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restarted
作者:Shrimp      更新:2020-09-02 20:04      字數:6694
  梁小頌聽到門“篤篤”地被敲響了一下,模糊的聲音隔著薄薄的門板傳過來,“開門。”那聲音聽起來明顯不是林躍,但鎮定,冷靜,也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那剩下半根煙被梁小頌滅在腳底,他躬身撿起地上的一塊紅磚,一邊說著“來了”,一邊在手中掂量幾下試試重量,這才緊貼著牆根過去開門。

  他剛把鎖輕輕壓著打開,就被人迅速撞開了。那磚頭還沒重重落到來人的後腦勺上上,自己的眼前就已經倏地暗了下去。

  還沒來得及伸手摸到那是什麽東西,眼前隻是晃動著一片模糊的紅與白,梁小頌感覺自己側臉被狠狠地揍了幾拳,即使隔著布料,拳頭從嘴角刮蹭至耳根的疼痛也是火辣辣的。然後又是太陽穴被擊中了,這下打得極精準,壓在那根筋上,他有那麽幾秒眼前全黑了下去。

  那塊磚被他胡亂投擲出去,也不知道打中沒。一切瞬息萬變,而那件罩在他臉上的是一塊布料,他扒拉下來低頭定睛一看,正是林躍穿的那件襯衫。

  而上麵那部分鮮紅濕潤的,摸起來仍然殘存著溫度,不是血還能是什麽?一股巨大的不安霎時襲來,他再起抬頭,還沒看那道影子,胸口中央就被踢中了。那股巨大的慣性讓他的後背猛地撞向了金屬架上,後脊上酸痛炸裂開來,而那架子上擱著的一些瓶瓶罐罐也全都震下來,劈裏啪啦砸到他的肩頭和腦袋上。

  灰塵撲撲,頭暈目眩,他暫時癱在地上爬不起來。

  阮衿的頭昏昏沉沉的,側著的臉貼在鐵絲床上喘氣,感官仍然都保留著,那耳朵聽到的聲音很喧鬧,那眼睛也能看到晃動的人影,可是都很遲鈍。難道是因為他之前掙紮得太厲害,所以精力都用光了?以至於視力,聽力居然也都先被透支了些。

  他感覺有人的手指在輕觸他的臉頰,還以為是林躍或者梁小頌,下意識就先掙紮著往後躲開。

  “是我。”

  李隅的聲音。

  真奇怪,本來感覺什麽都看不清聽不見,但是就這麽簡簡單單地兩個字,就像是破開迷霧毒瘴的陽光,亦或是分開紅海的摩西的權杖。忽然之間,一切都變得極其靈敏和清晰,他像是從殘障人士變回了健康人,還以為自己是在憑空發夢。

  阮衿隻是怔怔地睜著眼睛,看著蹲在自己麵前憑空出現的李隅。看他低頭動作迅速用鑰匙幫自己解開手銬,又拿小刀劃開那些綁縛著他的繩子,把他從這個鋼絲床上扶起來。

  他看著李隅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聽他輕微的喘氣聲,解繩子的修長手指上沾著紅色的血,指甲蓋,指縫裏都是幹涸的紅。循著動作,鼻尖和鬢角的發梢的汗水往下像星星般一顆顆抖落下去,更多的是混著不知道從哪來的灰塵一起流淌,在側臉上重新衝刷出了幾道白皙的溝壑,領口上一圈都漬著深色的濕跡。

  阮衿從來沒有見過李隅這麽狼狽過的樣子,汗水,灰塵,血跡,這些東西好像都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阮衿本來不想哭的,他從不想為自己掉一滴眼淚,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看著李隅這副樣子,忽然卻覺得胸腔中如同被一隻手生生撕裂般的難受起來。

  李隅像隻大貓般蹲著,然後仰起臉,眼睛裏是平整而無褶皺的黑色湖麵,反倒映照出自己一身的狼狽來,口紅,裙子,五彩斑斕的臉,看上去不倫不類。

  “不哭。”李隅撫了一下他的眼角,握著他的手腕,“先跟我走。”

  阮衿吸了一下鼻子,正點頭準備站起來,餘光卻忽然瞥到旁邊舉著一張椅子朝李隅後背砸過來的梁小頌。

  他一瞬間心髒都快停跳了,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把李隅往一邊推。李隅反應也很快,兩個人抱著滾到一邊去,那隻本就稀爛的椅子在他們耳邊頃刻間砸得四分五裂。

  李隅墊在阮衿身下,極小聲地悶哼了一下,阮衿覺得他抱著自己的手臂都收緊了些。他忙不迭從李隅身上爬下來,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麽,卻見李隅幾乎是一躍而起,像離弦的箭,去按住要趁機溜走的梁小頌。

  李隅一隻手把梁小頌雙手反剪,讓他整個人像一道拱橋,整張臉抵在門板上擠扁成一團。

  梁小頌脖子被掐著,梗出鼓起的青筋,唇角沾著噴濺的血沫子,仍在艱難說話,“你他媽護著阮衿這個女表子……你是被騙了,根本就不知道他……”

  李隅根本不想聽他廢話,按著他的頭往門板上磕得直響,“我知不知道需要你告訴?你又算是什麽東西?”

  “嗬嗬……我算什麽,你去問阮衿啊……他沒敢跟你說過他家裏什麽情況吧……”梁小頌神經質地大笑起來,“你問問他敢嗎?我媽的忌日他來過一次嗎?!”

  說到這裏,他的目光落在那個骨灰盒上,李隅循著視線一同去看,顯然也注意到了這裏還擺著這個東西。

  梁小頌忽然脖上鉗製住的手一鬆,他心中一喜,迅速掙脫開了。但卻見李隅徑直朝他母親的骨灰盒走去,他呼吸一窒,不知道李隅要去做什麽,忙不迭衝過去搶奪。

  可惜還是李隅先行一步,DV被他拂到地麵上,隻是伸手捧起那個烏木盒子。阮衿都呆了,看著李隅抬高了,然後毫不留情地用力貫向地麵。

  盒子被摔得開裂,伴隨著那些溢出來的成捧的灰燼,還蒸騰出一大蓬白灰灰的煙塵,淹沒了他們的腳踝,未燒盡的不規則狀塊狀骸骨像埋在沙漠中的硬石頭,是蕭索的,單薄的。

  一陣死一樣的寂靜過去了,那些飄飛的灰塵才逐漸平息下來。

  梁小頌眼睛都燒紅了,雙手緊握成拳,不敢置信地低頭看了,抬頭咬牙切齒,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你……”

  “如果你真的有那麽愛你的母親,幹嘛不陪她一起去死。與其說這是骨灰盒,不如說是你的工具箱吧?”

  李隅砸完之後表情仍然是輕描淡寫的,左右拍了拍手,“不就是想讓她看著嗎?那就滿足你過剩的孝子表演欲,讓她出來好好看。”

  兩個Alpha之間的不要命似的互毆,阮衿還是第一次見。

  是被激怒的梁小頌先撲過去的,李隅不讓阮衿過來,他們從前沒見過李隅打架的樣子,但是見過那些街頭鬥毆的混混。他們總是在街頭巷尾裏混戰成一團黑色的馬蜂,隻是沒有章法地揮舞拳腳,打到誰算誰,打到哪個部位就算哪個部位。不管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隻要對方掛了彩那都還算自己賺了。

  但是現在李隅打架不一樣,他有種冷靜無畏的狠厲在裏麵,就是招招都要人命。即使對手已經被打得無力招架了,他仍是沒停手,阮衿看見他拎著梁小頌的領子,把他丟到煙霧四起的雜物堆裏,毫不含糊地毆打著。

  每繼續罵一句“女表子子”“賤人”“瘋子”,他就再繼續施以一拳,像是在計數,揮灑著汗水的影子落在牆上,抬起來又再落下去。

  阮衿好像聽見了骨頭開裂的聲音,李隅站著,筆直得像一棵白楊樹,就那麽去踢梁小頌的頭,和踢飛路邊一塊垃圾沒有任何區別。

  好像要踩到他完全發不出聲音為止。

  這麽下去絕對會死人的,而李隅也沒有任何停手的意思,阮衿產生了這個認知之後就不由得發起了抖,他衝過去抱住了李隅的腰,“夠了……夠了……別打了李隅……”

  真的夠了。

  李隅被正麵抱著腰,也沒再繼續了。隻是眨了一下眼睛,涔涔的汗水從睫毛上滾落下去,落到阮衿的頭頂上,那語氣仍然是帶著親和帶笑的,“可他好像還不覺得夠……你聽,他被打得半死不活都還在繼續罵你,這個世界上總是有那麽多死不悔改的人。”

  “我不在乎。”阮衿嗅著,他覺得這個狀態的李隅實在不正常,“我根本不在乎別的人怎麽說。”

  仿佛又重新回到那天燒自行車的李隅,那些純黑色的火焰,再度在他身上寂靜地燃燒起來。

  而他這次要瘋得更徹底些。

  阮衿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越害怕,反而越要死死抱住李隅。

  他最終還是打了120,那些剩餘的骨灰被他和李隅一起鏟起來重新放進盒子裏,放到了梁小頌手邊。

  他對著那些骨灰默默在心裏說,“我沒有說謊,我是有愧疚的,可是那些實在太沉重了。”

  一個偽裝的孝子,一個冷漠的瘋子,還有一個被強迫的女表子,這裏的每一粒灰燼,都好像碎裂的靈魂在靜靜地流淚,觀賞這場荒誕不經的黑色喜劇。

  一直到這些事做完,李隅都隻是陪著他站著,最後才說話,“阮衿,要報警嗎?”

  阮衿猶豫了一下,去看地上鼻青臉腫的梁小頌,他知道梁小頌有多難纏,“你剛剛才集訓完,如果挨學校處分,聯賽不能參加的話……”

  簡而言之,他不想給李隅惹上任何麻煩。他今天看到李隅因為他變成這樣,就有種想大哭的衝動,他看到他髒汙的臉和手,就感覺像是明珠蒙塵,難受得把自己這個麻煩打包丟到垃圾桶裏,最好誰也別愛自己。

  “都這個時候,居然在想著這些……”李隅搖了搖頭,是覺得不可思議的語氣,“你是不是也不正常啊阮衿。”

  雖然不報警李隅也讚同,比起很多事,坐牢是相對舒坦的。

  “可能吧,我覺得自己好像沒有感覺,已經有點太習慣這些了。”

  阮衿低下頭了,人會對自己遭受過的痛苦脫敏嗎?會吧,他實在是太過麻木了,不觸到底線之前他真的還一直保持著詭異的鎮定。

  阮衿看到了之前自己嘴唇和下頜在李隅衣服上留下的痕跡,胸口靠右,心髒正中,一團血肉模糊的紅。

  是口紅,就是那最令人厭惡的口紅!他慌不擇路,忙不迭伸手要去惡狠狠擦自己的下頜,就動作大得像要給自己一拳,卻被李隅一把握住了手腕。

  他側過吻了幾下阮衿紅得亂七八糟的下半張臉,手貼著耳朵和鬢角,那是一個很珍視的動作。即使碾轉到嘴唇上,那觸感也依舊很輕,就隻是柔軟濕潤的觸碰,不會比羽毛和呼吸更重。

  因為這些細碎的吻,阮衿忽然就不知所措起來。

  李隅一邊親吻他,一邊抬高他的雙臂,把那件紅裙子扯下來,扔到地上。

  阮衿忽然就忍不住哭了出來,是“唔”地一聲。像初生嬰兒的第一聲啼哭,很怪異,眼淚酸得像檸檬汁,而且滾燙澀口,就那麽簌簌落下來了。他以為自己根本哭不出來,但是李隅讓他明白了正常的表現應該是什麽樣的。

  李隅捧著他濕潤髒汙的臉,“不是說沒有感覺嗎?那為什麽又哭了?”

  “我也不知道,你一碰我,就開始想哭了。”阮衿搖了搖頭,低下頭,忽然發現模糊的視線中有一片刺目的紅,他的手上沾了一片濕潤的血。

  剛剛接吻,他的手放在李隅的脖子上。

  阮衿這次真的慌張了,去看李隅的後腦勺,那些暗色的血太不明顯,虯結在頭發中,濕潤塌陷的部分像一塊鮮血淋漓的癩疤,新鮮的,熱騰騰的,就在靠近脖頸右側的下方。

  “你受傷了,好多的血。”他開始語無倫次,拉著李隅要慌不擇路地走往門外衝,“我們去醫院,找醫生……”

  李隅拉住了阮衿,渾不在意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後腦勺,看了看,其實出血並不多,而且都快全幹涸了,“我還好,沒事。”

  “怎麽會沒事……怎麽會沒事……我讓你流血了……”阮衿忽然就哭得更厲害了,他蹲下了身,眼淚像密集的雨水般順著臉頰滾下來,要比剛才哭得流暢很多。李隅從沒見過他哭得這麽厲害過,上次妹妹走丟都沒有這樣,這次可以幾乎說是到撕心裂肺、傷心欲絕的嚎啕大哭。

  明明受到更多傷的是阮衿,頂著一張掛彩的臉,他都沒這麽用力為自己哭,現在卻在為李隅的傷流著傷心欲絕的眼淚,一顆顆,喘不過氣的,連綴的眼淚起來像好多誇張的驚歎號砸向地麵。

  李隅伸手接住了那些眼淚,阮衿就在他手心中哭,把整張臉埋進去,血和淚蓄積在一起,那個幹涸的地方很快就濕潤,豐沛起來了。

  那麽多眼淚,手捧著都能養一條小魚。

  在這一瞬間,李隅覺得他們身上某種隱秘的東西了貫通起來,他也說不清是什麽,或許來自心靈深處的角角落落。他現在渴求一個答案,那嗓子全然是沙啞的,去抬起阮衿的臉,“為什麽哭成這樣?”

  “你受傷……我很難受……”阮衿還在持續抽噎著,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心髒在抽痛著,“我看到你流血,我難受得……就像要死了一樣。”

  “但你受傷,我也難受。”李隅輕輕地吻了阮衿濕潤的眼皮,雖然他沒有哭,可能因為他不會哭,但是阮衿替他把眼淚流出來了,“如果我難過,你幫我哭一哭就好了。”

  他們的傷口都生長在了對方身上,所以才對彼此的痛苦感同身受。

  或許上輩子阮衿是自己身上的遺失的某個部分,是被砍斷的手?還是被抽出來的肋骨?或者是他丟失的情感部分,隨便是什麽吧,不然他怎麽會這麽懂得自己,還這麽喜歡自己?

  李隅把阮衿抱了起來,又撿起了地上那個DV,從樓上走下去了。

  DV一直在記錄著的,不論是在骨灰盒上,還是滾到地上,它把一切都錄下來了,攝像從沒有停下來過。

  他們離開了這片廢墟地帶。

  他們去了附近的醫院,李隅後腦勺的傷口是滾到地上時被地上玻璃紮到的,萬幸是並不深,但有點長,所以縫了兩三針。醫生說可能會留疤痕,他對此不置可否,但是阮衿卻很沮喪。

  但李隅說的是,“那就當是個烙印吧。”

  各種檢查一直到晚上才結束,李隅除了那個後腦勺上的傷之外一切都好。但阮衿有點輕微腦震蕩,所以還需要住院再觀察一兩天。李隅就陪床,叫餐廳送清粥和一些湯湯水水,阮衿本來一直水米未進,應該是饑餓的,可因為頭暈卻沒什麽胃口。

  但是李隅拿著勺子吹氣,執意要親手喂他,他就都吃進去了。

  “我之前嚇到你了?對不起。”李隅的語氣現在平靜下來的語氣是那麽正常了些,勺子輕輕遞送進阮衿的嘴裏,“太生氣了。”

  他說“太生氣了”的語氣就像是在商量晚飯要吃什麽一樣,如此的漫不經心。阮衿知道,他對此完全沒有一絲愧疚,討厭的人要是死就死了,

  他道德感薄弱,他對殺人作惡其實毫無壓力。

  可就算是這樣,阮衿還是覺得他好得無可救藥,“為什麽要說對不起,是你把我救出來的,而且我也不喜歡聽你說對不起這三個字。”

  李隅沒說話,隻是看他的臉,洗淨之後才發現那些傷口是多麽的駭人。窗戶外的月亮很明亮,透進來像水一樣浸泡著他們。

  他去摸阮衿嗑破結痂的額頭,發青的下頜骨,殘留著掐痕的脖頸,撫摸每一寸細微的傷口,語氣和動作都是如出一轍的溫柔,“還有沒有受傷的地方?還有沒有哪裏難受?”

  阮衿本來都好好的,被這麽注視著,反而不由自主地湧現出許多不可名狀的委屈和疼痛來,好像是自己不痛就是在浪費李隅的溫柔,好像被弄得矯情些了,忍住了鼻酸的衝動,“我很好,沒有哪兒不舒服。”

  再繼續喂了一半的粥,李隅看他實在是吃不下了,就先把飯盒先放下。桌上還擱著那個DV,阮衿看他的手停頓了一下,還是拿了起來。

  “你別看……那些都是不好……”阮衿一隻手還在輸液,就忙不迭去抓住李隅的手。

  “別亂動,小心滾針了。”李隅按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在DV的按鍵上迅速動作著,“我不看,都格式化了。”

  做完之後他又把DV放回原位,裙子,口紅,DV的錄像,一切不好的,全都被他清除幹淨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盡管有陪護的床,但兩個人是擠在一張病床上睡的。月光從窗簾中傾瀉而來,懸在那條小小的夾縫中,像是陷落在最窄深的井底。

  阮衿想起那一天他們在火車上度過的夜晚,而今李隅的一隻手環繞在他的腰上,另一隻手在他後背上攬著。他感覺李隅的呼吸很平穩,就輕聲問,“你睡著了嗎?”

  “沒有。”李隅回答得很迅速而輕緩。

  阮衿靠著他的胸口,感覺他的心跳很穩,換上的病號服也很快染上他獨特的氣息,能蹭到胸口溫熱的皮膚,“但你肯定有很多想問的吧,為什麽不問我?”

  “你不想說,所以就不問了。”李隅把他抱得往上了些,兩個人的眼睛對視著,湊近了,連鼻息都交錯在一起,他的話已經變成了氣音,像吐出一口煙,“但是我會用自己的方法知道。”

  許久不見的思念忽然來得氣勢洶洶,阮衿湊上去吻他,唇瓣剛粘黏在一起,還未再糾葛,下巴上就劇痛,但他舍不得分開。

  李隅也知道親嘴唇不方便,隻是捧著阮衿的頭推開,低頭換成親別的地方,盤旋在阮衿的脖頸,鎖骨那一片。領口揉散開了,胸口處是全然赤、裸的,黑暗無端放大了嘴唇那些濕/黏和喘息,他的手順著病號服伸進阮衿的腰際,不輕不重地在腰窩處揉捏了幾下,就感覺手中的人蜷縮著在顫抖,然後又反弓起來。

  說起來,阮衿比李隅大,而且已經快成年,那麽發/情/期也快到了。

  阮衿感覺自己被李隅輕咬了一口脖子,牙齒磋磨著那些掐痕的那些地方,令他半邊身子都麻了,李隅是很懂得怎麽去欺負人的。

  他去看李隅黑而亮的眼睛,比月色更清澈些,於是有些哭腔逐漸湧出來。月亮遠遠看著是很好很美的,但他知道那表麵遍布著嶙峋凹凸的坑,他藏著掖著,保持著距離,小心翼翼地停留在一個地方。始終不想給對方帶去麻煩,但好像還是沒有讓一切變得更好。

  於是一吻罷了,阮衿從病床上坐起來,他試著誠懇地握住李隅的手,“不要從別人那裏知道我……我要自己告訴你,你要聽一聽嗎?”

  “那我也說一點吧,你也要聽嗎?就當鬼故事聽一聽。”李隅笑了一下,去拿那個DV,打開了攝像,“現在重新開始,可以有部分隱瞞,但不能撒謊。”

  作者有話說:

  下章可能是比較怪異敘述的視角……因為不知道算哪個時間線的誒,但是第一次寫文還是充滿了實驗性。看在這麽多字數的份上,饒了我吧,以後再也不亂說加更的事了。

  (因為喜歡搞形式主義,從照相機開始,那就必須以DV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