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欽黑著臉遠遠朝秦珂院子裏看了一會兒，頭頂火冒三丈，肚子裏百爪撓心。

  吃完早飯，四喜終於出門溜達了。

  秦珂在院中給趙毅診了一回脈，讓他今日繼續吃藥，並留在屋裏好好休息，最近三天切不可再勞力傷神。

  趙毅一一記下，陪她坐了一會兒，果然乖乖回房去了。

  赫連欽人雖然在書房裏看公文，但目光卻時不時朝外瞟一眼，直到看趙毅走了後，才徹底把心放下。

  不想才專注了一會兒，就聽到外麵有人敲門。

  赫連欽叫了聲進，房門被推開，進來的是秦珂。

  赫連欽對早上的事情還有些不爽，但一想到秦珂昨夜那般仔細地為他處理傷口，便在心裏寬宏大量的原諒了她。

  秦珂有備而來，特意拿了紙和筆，朝赫連欽福了福，便就著他案頭的硯台蘸墨，彎腰在紙上寫道：將軍，秦珂有一事可否與你談談？

  赫連欽眉頭一蹙，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望著她道：“何事？”

  秦珂也沒有囉嗦，直接在紙上寫道：關於合離一事。

  赫連欽看著那娟秀的字跡，刹時眼睛一瞪，臉也拉得老長，冷聲問道：“你想如何談？”

  見他臉色有異，秦珂不禁狐疑地望著他：之前我們不是說好的麽？這門親事並非你我所願，乃因皇命而為，如今親已成了，你我合離也不算抗旨，將軍也不用擔心秦珂以後會對你糾纏。

  看完這番話，赫連欽立時噎住。

  一些念頭在腦海裏轉來轉去，忽想起秦珂這幾日同趙毅走得如此親近，原來是早就想好與自己合離，然後同他一起進京的。

  難怪昨夜擺出那般麵孔呢，大約是心裏有愧，又怕他不同意合離，所以才故意放低姿態。

  赫連欽立時一聲冷笑，謔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手掌用力拍在桌麵上。

  “你想與我合離，然後跟那姓趙的小子進京對不對？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這些日子秦珂對他的印象原已改觀不少，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想起前世的事就對他心頭有怨。沒想到今日一談合離之事，赫連欽就原形畢露，開始胡攪蠻纏。

  她心中默念了幾遍清心咒，要不是裝著啞巴，幾乎要反唇相譏。

  她原也不是什麽任人拿捏的軟性子，這些日子假裝和順，不過是不想大家難堪。如今赫連欽這般做派，倒像有心要欺侮她似的，她何時有過那心思，想與趙毅一起進京了？

  秦珂深吸一口氣，又提筆在紙上寫道：將軍誤會了，我並未與趙公子商量此事，而且我與你合離，不是在京城就已經說好的麽？關趙公子何事？

  看她字裏行間不離趙毅，赫連欽更是氣結，瞪大眼睛狠狠指了指門：“給我出去，合離之事想都別想，總之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被人指著鼻子往外趕，這還是秦珂兩世以來頭一回，她氣得身子微微發抖，連眼眶都有些紅了。

  但最後她還是什麽都沒說，拿著紙筆從書房出來，挺著背脊一步一步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沒注意的是，見她這般委屈模樣，站在桌後的赫連欽也分外懊悔，張嘴想要叫住她，卻又拉不下這個臉麵，隻得眼睜睜看著她離開。

  而在隔著一道院牆的另一側院內，趙毅也在暗處看著秦珂的背影，目光裏滿是憐惜和不舍。

  趙毅並不是有意躲在此處偷聽秦珂和赫連欽說話，隻是方才喝了一碗藥，有些內急，想起來去茅房。不想剛走到院門口，就聽到赫連欽屋內傳來怒吼的聲音。

  他初時還嚇了一跳，以為是誰惹惱了這暴脾氣的將軍，直到發現秦珂捏著紙筆從裏麵走出來，才知赫連欽是在吼她。

  合離？

  原來他們要合離！

  想到赫連欽剛才吼出的那句話，趙毅心中立時一動。

  難怪秦姑娘與赫連將軍之間的關係如此怪異。說是夫妻，卻無甚溝通，亦未同房而居，更不見赫連將軍對秦姑娘有半點憐惜體貼，兩人之間似乎隻比普通鄉親好了一點點。

  原來他們之間，竟是要合離的。

  這般想著，趙毅心裏不免對秦珂又多了幾分憐惜。又忍不住想，若是他在此多等些時日的話，秦姑娘會和赫連將軍合離麽？到時候會同他一起進京麽？

  便多了幾分期待。

  秦珂自然想不到自己和赫連欽剛才的話會被人聽到，回到房間便開始換衣裳。

  她與赫連欽本就不是夫妻，如今赫連欽這般誤解她，還說將軍府裏不養閑人，那她也不能兀自招人嫌棄，得到外麵做些活計才對。

  她一無所長，隻略懂些醫術，不如就到外麵去采些草藥回來，曬幹了好給城裏的百姓們看病用。

  瓊兒提著洗好的衣裳回來，便見秦珂已經把頭上的朱釵首飾全拆了，身上也換了一身窄袖的紗衣配馬麵衫，底下一條六折的裙子，方便走動。

  瓊兒立時愣住：“姑娘這是做什麽？要出門麽？”

  秦珂朝她比劃：去外麵采些草藥，總不好天天吃白食的。

  聽到她的話，瓊兒立時驚道：“姑娘且歇歇吧，你臉上前兩日便曬傷了，腳上的水泡也沒好，歇一兩天有什麽要緊？”

  她實在替她家姑娘難過，往日在家中，雖然有老爺夫人管束，但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秦珂卻搖搖頭，堅持道：將軍府裏不養閑人的，你也趕緊晾好衣裳同我一道去吧，這會兒天色還早，應該能采不少。

  “姑娘說的這是什麽話？要幹什麽讓瓊兒去便是了，你在屋裏歇著不行麽？”

  瓊兒一邊說一邊放下手裏的竹籃，想要勸秦珂回屋。

  秦珂卻已經打定主意。

  她現下心裏是又氣又怒，靠了兩輩子積澱的涵養才堪堪冷靜下來，實在不想再留在府中與赫連欽打照麵。若再從那人嘴裏聽到什麽不堪的話，她這啞巴隻怕裝不下去了。

  她邊想邊朝瓊兒比劃道：你別攔我了，趙公子這兩日正好病了，我們得把他的份也一起采了，可不能再偷懶。

  即便再笨，瓊兒聽到這些話也知方才府中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於是麻利地晾好衣裳，同秦珂一起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