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陳棟梁駕駛的汽車朝著城裏方向疾馳而去，陳湧金陷入沉思。他在心裏將上任以後的日子細數了一遍，在腦海中翻滾和浮現進到公司後的所有經曆不斷地，轉換一個個麵孔、一件件日常小事，結果讓他感到欣慰：一切似乎都在按設想好的進行、且比預想的還要順利。

  陳湧金問自己，難道這麽多天自己的用力點錯了？自以為按住了對手的命脈其實隻是揪住了一點皮毛？公司看似平靜的表麵下是否還蘊藏了暗流？

  陳湧金反複回味著陳棟梁剛才的話，偷稅漏稅？這怎麽可能呢？

  陳華秀的喪事期間，王董從集團帶過來的兩位高管查過公司的財務賬目，沒有發現違法經營行為，否則姑父也不會讓陳湧金立即赴任。想到這，陳湧金心中閃過一絲不祥預兆：如果董事會甚至姑父本人默許公司違法經營行為，那自己應當怎麽辦？這會不會也是讓陳棟梁副市長趕到憂慮和擔心的？

  不管怎樣，應當先弄清問題出在何處。

  華金公司是否真的存在偷稅漏稅現象，陳棟梁也應該是把握不準或是他手中的證據不足，否則他不會說一句留半句。陳湧金這麽推斷。

  華金公司是愛國華僑投資的大型外資企業，是這個海濱城市裏的納稅大戶，吸引了大量的當地人和外地人就業，生產的產品具有科技含量高，符合我們國家的產業發展方向。除非掌握了確鑿證據，當地的政府部門是不會輕易派人進廠查賬。

  陳湧金是家族企業中的重要一員，他的終極目標是接好這個跨國家族企業集團的班，陳湧金也是個土生土長的中國人，和許多普普通通的中國人一樣具有樸素而誠摯的愛國情懷，首先做一個遵紀守法的普通公民。

  陳湧金下定決心將心存的疑惑弄個水落石出，絕不允許華金公司存在違法經營的狀況。他判斷判斷如果公司真有偷稅漏稅現象也一定是肖賢文幾個搞的鬼，王董和集團董事會的成員至今仍然被他們所蒙蔽，必須盡快澄清事實的真相。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僅要繼續與肖賢文較量，而且鬥爭的激烈程度和範圍都將加大，將趨於激烈和白熱化。

  陳湧金充滿了鬥誌。

  查證公司是否有偷稅漏稅行為，開始還隻能秘密進行，陳湧金不便將這項任務交給他人，必須依靠他自己的力量和智慧來完成。

  一般情況下，核查一個企業是否存在偷稅漏稅行為，最快捷和有成效的辦法就是財務查賬。華金公司的財務部直接歸集團總部管轄，現任的財務主管由集團董事會委派，在市裏麵有單獨的住所，業務上受集團小杉的指導，這人就是在集團財務總部工作的日本人、是陳華秀葬禮期間跟隨王董來到大陸的兩位高管之一。

  陳湧金做過馬來西亞電子工廠的總經理，在美國學習過MBA課程，對現代企業的財務管理有基本了解，但作為職業經理人，他主要還是停留在通過財務報表查看企業的運營狀況，對於具體的財務流程和記賬、抵稅、核算等業務並不精通。陳湧金思忖：通過財務查賬的方法查出偷稅漏稅的問題自己沒這個能耐。並且，不經過董事會授權的同意，華金公司包括總經理和副總經理在內的任何人無權查財務賬。

  查賬這條路走不通，那就必須另辟蹊徑。一個在本市知名的外資企業不可能用偷偷摸摸、上不了台麵的方式偷稅、也不會在發票上做什麽手腳，這些做法都是相當的小兒科，而且很容易被稅務機關輕易就察覺到。陳湧金猜測如果華金公司確實存在偷稅漏稅行為，一定是通過外資企業享受某些特殊政策來進行的，很可能是鑽了國家給予的優惠政策的空子。他計劃從公司申報的免稅項目著手查找，認為十有八九能找出端倪。

  出口免稅和進口免稅無疑是兩條重要免稅途徑。出口免稅是指外商投資企業生產貨物或購買貨物後直接出口或委托出口，國家給予免征增值稅和消費稅；進口免稅指的是外資企業從國外進口設備和原材料時按規定免交進口關稅和進口環節代征稅。華金公司離不開從國外或港台地區購進原材料進行生產，生產的產品也出口國外。

  華金公司進口原材料和出口產品這兩大鏈條上都有可能存在偷稅漏稅的環節。陳湧金判斷華金公司偷稅漏稅也隻能出現在這兩大鏈條之上。

  突破口選好了，下一步就是實地觀察。

  陳湧金決定甩開財務部門自行調查華金公司偷稅漏稅的證據。因為生產型企業的運營狀況主要通過實物形態的轉化，財務部隻是被動的履行專業職責，所以不通過查賬同樣能查出公司偷稅漏稅線索，也能找到違法的確鑿證據。

  第二天，陳湧金開始了他的調查工作，第一站他去的是原材料倉庫。

  華金公司原材料倉庫的位置處於工廠的最後端。這天開完了早會，陳湧金什麽人也不帶，也沒有和肖賢文或其他主管打聲招呼，獨自一人去往原材料庫。他一邊走一邊思考到了原材料倉庫該從從何處入手，應當找什麽樣的人配合。

  到了原材料倉庫。此時正是發料的高峰期，原材料倉庫的門前來來往往走動著各車間的領料員，幾個倉庫管理員正在緊張地驗單、取料、發料，忙得不亦樂乎。

  倉庫主管也是參加完早會開完剛回來，此刻也正在幫著替倉管員收集和整理領料單。

  看到公司副總陳湧金也在發料櫃台外站著，倉庫主管停下手中的活，站起來問道：“陳副總是不是找我們有事？”

  “嗯，想到裏麵看看，等你們忙完這陣子再說吧。”

  倉庫主管不敢怠慢，慌忙推開發料台邊上的門，請陳湧金入內：“沒關係，陳副總請進，讓他們幾個忙去，我來陪你。”

  陳湧金進了發料台，坐到靠角落的一把椅子上麵。

  “不耽誤你們的工作，我隨便走一走，認真發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