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蒙麵娘娘的腿看著似乎又好了不少。

  鳳九早知道，這位娘娘的身子骨骼驚奇，受了傷，複原的速度比任何人都快。

  至少在她所有認識的女子中，她是最神奇的一個，明明那雙眼眸看著像是經曆了不少歲月的洗禮，但這身子分明就隻有二十出頭。

  她的腳便是歲月的見證，身上肌膚完美無瑕，但，雙腳腳跟處卻滿滿的都是繭，那是長年行走也用力留下來的痕跡。

  她絕對不是什麽養在深閨裏的千金之軀，她是一個時常在外行走的人。

  鳳九對她的身份又多了幾分好奇，但始終是猜不透。

  “今日如何？”蒙麵娘娘見她拿著自己的腳發呆，她麵容平靜問道。

  “今日如何，娘娘應該更為清楚。”鳳九放下她的腳，開始給她拔針。

  蒙麵娘娘淺笑，笑意輕易到達眼底，和這丫頭相處，時光總是有幾分愉悅。

  “你很像年輕時的我。”蒙麵娘娘忽然道。

  鳳九微愣，下意識抬頭看了她一眼。

  紗巾背後的那張臉若隱若現，但可惜，從未看得清楚，她道：“承蒙誇獎。”

  “為何覺得是誇獎？”蒙麵娘娘挑眉，她說過像她是好事嗎？

  “娘娘是十分自信的人，相比對自己也是非常滿意，既然覺得我與你相似，那便是對我也十分的滿意。”

  鳳九這話可是一點都不心虛，依舊是麵容如水，不冷，隻是很淡。

  蒙麵娘娘盯著她的麵，這般誇讚自己，也不見有半點心虛的模樣。

  她沉凝著眸光，視線鎖在鳳九身上，好一會，認真道：“逆隋像我，卻又比我更好。”

  這下，鳳九倒是有點訝異了，一個如此自信甚至自負的人，竟然說別人比她更好？

  “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沒你這般冷靜沉穩。”

  “不過是不太愛出風頭罷了。”鳳九淡淡道，這話倒也是真的。

  蒙麵娘娘眼底的笑意淡去，忽然抬起手，分明是想要觸碰她的臉。

  鳳九微愣，下意識躲開。

  蒙麵娘娘盯著她發了一會呆，眼底有幾分複雜的神色：“你並非天生如此，是因為在外吃了太多苦頭麽？”

  鳳九還是搞不懂這位蒙麵娘娘的心思，不過，她此時感覺不到蒙麵娘娘對她有半點惡意。

  想了想，才點了點頭：“是有……那麽點苦。”

  “為何內心毫無波瀾？”若是苦，那必然是有讓她吃盡苦頭的人，可為什麽提起來的時候，連一點怨恨的意思都沒有。

  鳳九看著她，倒是淺然一笑道：“不在意之人，為什麽要心存恨意？當然，我不是什麽聖母婊……”

  她又頓了頓，這個聖母婊什麽的，恐怕這位蒙麵娘娘也是聽不懂。

  鳳九解釋道：“就是……我對那些害過我的人，有機會自然是要報仇的，但，還不能報仇的時候，也沒必要時常放在心上，畢竟，放在心上，傷的是我自己，何必？”

  蒙麵娘娘略感訝異，這樣的道理，似乎從未有人跟自己說過，更何況對方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小丫頭。

  她眼底似有什麽光澤在流轉，但，卻是在很短的時間裏，那一抹迷茫迅速過去，鳳九分明在她眼中看到恨絕的蕭殺氣息。

  殺氣很重，戾氣藏也藏不住，這位蒙麵娘娘心中的恨意，竟然如此之深。

  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不為人知的往事，蒙麵娘娘的事情，鳳九不覺得自己有過問的必要。

  不說別人，她自己難道就沒有恨意？對九皇叔身邊那些想要害她的人，對那些害了她親朋好友的人，她照樣恨！

  但，如她所說，有機會報仇的時候，這個仇自然要報，但她現在確實沒什麽機會，因為那些人，全都是能幫助九皇叔，對九皇叔來說很重要的人。

  做人有時候真的很矛盾，你恨，甚至機會就在眼前，但，她若是報了仇，殺了帝冀和夜羅刹，九皇叔和慕牧怎麽辦？

  矛盾得要死，不如暫時先放下，大不了像冷月之流，見一次打一頓便是了。

  “娘娘，依照現在的恢複速度，你的腿下個月應該可以試試站起來了。”

  “當真？”蒙麵娘娘微微一怔，這丫頭還真敢說，一般的大夫是不敢亂給這種承諾的，若是做不到，病人定會很失望。

  “當真。”鳳九將東西收拾好，才又看著她：“娘娘骨骼驚奇，也是我行醫這些年遇到過恢複最後的病人之一。”

  “之一？”蒙麵娘娘今日似乎特別喜歡與她說話，話也比平時多了不少。

  “是，之一。”鳳九頷首一笑，之二與之三，便是九皇叔和慕牧。

  這三個人受了傷之後，身子的康複速度確實是最快的，但，蒙麵娘娘終究是女子，女子的身子比起男人總是稍微要差一點。

  但，這位娘娘的身體素質卻比得上九皇叔和慕牧，若她是男子，沒準會超越他們二人。

  總之，在女子當中，她的身體素質是鳳九遇到過的人當中，最好的一個，沒有之一。

  她甚至已經傷了腿這麽多年，身體素質定然已經不如早幾年，那麽早幾年的身子有多強悍，可想而知。

  怪就怪在，一個這麽強悍的女子，表麵看來竟然還是那麽纖細柔和，真的很難得。

  這樣的奇女子，怪不得就連啟文帝都要對她神魂顛倒，在她年輕的時候究竟是如何的迷倒天下男子，不難想象。

  “娘娘，我該告辭了。”鳳九站了起來。

  蒙麵娘娘卻看著她，不疾不徐問道：“南門一族若是要易主，你覺得對啟文帝來說，是誰當掌權人於他最有利？”

  鳳九微愣，沒想到她會忽然問出這樣的問題。

  她眉目微沉，蒙麵娘娘卻笑道：“在我麵前若是想耍什麽心機，我怕是會不太高興。”

  鳳九卻不答反問道：“娘娘並非後宮的妃子，我能否問一句，娘娘是否完全站在聖上的戰線上？”

  “你好大的膽子。”蒙麵娘娘話雖這麽說，但，卻不見有任何生氣的跡象。

  相反，她還笑了：“他好，某些程度上對我來說也好，但，各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