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講題講到床上去了
作者:Shrimp      更新:2020-09-02 20:04      字數:4872
  薛寒那次的生日不歡而散,她沒等到十二點吃蛋糕,以喝多了身體不舒服為由直接將大家都遣散了,甚至連生日蛋糕都沒壓根吃上。

  也正是因為這樣,後來大家也都知道了,李隅和薛寒倆人沒能成一對。

  至於為什麽,或許是因為有些天之驕子就是眼睛長在頭頂上。薛寒多好啊,他們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說的,語氣裏總是充斥著一股子欲蓋彌彰的埋怨,但是其實本質還是幸災樂禍。

  就好像隻要他永遠不走下神壇,就那麽端著,那麽其它追求者或者暗戀者就能始終保持同一水平似的。

  不過隻有阮衿特別痛苦地了解到一件事,那就是李隅已經有中意的人了。他躲在那盆栽那兒被迫偷聽李隅拒絕薛寒,那感受就像溺水的人載浮載沉,好不容易他剛浮出水麵能呼吸幾口氧氣,又馬上被什麽不知名的東西給直接踩下去。

  鬱悶,鬱結,鬱鬱寡歡。

  但是阮衿也知道,他要是不表白的話李隅怎麽會知道自己喜歡他呢,這個事隻要不說那就永遠是保持緘默。

  他以前覺得自己能夠永遠當一顆盆栽,偶爾長成聖誕樹的模樣給他喜歡的人捎去禮物。但現在事實並非如此,感情這種東西,稍微給一點甜頭就往下刁鑽地生長三寸,要怎麽從心裏拔除幹淨,都完全不可能。

  況且跟李隅相熟之後,總是不經意就嚐到了甜頭,這倒是個問題……

  他持著一種又頹又糟糕的心態迎來了寒假,而周白鴞在他指導下成績進步期末考得不錯,秦舒也挺高興,17號放寒假之後她就隔幾天讓阮衿來家裏一趟,多付三倍工資。

  不過秦舒又時常擔憂他倆孤A寡O的,一起搞學習容易擦出點青春期愛的火花,那可實在是太不妙了,於是隔三差五要敲房間進來端水果送牛奶噓寒問暖,或者把過來玩兒的李隅發配進房間來看著他倆。

  總而言之是想盡各種辦法,絕對不許他們二人有任何單獨相處的可乘之機。

  看著兩個小孩子一天天相熟,笑聲和話語都多了起來,秦舒越發就怕出早戀這檔子事。

  尤其是李隅不上她家來玩的時候她神經格外緊張。

  “嘖,我覺得我倆是不是要在我媽麵前拜個把子什麽的啊,省的她總疑神疑鬼……”

  短短一個小時不到,秦舒已經以各種方式進進出出周白鴞的房間不下五次了。不過好在今天她馬上要出門出席某個重要會議,等到她依依不舍關上門離開的時候,世界終於安靜下來了。

  周白鴞已經吃了好幾盤的水果,腦子仍是空的,不過肚子早就撐了,趴在桌上喘氣,語出驚人道,“其實我吧,好像已經不喜歡Omega了……”

  阮衿一邊忙不迭點頭一邊幫周白鴞劃重點,“不喜歡Omega還有Beta呢……”

  不過因為一陣詭異而尷尬的沉默,阮衿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周白鴞所指的“不喜歡Omega”指的是“喜歡Alpha”,這倒是個大新聞,“額,你說的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可能吧,我自己還沒搞清楚呢。”周白鴞叼著筆帽,麵對著窗台外沒有花的灌木叢,年輕的臉上寫滿了沉思,“你說什麽是喜歡呢?”

  “先別想了,你把作業寫完就搞清楚了。”阮衿把手中驗算的紙推到周白鴞眼前。

  “你可真是沒勁,當哄孩子啊。”周白鴞心事重重地低下頭算起了化學,邊寫還邊說,“你可千萬別告訴李隅之類的人,我可誰都沒說過,他們要知道肯定要笑死我。”

  “那為什麽告訴我?”阮衿有點好奇,既然連最好的朋友都不能說的話,又為什麽會告訴他這個沒那麽相熟的人。

  “因為我也知道你的一個秘密。”

  周白鴞已經把這道題的雜質算出來了,很自鳴得意地低頭吹開了紙麵上的橡皮屑,又用手拂去,然後才慢悠悠地說,“我知道你暗戀李隅嘛。”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阮衿差點沒坐住,要立馬從椅子上滑下去。

  他驚呆了,想反駁又覺得完全是欲蓋彌彰,隻能語無倫次道,“你怎麽……我,我特別明顯嗎?應該是沒有吧。”

  “很明顯。”

  周白鴞又開始用那種“要堅強”的眼神凝望著他。

  阮衿徹底呆住了,周白鴞看他臉色發白,整個人像是一尊搖搖欲墜的瓷器,馬上就要摔到地上砸得稀爛。他見狀於是馬上清了清嗓子解釋道,“好吧好吧,並不明顯啦。之前你那個本兒夾到書裏去了,我以為是筆記就翻開看了,所以就這麽知道咯。”

  要不是翻到那個本子,他倒是完全看不出來阮衿暗戀李隅這回事,所以周白鴞有點好奇,“你想追他嗎?”

  “喜歡是一回事,示好而已,但不一定要去追。”阮衿不大想聊這個話題。

  “那你這就不對吧,你隻有主動去追,才能夠讓他感受到你的那份心意。”周白鴞題也不做了,挪動椅子到阮衿旁邊,開始不客氣地勾肩搭背,就這個問題展開更深入的探討,“你有跟他暗示過嗎?”

  “我送過匿名的禮物,額,還有匿名的信什麽的。”阮衿有點不太好意思說出來這些事。

  “嘖嘖嘖,太蠢了,為什麽要匿名呐?你這麽做他能知道你是誰嗎?他那些信和禮物都嫌占地方不知道扔哪兒去了,從來不看的。”周白鴞想了想,開始構想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他生日已經過了,我看那就情人節吧,你得整一大束超大的玫瑰,超大你懂嗎?就是大到要把其他人的花都比下去那種。巧克力,這個如果你不會做,可以買回來加熱融了,反正冷卻後就變成你做的了。這麽看著我幹嘛?巧克力不是都這麽做的嗎?最後還有配樂,雖然我哥說我小提琴拉得像鋸木頭,但是我琢磨著奏個樂應該……”

  “你先打住……這簡直太……”阮衿本來想說“太土了”,但看著周白鴞說得唾沫橫飛興致盎然的樣子,還是沒掃興,隻是慢慢說,“你有想過前提是,他也得喜歡我嗎?或者說對我有那麽一點感覺。”

  “也對哦。”周白鴞想了一下,他的確不太清楚李隅的心裏是怎麽想的,“反正目前為止,他跟你也算是熟了,至少是朋友吧,他不討厭你。”

  阮衿搖了搖頭:“不討厭……但他也不討厭薛寒吧?不討厭不等於喜歡。”

  “你也太消極了吧,喜歡不就是想要進一步發展嗎?”

  “有點想,不過主要是希望他開心,他開心我就會開心,大概是這樣。”

  周白鴞開始陰陽怪氣地用力鼓掌,就像那些上課起哄的壞小子一樣,“真是偉大的,不求回報的愛情,你就是當代哲學家?”

  行,他知道在別人眼裏又是一個懦弱的人了,這仿佛是一個不管怎麽樣都難以逃脫一個魔咒。對待暴力懦弱也就算了,對待感情也同樣懦弱,他的全部所作所為都隻是為懦弱和可悲做出新的闡釋,活該被瞧不起。

  別人青春期所應該具有的活力,妄想,以及一往無前的勇氣,在他這裏全部化作成一片現實的陰暗。

  早熟令少年變得不再可愛,就像是氧化的蘋果一樣。

  阮衿歎了一口氣:“主要是,我很清楚有些不可逾越的差距在這裏,我喜歡李隅,跟你是同性戀,這兩件事的嚴重程度,你不覺得是差不多嗎?”

  周白鴞窒了一下,又繼續大聲說,“那怎麽能一樣,我明明比你驚世駭俗得多好吧!你這種老套的《小美人魚》的故事怎麽比得上我《美女與野獸》!”

  他把這說得大聲,並且開始間歇性抖腿,看上去像在抽風似的,但是阮衿知道這隻是虛張聲勢。

  同性戀首先是要戰勝自己,再去戰勝別人。

  “那你喜歡Alpha,不會擔心自己喜歡上李隅嗎?”

  這回換周白鴞要從椅子上滑下來了,滿臉寫的莫名其妙幾乎快淌下來,“那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呢?”阮衿看著周白鴞,眼珠烏黑清澈到能映照出人臉,像是非要刨根問底似的。

  “你喜歡就以為全世界都暗戀他啊,我跟他太熟了,熟到兩個人脫光了在一個被窩裏待著都不可能有什麽。”周白鴞仰著頭想像那個畫麵,因為惡寒而迅速打了一個激靈,“真的會直接笑場的。”

  “所以我也不太想和李隅做朋友啊……”

  阮衿又低下了頭,一隻鉛筆在他手下潦草地塗抹著灰色痕跡,像是素描似的,手腕又開始發力,於是鉛的顏色由灰轉黑,“不想讓他在熟悉中逐漸忘掉我,我想在他生命中留下一點與眾不同的痕跡。即使可能是很多年後才察覺到,但也算想起來有點浪漫的好事情吧?”

  如果這份感情能變得輕得像羽毛,就像是雪落到肩膀上也不會有任何察覺那樣,是不是就不算咄咄逼人?至少他覺得李隅是不會討厭的。

  他的眼睛像凝著一片霧氣,正注視著外麵冬季黑色的枝椏,那些影子倒映進來就像月下湖水中搖曳著的影影綽綽的水草,這是屬於追逐水草而生的溫馴動物的眼睛,但單戀這件事依舊是快樂大過了不快樂。

  他看上去不是一般地喜歡李隅,於是周白鴞很好奇,“嘖,哲學家阮衿能不能告訴我,你有那麽喜歡他嗎?為什麽啊?”

  “如果放棄他,我的全部哲學將沒有意義。”

  阮衿忽然轉頭沒頭沒腦地說道,神色看上冷靜而決絕。

  周白鴞有點發愣,“啊?”

  “一個哲學家說的名言,不是我。”阮衿聳了一下肩,又有點狡黠地笑起來,那些神色上堅硬的東西又再度消失了。

  “誆我呢你。”周白鴞嘖了一聲,又想起他完全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架不住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燒,“說了我又不會告訴他,講講嘛,你為什麽喜歡他?”

  “這又是秘密了。”阮衿清了一下嗓子,“那你得拿新的秘密來換才行。”

  周白鴞忍不住伸手掐他,“你可真是會算賬啊,你對鯉魚也敢這麽算賬嗎?”

  “當然不。”

  兩個人打打鬧鬧的,不過Omega就算是打鬧也實在是幹不過Alpha,阮衿被他一個手臂就死死壓住著肩膀,掰也掰不開,挺了挺身也完全起不來,隻能仰頭喘著氣投降,“我,我認輸……認輸了。行吧,先放開我,我們繼續看題好嗎?”

  “不行,認輸就算完事了?你得先告訴我,不然我撓你癢。”

  周白鴞一隻手依舊保持著鎖喉的姿勢,另一隻手就開始作勢往他身上狗刨式撓。

  “我不怕癢。”阮衿一邊說著,但還是在躲,但是脖子又被勒著,步伐紊亂,兩個人的小腿不慎絆在一起,重重往床上跌過去。

  周白鴞一句“臥槽”還壓在嗓子裏,阮衿還沒用力掙起來。倆人正暈頭轉向地在床沿保持著A上O下的不雅姿勢,就聽見門口傳來一道清冷低啞的聲音,“周白鴞,你真該慶幸現在不是你媽進來。”

  兩人齊齊扭頭,看李隅高瘦的身形正佇立在門口,他戴著黑色的口罩,唯有一雙漂亮淩厲的眼睛留在外麵,盯著他們兩人顯得黑黢黢,陰沉沉的,如有實質,仿佛水泥層層澆築下來,令人無端覺得沉重。

  “咳咳,這個吧,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汙穢。”

  周白鴞從阮衿身上爬下來,又隨手理了理自己蓬亂頭發,對著李隅說出影視劇裏麵很經典的奸夫台詞。

  李隅走進來把門順便帶上了,抬起手原本是要伸手往下扯口罩,在輕輕咳嗽出一聲之後又把手放下了,收進了口袋裏。

  他的指尖和耳朵原本蒼白處覆蓋著一層病態豔麗的紅。應該是因為感冒身體正在發熱。

  “講題講到床上去了?”

  雖然聲音被悶在口罩裏很模糊,但話說的挺不客氣的,阮衿發覺他嗓子有點沙啞。

  “不是的,我倆剛鬧著玩呢 ,不小心摔到一起去了。”周白鴞撓了撓頭,“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你以為我想過來?你媽不在家,特地打電話讓我過來的。”

  李隅坐到懶人沙發上去,語氣依舊不善,帶著刺兒似的。

  他本來就躺在被窩裏頭昏腦漲難受著,被一通電話溫言細語地喚醒,也不太好出言拒絕,就隻能在大冷天披上外套匆匆趕著過來了。

  阮衿朝他這邊走過來,彎下腰輕聲問,“你感冒了,有吃過藥嗎?”

  李隅正仰躺著,睜開眼睛正對著阮衿,看他低垂著的毛衣領口被扯得向下鬆垮著,露出精細的脖頸和鎖骨,白皙皮膚上麵有被指甲刮出的淡色紅痕,一直延伸向裏麵,隻教人引出些曖昧的遐想。問話時的嘴唇開開合合的,額前碎發粘了汗淩亂地貼在額頭上。

  他想起剛剛的事,無端為阮衿這種無所謂的態度產生一股沒由來的煩躁。他跟阮衿對視了半晌,有些話始終噎著,胸口悶得厲害,但是他又不想開口,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喉嚨痛罷了。

  阮衿覺得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含著生了病的蒙蒙水霧,眼睛裏那些冷漠都像是融化似了,變成有點生動的慍怒,好像是在瞪著他,或者是想聽他說些什麽。

  但是阮衿不太清楚他想說什麽,聽什麽,隻覺得他生病的樣子有點可愛。

  “你要是沒吃藥的話……”

  他話還沒說完,李隅驟然翻了個身,將臉朝向另一邊,選擇用沉默的後背來回答阮衿的問題。

  作者有話說:

  隱隱約約有一點酸。(提一嘴,小周是在跟他哥搞骨科,不過我不寫副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