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鳳離退了兩步，高大的身影輕輕晃了下，才站住。

  月光之下，森寒的麵具泛著淡淡的光，唇角，一縷血絲滑落。

  白皙的臉，猩紅的血，在月光的映照之下，顯得格外的刺目。

  他抬手，抹掉唇角的血跡。

  視線裏，那道素白的身影隨風而來，無聲無息的一掌，又已經來到麵前。

  分明是奪命的一掌，鳳離卻依舊隻是冷眼看著，絲毫沒有要躲開的意思。

  那一掌落在他的胸口，掌力在頃刻間收回了五成，但，餘力依舊震入他的心脈。

  噗的一聲，鮮血在他唇中湧出，落在那套玄黑的衣裳上，轉眼不見了影蹤。

  眼前白衣素影迎風而立，他冷沉的臉，透著習慣性的柔和。

  可這樣的柔和，卻始終藏著一絲讓人不敢靠近的冰冷。

  “你私自脫離將士的隊伍，獨自回京，你可知罪！”

  鳳穹蒼眯起眼眸，冷眸直視鳳離被鮮血染紅的臉。

  “皇兄讓我處理獸人族，我已經將獸人族族長的首級取回來，皇兄讓我解決風嬈的進犯，我也將風嬈的士兵擊退，甚至，砍下了他們首領的頭顱。”

  他低喘一口氣，努力穩住自己翻騰的血氣。

  看著鳳穹蒼的眼眸，他啞聲道：“我隻是想回來看看她，我什麽都沒跟她說，她依舊不知情。”

  “若她知情，你以為，你和她還能安然活下去？”

  “皇兄！”鳳離心頭一緊，指尖分明在顫抖：“她會安心當她的公主，她隻當我是四皇叔。”

  “那麽，你呢？”鳳穹蒼舉步向他走近。

  看似緩慢的步伐，卻在轉眼間，人已經來到鳳離的跟前。

  他長指一抬，指尖凝聚出鋒利的真氣，如劍一般，劍氣直指鳳離心髒所在之處！

  “你是否也能忍得住，不告訴她，你才是她的生父？”

  “我未提半句！”鳳離根本不在意抵在自己心門上的劍氣，鮮血依舊從他唇角溢出，他卻毫不理會。

  “皇兄，她什麽都不知道，她依舊當你是她的父皇！”

  “是麽？”鳳穹蒼淺笑，冰冷的笑意，藏著死亡的氣息。

  劍氣入體，鳳離心門處，一朵血花染開，一片猩紅。

  鳳離卻始終不理會，仿佛根本不將自己的生死當一回事。

  他淡淡道：“十六年來，我為皇兄鏟平了一切障礙，皇兄讓我去殺人，我便去殺人，讓我去打仗，我便立即披甲上陣。”

  “可是皇兄答應過，待九兒魂歸之時，就會讓她回到我的身邊。”

  “那麽你現在，是要想向朕討回你的女兒？”

  鳳穹蒼眸色一沉，忽然一步逼近。

  鳳離心門頓時被劍氣刺入，雖然尚未傷到心髒，但，已經傷了心脈。

  鳳離眼前一黑，差點腿一軟，跌跪下去。

  可他依舊死死撐著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站得筆直。

  “皇兄……”他看著眼前的白衣男子，唇角的血未曾停頓過片刻。

  紊亂的氣息，讓他聲音愈發沙啞：“我不是要討回九兒，我隻是……想多看她兩眼。”

  鳳穹蒼眯起眼眸，冷笑：“你女兒在十年前，就已經魂飛魄散，若不是我想辦法將她一縷魂魄鎖住，她今日還能回來嗎？”

  鳳離不知道，心門那一陣差點要了他命的劍氣，始終鎖住他的氣息，讓他連呼吸都困難。

  身體就像是被劍氣割開了一般，痛得渾身都在抽搐。

  他卻依舊隻是看著眼前的男子，啞聲道：“我隻想……多看她兩眼。”

  “嗬！好一個慈父！”

  猛地，鳳穹蒼一擺手，劍氣頓時被他收回。

  鳳離張嘴，又是一口鮮血。

  腿一軟，他終於單膝跪了下去，手掌落在地上，才能勉強撐住自己的身軀。

  知道九兒回來之後，他從變成快馬加鞭趕回京都，昨夜，他剛到，又陪了九兒整整一晚。

  這七天七夜，他未曾休息過片刻，如今又被鳳穹蒼重傷，還能一口氣撐到現在，已經是非凡人所能。

  他深吸一口氣，一咬牙，終於，又站了起來。

  鳳穹蒼看著眼前這個同父異母的親弟弟，麵無表情。

  “如今我是鳳族的皇帝，而鳳女，從來都隻能是皇帝的女兒，鳳族的公主。”

  鳳離不說話，用力一抹唇邊的血跡。

  鳳穹蒼又道：“若是有人知道，鳳女竟然不是皇帝所生，鳳族將會迎來多大的劫難，你可想過？”

  “永遠不會有人知道。”鳳離捂住胸口。

  血依舊在外溢，他臉色蒼白，話語卻始終認真。

  “當年，我沒有跟你爭奪皇位，如今，我也不會跟你爭奪女兒，可她是我活在人世唯一的牽掛。”

  鳳穹蒼自然知道這點，若不是因為還有鳳九兒，鳳離豈會一直留在鳳族，為他賣命？

  其實這些年來，鳳離對鳳族建立的豐功偉業，連他這個皇帝都自愧不如。

  鳳離就像是永不知疲倦那般，隻要他一個命令，鳳離就會像瘋子一樣，必然要完成了任務，才會回京都。

  他送來不要賞賜，也不會暗中為自己籌謀，甚至這些年來，不少人私下裏想要拉攏他，都被徹底拒絕。

  他將自己所有的路都封死，就是要告訴鳳穹蒼，他毫無與他爭奪的心。

  他一心一意，隻想見回自己的女兒。

  嗬，若不是有這個女兒，這麽好用的棋子，他還用不著。

  鳳穹蒼眼底的寒氣終於散去了些，他絕美的臉上，也重新掛上一絲笑意。

  “朕隻是見你不守軍規，暗地裏趕回來，帶走九兒，以為你有了謀反之心。”

  “我不會！”鳳離沉聲道。

  若是真的要將九兒帶走，勢必會引起鳳穹蒼的怒火，到時候，鳳族三十萬大軍追殺，他的九兒能躲到哪裏去？

  與其顛沛流離讓她過著食不果腹的日子，不如，讓她留在宮中，當一個逍遙自在的公主。

  她鳳女的身份，注定鳳穹蒼會憐愛她一生。

  將來，鳳穹蒼還要依仗她，繼續統領鳳族。

  隻要九兒過得安穩，認不認他這個爹，又有何妨？

  “皇兄，讓我留在九兒的身邊，我隻是她的四皇叔，永遠都隻是四皇叔！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