人民過上了好日子。

  他開出利水，把百裏之外的水源引到西南，改善了土壤幹涸無法耕種的問題，又加修了一條由南向北的官道，方便百姓們出行，讓西南人民的日子漸漸好過起來。

  秦珂想，赫連欽確實不是簡單的人物，古往今來的將軍那麽多，能如此為百姓造福的，卻獨他一人。

  瓊兒見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沒有動，以為她是累了想歇息，於是便走過來道：“姑娘，累了就歇歇吧，你腳上的水泡都沒有好，接下來讓瓊兒一個人采就夠了。”

  秦珂搖搖頭：“我們還是趕快采完回去吧，中午不是還得給趙公子煎藥麽？”

  而此時的將軍府裏，赫連欽也正在與幾名部下商議軍務。

  “將軍，昨日探子來報，說蠻夷的軍隊已經退出百裏之外，在黑水城附近紮營，他們接連吃了兩次敗仗，將士也犧牲了大半，如今已至盛夏，冬天也越來越近了，想必今年不會有動作。”

  赫連欽點點頭，還是道：“不可大意，讓探子日夜監視他們的行動，一旦發現情況，立刻來報。”

  屬下拱手：“是，將軍。”

  赫連欽又轉頭看向周副將：“前幾日讓你辦的差事如何？可選出合適的路線了？”

  周副將一聽，立刻將抱在懷裏的一卷圖紙在他書桌上鋪開。

  “將軍請看，這條河是從北邊流過來的，我親自派人去打探過，那兒有座山終年積雪，每天到了春夏季節便會有洪澇災害，若是將此河的水引到西南，既可解決洪澇之災，又可解西南百姓無水之憂。”

  赫連欽顯然非常滿意，點點頭，指著地圖上那條河道：“可讓軍師計算過，此河的水引到西南得花多長時間，是否行得通？”

  “將軍請看，此河離西南有百裏之遙，但所幸中間並無大山阻隔，隻有少數丘陵，挖渠引水，應該是可行的。”

  旁邊其他幾位將士聽到，也跟著點頭附和。

  西南大軍中，有不少弟兄都是西南本地人，少年時因得家中無糧可吃，便隻有從軍一條路。現下自己雖不愁吃了，卻也惦記家中的父老，正盼著能早日改變西南貧瘠的局麵呢。

  但也有少數不願意的，知道赫連欽要為西南的百姓開鑿水路，紛紛出言反對。

  “將軍，若是將士們都去開河了，那邊關怎麽辦？誰來戍守？”

  赫連欽抬頭朝問話的人看一眼，見他明顯有不願之色，立時眯了眯眼。

  將士主要負責戍守邊關不錯，但他在西南多年，對這裏的土地和百姓已經有了感情。他在這裏流過血，流過汗，一點一點把被其他勢力霸占的土地收複回來，到今時今日，西南對他來說不單是一片國土那麽簡單。

  這片土地就像是他的孩子，有誰不想自己的孩子好，看著它天天飽受饑寒，過著窮苦淒涼的生活？

  “此事本將軍心意已決，屆時會把營中的將士分為幾批，每個月輪換一次，修渠的修渠，戍邊的戍邊，並不防事。”

  “將軍……”

  看他說得如此決斷，那將領也著急了，立刻想要再納諫言，但赫連欽卻一抬手打斷了他。

  “郭副將不必多言，還是趕緊回營清點將士吧，過兩日便隨我去動工。”

  聽到這話，郭副將知道再勸也無益，隻得悻悻地垂下頭與其他幾個下屬一起退了出去。最後隻剩下周副將和趙副將留在書房裏，與赫連欽一起商議接下來的事。

  赫連欽手指在桌沿上不緊不慢地點著，狹長的眸子幽沉而深邃，打眼看去，似是在發呆。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赫連欽這是在想事情，往日種種退敵的錦囊妙計，都是他在這種時候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