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知覺。

  葉寧是沒有知覺, 沒有痛的感覺，所以聞月樓說完後，她就愣了許久。

  她下意識想去摸自己的脖子, 但是聞月樓阻止了她, 並不讓她亂來。

  “別動。”聞月樓聲音很輕，危險的氣息縈繞在她的耳際，莫名的撩人, “你亂動。我們可能就真的一起死在這裏了。”

  葉寧也知道處境危險, 她不動，就僵硬地保持著原來的動作。

  她緊聲道：“可是我怎麽流血了？等等, 我好像真的沒有知覺。”

  這就很可怕了。

  都這樣淌了那麽血，她居然什麽感覺都沒有，什麽時候被劃傷的也不知道, 這傷、這血怕不是假的吧！

  聞月樓也還是側著臉，沒說話。

  他離她頸脖的肌膚很近很近, 張嘴就能咬上她的脖子，她根本無從反抗。

  這樣黑暗的空間裏, 這樣的姿勢, 他鼻端都是血的氣味, 很容易激起內心的暴戾, 不慎動手錯殺, 葉寧必死無疑。

  怎麽辦？

  葉寧慌張地去抓他的肩膀, 有點用力，聲音有點顫, “血會不會越流越多？我感覺不到痛，那怎麽辦啊？”

  聞月樓沉默了片刻，道：“我幫你？”

  葉寧微頓, “怎麽幫？”

  “不是沒有感覺？”聞月樓聲音放得很慢，似乎是輕笑了聲，在暗黑中他的眼神隱著邪性，低低道：“知道痛就行了。”

  “什麽……”

  葉寧話還沒有問出來，就覺得脖子一痛。

  她整個人都僵住了，呼吸一窒，然後她的手也抖了，滿臉的難以置信。

  聞月樓……他居然咬了她一口！

  不過他這一口效果也顯著，毫無知覺的葉寧立刻就感覺到痛了，傷口像是再度被撕裂了一道口子，痛得她眼淚差點飆出來。

  葉寧手指狠狠地掐入他的肩膀，失聲喊了出來，道：“聞月樓。”

  她下意識想要推開他。

  沒能推動。

  聞月樓微微鬆開，隨後將她更往下拉，轉而將她扣在懷裏。

  葉寧心神亂了。

  她聽到了一陣激烈跳動的心跳聲，不知是她的，還是他的。

  他們這動靜還是太大了，像是觸動了暗陣，波濤湧動，霎時卷起了一股煞氣猛地向他們撲來！

  聞月樓就帶著葉寧迅速換了個方位，同樣是死角的位置，但他們所在的地方就更加狹窄封閉了。

  這是把他們往死路裏逼嗎？

  葉寧一凜，心裏開始緊張。

  她這下也不敢亂動了，很規矩很安分地待在聞月樓的懷裏，一動也不動。

  這鬼地方都是陷阱啊。

  葉寧神色變得十分凝重，警惕地留意黑暗中詭異的動向，神經緊繃。

  然而她什麽都顧不上了，立刻就進入了神色戒備，蓄力待發的狀態，聞月樓那神經病卻在這種時候開小差。

  葉寧在想著怎麽突圍離開時，沉默許久的聞月樓給她來了一句，道：“你的心跳好快。”

  “……”

  這個奇葩的關注點，簡直讓葉寧吐血。

  這麽驚險刺激，她心跳不快那才真的見鬼了。

  葉寧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複自己的心跳，但是沒用。聞月樓說完後，她反而像是心虛那樣，心跳更快。

  她有點哭笑不得，於是說道：“因為我害怕。這裏是什麽地方？”

  生硬地扯開話題。

  聞月樓默了，將她後腰摟緊，整個人抱住，動作很從容很熟練，回道：“九殺曲宮。”

  “就是地宮嗎？”

  “大概是。”

  葉寧有點詫異，“連你都不知道嗎？”

  “不知道。”聞月樓也沒隱瞞，他的粗暴直白就讓葉寧更驚訝了。

  聞月樓說不知道，不是他不知九殺曲宮這個地方，而是他不知道為什麽昆山的地下會藏著這個殺機四伏的曲宮。

  這被封印起來的昆山，跟他的想象有點不一樣。而且這個不一樣還有點奇怪，昆山籠罩在不為人知的死寂之下，無人前往，實則它在暗地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葉寧想不到這個，比起變化什麽的，她更想知道他們為什麽會那麽‘走運’？

  抄近路好不容易找到了突破口，結果他們就陰差陽錯來到了這個九死一生的地方。

  葉寧不得其解，但是因為她後頸的痛意很尖銳，她很快就聯想到了附在她身上的詛咒……

  如果原因是她的話，那隻能是這個了。

  但這是要去什麽地方？

  葉寧心裏沒底，很不安。

  …

  而這時，聞月樓隨手打落了一隻黑月蝙蝠，化出鬼火燒成光團，在黑暗中一點點亮了起來。

  葉寧其實不怎麽能看清楚周圍的畫麵，她被聞月樓半抱半扛著順著九曲暗流離開，等到了一處靜謐的深潭，他們就離開寒水，飛快地上了岸。

  上了岸後，葉寧這下也總算是看清楚了九曲宮的全貌。

  曲宮像是一處黑暗的地下洞府，成型的巨大黃石棱仿佛是經日月雕琢，氣勢非凡，而石階往下是深不可測幽潭。

  深潭之下藏著重陣，那水下麵不知沉了多少死人白骨，寒意瘮人，煞氣深重。

  其實除此之外，曲宮表麵看起來，與一般的地宮相差無幾。

  至少這跟葉寧在鏡冥幻宮那裏看到的地宮有點相似。可能也是她沒什麽見識，看到什麽詭異黑暗的地方都覺得像。

  他們上了石階，現在洞口的前麵，感覺到一陣陰風從裏麵吹來。與此同時，原本一片黑暗的地宮洞穴，齊刷刷地亮起了一雙雙紅色的眼睛。

  “……”

  這特麽是什麽特殊的死亡歡迎儀式嗎？

  葉寧麵色很難看，遲疑地看向聞月樓，問道：“進去嗎？”

  “不然呢。”聞月樓扯出一抹冷笑，說道：“沒有回去的路。不進也得進。”

  他們回頭已經沒有路可走了。

  聞月樓隨手給自己和葉寧化了個淨身訣，弄去了身上的水，他摸了摸她的後頸，似乎是在安撫她痛意隨後他們就進去了。

  他們的腳步聲回蕩在黑暗死寂中，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突兀。

  葉寧被藏在石壁縫隙中的那些蝙蝠紅眼盯得渾身發毛，她感覺他們就被無數雙眼睛盯著，這感覺跟被人監控沒有什麽區別。

  特別的這蝙蝠的紅眼睛，像極了攝像頭，特麽還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旋轉那種。

  葉寧咬牙強作鎮定，問道：“我們不用放個消息給他們嗎？”

  “他們？”聞月樓似乎覺得奇怪。

  葉寧一時無言，道：“穆見愁和令澤啊。”

  你忘了上山的除了我們，還有兩個被你扔下的嗎？

  聞月樓停住了腳步，轉頭看她，輕飄飄地說了一句，道：“可他們不是外人嗎？”

  外人那真是外人。

  這點葉寧在山下替聞月樓把守望風的時候，孰輕孰重就分得清清楚楚了。

  但立場這東西吧，有時候看情況而定。

  葉寧是這麽想的，他們四人就算不是盟友，人都到這這裏來了，當個隊友總比敵人強。畢竟越是危險，他們選擇合作，裏應外合這事就越有靠譜。

  總好過現在他們兩個被迫探路的一聲不吭，不幸交代在這裏。死都沒人知道。

  於是葉寧艱難道：“其實我覺得，也不是非要分得那麽清楚……”

  聞月樓目光幽冷，看著她。

  他那眼神那表情，冷冷淡淡的，擺明了就是不高興。

  真的是，很難伺候。

  葉寧覺得頭也疼了。

  算了。

  聞月樓說不知道九曲宮其實也並非全然瞎蒙亂來，他的方向感很強，哪怕在不熟悉的地方，他的步履未亂，一路往那更深處走。

  他似乎在找什麽。

  葉寧就隱約發現了。

  聞月樓好像是哪個方向的黑血蝙蝠最多，就往哪個方向走。他沒動手，卻弄得大片大片的黑影血光在黑暗中躁動，一時間，若有鬼影攢動之感。

  葉寧感覺很不好，她的腳步越發沉重。

  那感覺就像她腳下被綁了千斤重的鐵索，讓她寸步難行。

  漸漸地，葉寧感覺到吃力，便開始跟不上聞月樓。

  她停了下來，試圖緩氣的那一刻，突然就有幾隻原本就虎視眈眈的黑月蝙蝠衝向她。

  葉寧嚇了一跳，她揮手退了兩步，迅速殺了眼前的蝙蝠。

  她還沒鬆下一口氣，結果那些原本隻是蠢蠢欲動的蝙蝠像是收到了什麽刺激還是什麽指令那樣，突然瘋狂地圍攻她！

  葉寧內心大喊臥槽。

  這麽多！這不是欺負人嗎。

  而在她被蝙蝠攻擊淹沒的那一刻，一道遁光憑空出現，瞬間將其撲殺，要殺人的蝙蝠，轟然化成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團！

  在前方的聞月樓化影到了葉寧麵前，伸手穩穩地接住了她。

  葉寧腳邊有幾隻燒焦了的蝙蝠，化成黑血，散發出一股刺鼻的味道，讓她差點當場就吐了出來。

  不過在她要嘔的時候，聞月樓那個魔鬼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葉寧：？？？？

  聞月樓冷聲道：“你若控製不住，會把五髒六腑吐出來。”

  弱小迷茫的葉寧被捂著嘴，被他這一暴言提醒，麵色是一陣青一陣白，眼神簡直是生無可戀。

  感覺身體被掏空。

  葉寧當然是沒有吐，死活都把這股惡心感給咽了下去。她想打起精神繼續，但身體卻異樣的沉重，走不了。

  葉寧很心塞且很無奈地對聞月樓說：“我的腿好像不聽使喚。”

  葉寧本意是想說要不我們別進去了，但想想自己又悲催地覺得沒戲。她就算說了，聞月樓也不可能會聽。

  他拖也會把她拖進去。

  然而葉寧沒有想到，聞月樓沒有拖她，反而是沉默了半晌，他走到她麵前，蹲了下來。

  葉寧不明所以。

  “上來。”他聲音冷繃繃地命令道。

  葉寧盯著他的後背，愣怔，有點沒反應過來。

  聞月樓微微轉臉，眼神攝人，道：“快點？”

  葉寧有點木訥地趴了上去，伸手摟住了他脖子，小心翼翼地扶在他背上。

  她心緒起伏得厲害。

  有點受寵若驚。

  聞月樓默然地背著她，一步步往前走，後麵那群死掉的蝙蝠燒得火光大盛，他們兩人的影子，倒映在石壁上，拉得很長，很長。

  兩人的身影如壁畫，莫名多了一絲相依相偎的錯覺。

  路很難走。

  但並非孤身一人。

  葉寧趴在聞月樓背上，望著石壁上兩人的背影出神，側耳聽著腳步聲。

  久了，她的心莫名有點亂。

  葉寧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就是突然間覺得被他背著，有點不好意思，有點慌。

  須臾，聞月樓忽然開了口，說了一句話。

  “你的心跳得好快。”

  同樣的一句話，同樣漫不經心，但卻聽的人愀然意會，已經是天翻地覆了。

  驀地，葉寧的厚臉皮就燒了起來。

  是啊。

  真的很快。為什麽啊為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葉寧（捂心）:我有點兒不對勁，給我一把救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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