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丈夫如是說, 朱嬌嬌就說，“要是並不想訂下親事來，那就先別送吧。咱們老門山這邊的講究跟那邊畢竟還是有些不同，我看今年還是等他們家送過來之後咱們再回禮吧。”

  朱嬌嬌雖然喜歡李雪棠, 但也並不願意這樣視老門山的一些約定成俗的東西於無物，“我想李行平家也是知道咱們老門山這邊的講究的，不會在意。”

  葉有華拍拍額頭，“對, 你說得對。我最近有些失神了。”

  “還在想著老門山將來的路？”朱嬌嬌打量了一下丈夫，“到底是跟自身切身相關, 好日子不想放棄又怕招事, 這般取舍兩難，咱們自己能想的也就是這樣了，你不如打電話過去跟沈先生還有沈措他們聊一聊？”

  葉有華想了想, 之前忙得很，也沒來得及問這事了, “明天剛好要跟各處買家報一下貨運單, 順便問一問沈措吧。”

  這麽隊裏無事就打電話過去，總覺得有些不妥當。

  “車到山前必有路。”朱嬌嬌這麽說了一句, 又推了推他, “爹在廚房上頭準備開天窗呢，你去幫一幫忙。”

  葉有華連忙站起來, “不是說等我回來一起麽？怎麽就不等一等？”

  “爹是擔心快下雪了呢。”朱嬌嬌繼續挑毛栗子, “冬月裏沒下雪, 臘月裏肯定就得下一場大雪了，他要趕著時間動工呢。”

  葉有華連忙進了廚房去，嶽母也在廚房裏幫忙呢，他就說，嶽母怎麽會叫嬌嬌懷著身子一個人在挑毛栗子，原來這邊做活呢，“娘，這邊我來，您跟嬌嬌一起去挑毛栗子吧。”

  “成。那這邊就交給你了。”於敏喬想著女兒懷著身子呢，也就沒有勉強，直接把事情轉手給了女婿。

  朱立勤正在屋頂上小心地搬著瓦片呢，看到女婿進來就問了一句，“你這是開完會了？事情討論得怎麽樣？”

  “大家都不相信將來會有什麽事情，又舍不得手頭裏的事，且還有得討論呢。”葉有華踩著梯子爬到屋頂上，“反正這一批貨已經出完了，到明年年中還有大半年的時光，慢慢討論吧。”

  “嗯，這回咱們倒是要先急著把蔬菜大棚手冊的事情做一個決定，你明天要跟各處報一下貨運單的事情，不如順便把這件事情問一問？”

  朱立勤邊拆瓦片邊說，“時事上我把握不住，但要照我來說，沒有之前那件托付過來的事情的話，這一回倒是做一做典型才是最好的，要做典型的話把蔬菜大棚這件事情直達上聽便是能達到目的了。”

  “可是，有那麽一件托付的事情在，咱們還是得再做考量。”朱立勤輕輕歎了口氣，“虧得這事還有劉支/書也是知情的。”

  葉有華也有些歎息，之前他原本想得挺好的，蔬菜大棚手冊上把老門山也給寫上去，什麽老門山的臘肉、橙汁、菜幹等等，也在書上做一個推廣，那會妻子還有些心思不寧，沒管這一塊的事情，這會聽到妻子的說法，又覺得這般的推廣是不是最好還是拋開了才好？

  朱立勤聽了這事也有些遲疑，“要是沒有什麽忌諱的話，能在書上做推廣自然是最好的。這會咱們還有忌諱呢。”

  翁婿兩個一邊在屋頂上開著天窗，一邊把事情細細討論了一回，“如果咱們老門山不能達到頂點，做那個直達上聽的典型，那還是得收著一點呢。”

  “這事慢慢討論，再說，明年高考的時候，應該能看出來一點痕跡出來？”葉有華想著，既然明年是最後一年，應該會露出一點痕跡來，“到時候看情況再做決定？”

  “我倒是覺得，這事應該是後年才能看出個究竟出來呢。”朱立勤小心翼翼地把瓦片搬開，空出一個空口出來，“嬌嬌不是說，這是臨到了快考試前才臨時取消的？明年情勢應該還是好的。後年，怕是才能看出來一些什麽吧？”

  “唉，發展得好竟是也不行了。”葉有華都有些心灰意冷了，“當時隻想著大力發展的事情去了，早沒想到這些問題。”

  “這會咱們發展得也不是怎麽大呢。”朱立勤寬慰女婿，“你想想那邊生產隊的銅鵝，發展得不錯吧？還有縣城的鹵菜加工廠那邊，那發展才叫好呢。比咱們老門山的東西銷得更好一些，哪裏都賣過去了。”

  想到這兩個楚南的頭名品牌，這要是要發展確實是好得很，而且也是源遠流長，葉有華突然有些失笑，“爹，是我們太心急了，一下子被嚇到了。之前還說直達上聽做典型，其實想做典型我怕也難呢。老門山的東西都是新新產品，不像銅鵝跟鹵菜，隨便哪一個查一查，追源一下，那都是有千來年的曆史了。”

  “嗯。這兩個……”朱立勤沉吟了一下，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我上次聽你說，銅鵝的養鵝法子已經快要露出來了？”

  葉有華踩著竹梯子上上下下的搬著瓦片，“我是聽劉支/書提過這麽一嘴，具體的，我還沒有問過這一塊。”

  “這事我覺得怕是真的有點要露出來了，你想法子探問探問。”朱立勤把自己的想法細細地說給女婿聽，“我想著，咱們能拉著大頭一起發展。”

  葉有華看了一眼嶽父，“爹的意思是？”

  “孫工他們已經是把塑料的真空包裝給研究得很透徹了是吧？”朱立勤反而先問起了這一件事情。

  葉有華點了點頭，“現在咱們的技術已經是成熟了。不然咱們的雞爪鴨爪鴨腿鴨脖拆零碎也拆不了。這些都是極其講究塑料真空包裝的。不過，塑料的原料還是貴了一些。”

  “我記得，近幾年，自從大慶油田出來之後，塑料原料的價格就降了些吧？”朱立勤問了一句，他也是會幫著老門山查賬的，所以知道一些。

  葉有華點點頭，搬完一疊瓦片也跟著一起拆起瓦片來，“所以，爹的意思是？”

  “以前因著保質期的問題，鹵菜向來在遠銷這一塊做得不怎麽好，除了冬天，平時保質期很短。如果咱們提供技術，使用塑料真空包裝，鹵菜保質期這個問題不用擔心了，那不管是銅鵝還是其他的鹵菜，都可以放心任何時候都遠銷了。”

  朱立勤細細說了自己的想法，“這兩個的聲名如此之遠，鹵銅鵝可以做高端的，其他的鹵菜可以做中低端的，隻要好好地運作一下，不愁打不開銷路。咱們老門山屈居其下，想顯眼也難了。”

  “還有，嬌嬌不是一直想把那兩個人給壓下去嗎？”朱立勤示意了一下。

  葉有華立刻就明白了嶽父指的是哪兩個，他壓低了一下聲音，“爹的意思是？”

  “那回我不知道聽誰說了耳朵，秦孟領導是不是現在負責的民生這一塊？”朱立勤聲音壓得很低，“向來不是誰手握經濟誰就有話語權？咱們可以跟他講一講這一方麵的發展。”

  朱立勤手上拆瓦的動作不停，“當初，沈先生的生意越做越大的時候，他出言就能救下我來。後來，就是我隻以沈家管事的身份推薦你叔叔他們去學手藝，也有人看我的麵子沒二話的。”

  “政/治上的事情我不大懂，但是，現在再是講究做什麽貧農，總不至於大家能過好日子反而非得逼著不想過吧？就是廣播裏，不還是誇這個貿易好那個貿易好的？咱們老門山到時候也不必說提供技術，就是提供一下孫工他們改裝的機器也行吧？”

  “再說了，咱們楚南要發展，鹵菜這一塊，不管鹵的是豬肉雞鴨鵝肉還是豆製品，都是發展的農產品，這也是為廣大的無產階級做出貢獻吧？”朱立勤笑了笑，“套話嘛，套一套就成了。”

  要不說葉有華佩服自己的嶽父呢，如果往這一方麵發展，整個楚南都能提起來了，技術有了，思路也有了，老門山還能幫忙著提供一下經驗，隻要東西打開了銷路，銷出去了。

  那就是發展起來了，收購東西那是指定的，說起來還真的是什麽東西都能鹵一鹵，相信到時候縣城的收購量不會少，縣城又是大廠子，想來大家也更願意往縣城裏去賣東西了。

  “到時候整個楚南大家都能發展，昭州市也不是不能發展，那老門山也就不顯眼了。”葉有華雙目灼灼，“一枝獨秀不是春。嬌嬌之前也說過，一滴水隻有融入江河融入大海，才能生存，如果這樣子的話，那咱們老門山再怎麽張揚也不顯眼了。”

  “這事，咱們要用到孫工他們的技術，還是得先跟他們說一聲。你把這裏頭的東西說透一些，孫工他們都是受過難的，不會不理解。”朱立勤提醒女婿。

  “說透了孫工他們那邊，你再跟劉支/書把事情說一說，到時候還得你們兩個配合著在會議室說這事，劉支/書之前就有十幾年的威信，再加上你的權威，老門山齊心協力並不難。”

  “再說了。”朱立勤微微笑了笑，“雖然咱們老門山的好些東西手頭上都是有配方的，可外頭的東西也不一定就得賣咱們老門山這樣的，咱們老一輩幾十年來一直流傳下來的油潑辣子也不是很難賣出去的吧？瓜子花生大家都是有園子的，哪裏就調製不出來差不多的味道了？不見得吧？”

  葉有華想想這事，確實是如嶽父所說的這般，“其實，咱們說不得還能幫他們牽牽線。反正咱們的買家倒是不怕被搶走了，京都不用說，這麽多年的合作了，蘇科長哪一回也沒有丟下過咱們。沈市的蔡科長，這關係一直都是咱們這邊的，也不怕。申滬有點不好說，可是，他們的量一直也就那般。穗城那邊，大家想研究出來合乎他們口味的東西也難。這關係也搶不走。”

  “牽線？你是想著，好人幹脆做到底？”朱立勤眼看瓦片搬得差不多了就停了下來，他搖了搖頭，“如果是牽線，你就得做好丟買家的準備，你別太樂觀了，這麽多的買家，我估計也隻有蔡克敵這個關係比較牢靠。”當初蔡克敵也得叫他一聲叔父呢。

  “京都蘇科長那邊，他不是一直覺得咱們老門山的量不夠大麽？你要是叫他選老門山還是楚南，我想，他有九成的可能是選楚南的。”朱立勤頓一頓，“不過，也難說，說不得，他更看好老門山的東西也不一定，又或者是，他願意兩邊都做買賣。”

  葉有華幫著搭天窗的小梁，“為了顯示誠意，咱們恐怕真的得幫著牽牽線。真的要是牽線，如果不牽京都的線怕是不妥當。”

  “先一步一步地來。你的想法，也可以跟沈措說一說。最好能問問沈先生。”朱立勤有些喟歎，“不知怎麽的，聯絡上了沈先生，更多的事情，我竟是覺得沈先生的意見最是重要呢。”

  葉有華笑笑，“我有什麽事情，也得問一問爹跟嬌嬌的意見才是放心呢。大抵，這就是覺得後頭有人，問一問才安心吧。”

  “好像是這個理。”朱立勤想起當初，“那會，每每沈先生在的時候，總是覺得萬事不妥當，等沈先生有時候出遠門的時候，事情不也管下來了。”

  翁婿兩個一起合力把天窗給搭建好了，這個天窗搭建得不算小，算是一個可以從廚房爬到屋頂的小通道了。

  翁婿兩個下了屋頂，在廚房隔間的廚房裏看了看，“這光線確實是好了不少。”雖然還是比不上外頭那一間，畢竟外頭那一間有個大庭院，光線好著呢。但這一間的光線也好了許多了。

  葉有華又特意叫了妻子過來看看，“你看這光線可行吧？”

  “可以呀。”朱嬌嬌這才想明白過來，原來竟是為著擔憂她住不習慣黑屋子，“這光線完全可以啦。”

  想當初，“她”跟丈夫也是住的這間屋子，那屋子，白天跟晚上差得也不大呢，還不是一住就住了那麽多年？

  這一間的光線比之那會也好太多了，朱嬌嬌完全沒有障礙，“咱們準備什麽時候換過來？”

  “先不急，等把屋頂的那塊活動木板安裝好再說吧。”朱立勤看了看了屋頂，“我是預計在這邊跟這邊做長軌道，到時候把木板放進去，需要遮掩的時候拉過來就行了。不需要遮掩的時候推回去就成。”

  葉有華看了看，附著的那個位置還不錯，“我看是成的，到時候需要在木板一頭做個卡位，拉過來卡在這邊，不然這是斜坡，容易滑過去。”

  “那就下午再開工吧，反正今天下午我不用上工。”朱立勤看了看時間，“差不多該幫中午飯了。”

  下午朱立勤跟於敏喬夫妻還有朱嬌嬌可以不用去上工，葉有華還得去農場跟水利那邊盯著一點，中午他就跟著孩子們一起出的門。

  朱立勤略略說了女婿的想法，“我倒是怕，到時候，咱們還得重新找買家了。”

  “這樣子也比現在好吧？楚南要是發展起來了，老門山就不會這麽顯眼了。”朱嬌嬌聽了這個想法卻是覺得好呢，“而且，到時候如果楚南的經濟發展得好，有錢了，也不至於說什麽缺了青磚砌防空洞而要把西塔給引爆了吧？”

  朱立勤看了女兒一眼，“你對西塔真的挺掛心的。”

  “世上唯二的兩座斜塔之一。”朱嬌嬌這事原是聽孫女兒說起的，但後來又聽孫工他們也是這般說的，“如果西塔存在，楚南到時候要發展起來旅遊業那是多麽大的噱頭？兩千多年的古城，世界唯二之一的斜塔，自秦朝起流傳了兩千年的鹵菜，道教七十二福地之一的雲霧山，明朝最後一個小朝廷，還有明皇室的後人。”

  “爹爹，你大概是不知道那種看著別處大肆發展旅遊業時的惋惜的心情。”朱嬌嬌歎息了一回，“楚南原是有這麽多的噱頭的，可幾十年以後，咱們楚南還是十八線開外的小城市。那麽多年了，楚南還是一個什麽都不是的小縣城。什麽毀掉了都是可以複原，古城還複建，唯有西塔複原不了。”

  月是故鄉明。

  朱立勤低低喟歎了一聲，跑得再遠，心裏還是掛念著家鄉的吧。

  老門山這回出去發貨的人很晚了才被等在楚南接人的牛車給接了回來，葉有華心裏掛著這件事情呢，跟孫工說完事就幹脆跟人換班了，這晚去了大隊部值夜等著人回來。

  半夜時分，牛車才把出去發貨的幾個送到了大隊部。

  葉有華聽到動靜到樓下去看了一眼。

  “有華叔。”榮亮看到從樓上走下來的葉有華喊了一聲，“我們把貨運單據送過來。這裏還有給榮軍寄包裹的郵單。”

  葉有華一手接過單據，一邊問他們，“今天怎麽回來得這麽晚？路上是有什麽不順利嗎？”

  榮亮幾個就有些遲疑。

  “上來會議室說說看。”葉有華怕這其中有什麽事情，就喊了他們上來會議室。

  葉有華把在門口小爐子裏溫著的熱水壺拎進了辦公室，示意他們自己倒水喝，“是什麽事情？你們說說看？”

  幾個出去發貨的都有些遲疑，葉有華幹脆就點了名，“州程，你說說是什麽事情？”

  “今天咱們在火車站等了一會，原本排隊是輪到了咱們的。縣城裏的加工廠剛好發鹵菜出去，他們拖延了很久。不過他們名頭大，貨運部也叫我們讓一讓。所以就晚了。”鄧州程就簡單地把事情給說了。

  葉有華眉頭緊蹙，“既然你們能趕上貨運部的車子，那也不至於晚了這麽久的時間。”

  “咱們跟發鹵菜的是搭的同一趟卡車回來的，他們折騰人。從楚苗那邊過來，快進縣城的時候就叫了運輸隊的司機去一家館子裏吃飯。還是劉司機好心地給我們指了路，叫我們走到了縣城，這才搭上牛車回來了。”有一個跟著一起去的小子就有些忍不住把事情給說了出來。

  葉有華敲了敲了桌麵，“咱們老門山跟他們差不多每次發貨都能碰上隊，以往不見得這般，這次是有什麽緣由吧？”發貨卡了時間這事不說，中途下車就有點問題了。

  楚南縣城的運輸隊運貨的生意多著呢，不止是老門山這邊的事情，不然何至於他們要提前訂車呢。隻不過，往回裏大家碰上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而且，他們的東西都是遠銷，鹵菜保質期太短了，除了冬天裏能發遠一些，平時裏都是往省城裏發貨罷了，跟老門山且不相幹吧？

  “葉隊長，是我們去的時候在路上歇腳的時候吹噓了一番，被那邊聽到了。”有個小子就有些結結巴巴地把事情給說了，“吹的時候那聲音大了些，那邊聽到了就說了幾句。開始不知道是縣城裏鹵菜加工廠的，就爭了幾句。”

  葉有華聽了這話，心裏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了。他看向鄧州程，“這回是交給你來帶隊的，這事你不知道？”

  “我一直跟著車，沒怎麽下去，也沒聽他們說過這事。”鄧州程衝那小子瞪了一眼，這麽大的事情都瞞著他們。“不過，後來在路上我們的態度還是挺好的。這回遇上了在縣城邊沿就下車這事，咱們沒有發作，也是好好道了別的，倒是沒有再頂上了。”

  葉有華心說，我這邊正擔憂著老門山太張揚了一些，你們倒好，直接就惹上了縣城裏的大廠子了，“你們有沒有說什麽很過分的話？”

  “沒有。就是說咱們老門山發展得好，這日子過得比縣城的日子還要好了。”幾個小子吞吞吐吐地把事情給說了。

  葉有華又想皺眉了，這話還不過分？偏偏還被縣城最是傲氣的工人給聽到了。他看了看手表，十一點多快十二點鍾了，“今天不早了，你們先回家去歇著吧。這事也記得跟家裏說一說。”

  看著葉隊長的臉色，好像沒有什麽生氣的模樣，幾個小子就輕手輕腳地下了樓。

  “有華叔，這事，是不是有點大？”鄧州程也真的是不得不要佩服這幾個小子，前頭訂火車貨運才出了事，這會又悄沒聲息地就惹上了這麽一樁事。

  葉有華心裏歎氣，麵上還是沒有顯現出來，“這算是跟縣城的加工廠給對幹上了。那可是國有的工廠，那些工人一個個原本就挺傲氣。明天我跟運輸隊那邊問一問這事吧。咱們跟運輸隊那邊也是挺熟悉的，他們大抵會幫忙描補一番。但這事，我估摸著還得好好應對。”

  “是我這次沒辦好事。”鄧州程有些愧疚，“原本我該把他們給盯緊一些的。”

  榮亮很是不高興，“誰知道他們路上中途放個水的功夫也能惹一樁事出來？偏偏他們還瞞著這事不說。這會說了又有什麽用？早把人給得罪透了。”

  “要不是咱們在外頭一貫都是保持著謙讓的態度，今天被鹵菜廠這麽給涮了一把，不得鬧上了？我說他們今天怎麽就這麽安靜了呢？從那邊到縣城裏也走了十來裏路呢，竟是一點兒也不鬧騰了。”

  “這群小子，一個個地都太浮躁了。”就是劉有生、於小前跟鄧州程也有些不高興，上回才捅了個大蔞子出來，勞動有華叔出麵跟貨運部說好話才給補上了，才穩了多少天啊，這會又鬧出來了事端。

  葉有華也沒有多說，拍他們的肩膀，“他們還是年輕了一些。你們也先回去歇著吧，明天再說這事。”

  送走了榮亮幾個，葉有華把貨運單翻看檢查了一遍，發貨倒是沒有發錯了，各地的貨運單據都沒有問題，他把寄榮軍的郵單給翻看了一下，這是直接在火車站發的包裹。

  再想想他們跟鹵菜廠那邊的事情，他下午才跟嶽父討論過的那些事情竟是不能再拖延了，得趕緊地給提上來了。

  葉有華看了看時間，雖然說十二點過了，想來這會打擾一下沈措，應該可以。事急從權，還是先跟沈措說一說吧。

  十二點的時間，沈措自然是睡熟了的。是家裏的阿姨接的電話，半夜的把沈措給喊了起來。

  “葉有華？這是有什麽緊急的事情？”沈措爬起來披了件棉大衣去外頭接電話，“事情很急？”

  葉有華就把這邊兩難的事情給說了，“還得麻煩你明天幫忙跟沈先生說一說這事。”

  “這點小打小鬧地就要忙不開了？”沈措聽了就有些驚奇，“你們老門山那能有多大的買賣？就引人眼紅了？哎，我跟你說啊，我這邊好容易拉出來一個班子，準備著要大幹一場的，你可別給我掉鏈子啊。”

  葉有華聽得一怔，“你的意思是？”

  “你沒看我給你匯款的是個什麽單位？幹休所供應科啊。”沈措聽葉有華這會竟然還沒能領會他的意思，“哎，你不會以為我這就是隨便扯了個大旗來做事嗎？”

  葉有華還真的就是這麽覺得的，“你是要準備做些什麽？”

  “哎，也是我沒跟你說清楚。我現在接了幹休所供應科的事情，我這邊以後也得采購東西了。這第一回 先跟你們采購點給大家試試味。數量才少的。以後肯定不會這麽少量的。”沈措就把事情給說了。

  葉有華還真的沒有想到沈措現在做了這份事，“你之前不是做這行的吧？”

  “世事難料啊。”沈措也想不到這回事呢，這世道，他也沒怎麽想幹什麽大事，因此他之前也就是單位裏的一個小主管罷了，平時偶爾出出差溝通溝通一下兄弟單位，事情輕閑得很。

  上回他送臘肉出去，沒想到倒是送了一份幹休所供應科的事情出來的，比較起來，自然以前輕閑一些，但現在這份工作的性質跟以前可就不一般了。

  要說，他這種沾了父輩榮光的人，這份新工作未嚐不是又沾了父輩們的光吧。

  葉有華也覺得沈措現在這份職位比以前的要好，“那現在也挺好的啊。”

  “所以，你那邊還得好好支持支持我。”沈措毫不客氣地說到，“你們的東西我自然是放心的，我想著這一回試用肯定能過，到時候，蘇科長那邊的大頭之外就是我的了。”

  如果是這般，京都蘇科長那邊倒是可以牽線出去也沒有問題，葉有華就把自己下午跟嶽父討論的那些跟沈措說了。

  “我說，你們老門山可真是人才輩出啊。”沈措聽完了就有些感慨，“不過，要是你真的有這方麵的擔憂的話，你這想法倒是挺好。哎，你這句，一滴水隻有融入江河湖海才能生存，這句話說得挺好的啊。”

  葉有華就笑了笑，也沒有說這是嬌嬌說出來的，“你這邊，以後確定會有大量需求？”

  “這個我能確定。”沈措肯定地回答了葉有華，“我看過往年的資料了，幹休所的需求量是真的挺大的。”

  葉有華聽了沈措的話心裏也穩了許多，事實上，即使不是碰上沈措剛剛好轉換了職位，他也願意再出去跑一跑買賣的，“蔬菜大棚的書你知道大抵什麽時候能出來嗎？”

  “這個還得要大半年吧，我聽說，這種印書的流程慢得很，出版社接了之後先是慢悠悠地出個樣書，然後，責編幾番核對之後，再發到作者手裏核對，再次修改之後，才能正式地印刷，整套流程下來一般說來差不多要一年時光，你們的書這會樣書還沒有拿到呢，明年夏天能出來就是頂快的速度了。”沈措說了說印書的進度。

  這樣慢葉有華倒是放心了，“成，到時候樣書出來的時候你跟我說一下，上頭推廣老門山的那些信息，我得再考慮一下到底要不要往上印。”

  “成，我事我幫你盯著。”沈措痛快地應下了，“你說的事情，我明天也去找族叔問問意見，問好了給你回電話。”

  葉有華該談的事情也就談得差不多了，“你現在手旁有紙筆吧？我把貨運單報給你？”

  “你說吧。”沈措從小幾上抓起紙筆把葉有華報的貨運單給記了下來，“沒別的事了？”

  葉有華還有些不好意思，“對不住，大半夜的吵醒你了。”

  “你這個也不是小事情，我能理解。”沈措又問了問葉有華家裏如何，又問大學生，“素珊在學校挺好的？”

  “都挺好的。”葉有華也問了問沈措家裏的情況，難得這會就他在值夜，打電話聊得久些。

  沈措又說了一句，“當初你真該讓素珊來京都的，這麽好的成績，來京都一點問題都沒有，悠悠也在京都大學，正好做同學呢。還有我跟沈叔父在這邊，也是能照顧她的。將來其他孩子高考，你記得叫他們報京都的大學。特別是成忠，沈鎮跟他聊得挺來的。”

  “成，成忠考大學的時候我叫他報京都。”葉有華一口應下了，按妻子所說的，待到成忠能考大學的時候，那會世道也安穩了吧？那就能考去京都了。

  到這裏也就聊得差不多了，聊完了也就掛了電話了。葉有華看了看時間，這通電話又說了挺久的啊。

  京都，沈措把電話掛了，把抄了貨運單那張紙帶去房間，葉詩詩還醒著，就問他，“哪裏打來電話？”

  “老門山的葉有華。”沈措替妻子拉了拉被子，“聽葉有華說，老門山發展得太好，引起旁人眼紅了。”

  葉詩詩湊近他替他暖了暖，“這倒不用奇怪，他們日子過得那般好，而旁人都還沒有解決溫飽問題，不引人眼紅才奇怪了。”

  “他準備拉著縣城的幾個大廠一起來發展呢。”沈措把事情給說了說，“他還真的挺舍得的。一般人不臨到那份上，哪裏舍得放手？”

  葉詩詩就笑，“要不怎麽說你們合得來？事到臨來的時刻舍得下，舍得下那才能更好地發展呢。他這會舍得下，既提供技術，又把買家線牽給縣城，自己的老門山還是照樣地發展，可是卻隱在了大頭下麵，不顯山不露水的，該得的他們都得了。”

  “關鍵還是他有自信就算是舍得下也能發展起來呢。”沈措想著如果不是自己這邊剛好接手了幹休所的供應科，葉有華把買家給牽線出去了，說不得就飄了，“一般人哪裏做得出來？”

  葉詩詩替丈夫把涼氣給暖走了，“要我說，他們這運氣還挺好。不管哪邊丟下了，你這邊剛好能跟得上，以後就算是最大頭的西直門那邊的丟下了，京都你這邊又將是大頭了。”

  “你還不如說我的運氣挺好。”沈措笑了笑，“咱們為了穩妥是不想鑽研，這才一直沒動。但上回，送出去了他們送來的臘肉，卻引來換了這個職位，這份工作才好呢。而且，這年頭，大家都缺東西，我還擔心著要去哪裏采購呢，他們這邊恐怕就把東西給補上了。”

  “我要是不說，你簡直想像不到他們現在發展到什麽地步了。”沈措把老門山的產品給說了說。“你說說，連糖他們都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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