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禾的老家有一座非常高的山，算是風景區吧，山上種滿了各種各樣的植物。現在是冬天，就剩下了幹枯的樹枝，寒風凜冽，山道空無一人。

  他獨自一人在淩晨爬山，想去看日出。

  到達了山頂，他毫不畏懼危險，居然在懸崖邊上坐下。打開背包，裏麵有飲用水和麵包，他就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等著日出。

  他的母親是一個心靈雞湯愛好者，小時候帶他來爬山，總要乘機給他灌輸雞湯文學。

  “看到清晨的太陽，有沒有每一天都是新的感覺，然後覺得自己今天要更努力活下去？”

  聽到這樣話的小柏禾表示這句話語句不通順，上下關係聯係不密切。

  然後，母親大人望著太陽無語了。

  天際開始泛黃。

  柏禾拿出單反相機，開始拍攝朝霞。

  冬天，太陽升起的晚一些。可是太陽一出來，就驅散了所有的陰霾。

  山上起了霧氣，整個地方猶如仙境。

  柏禾眨眼睛，眼眶裏裝滿光芒。

  這時候，實在太適合思考下關於人生的意義了。

  “主任！不要跳下去！”

  柏禾聽到這個聲音，先是嚇一跳，然後莫名心累。他回頭，柏禾正氣喘籲籲站在他的身後。

  “你......冷靜！”

  “你才要冷靜。”

  “你不要跳！這裏可是風景名勝區！死人了會造成經濟損失的！”

  柏禾：“......”他慢慢從懸崖邊上挪開，然後站起來。顧清讓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看柏禾沒有反抗，立馬就抓起他的手，讓他遠離崖邊。

  柏禾：“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問了人地址，特意跑過來阻止你自殺的。”

  柏禾不用問他問的是誰了，除了林睿誰還知道他老家地址。

  “結果我一到就聽你的鄰居說你來爬山了。”說什麽爬山，顧清讓才不相信，這個家夥肯定又想自殺了。

  柏禾鄙視他，“我再怎麽糟糕，也不會還沒有處理好自己母親的祭祀就鬧自殺的。”

  “有人會那麽早爬山嗎？還是在這種冬天？”顧清讓還在懷疑他。“你剛才還坐在懸崖邊上。”

  柏禾百口莫辯。

  因為柏禾說自己還要拍攝日出，顧清立馬表示自己要在旁邊等他。

  太陽高高升起，光芒四射。

  顧清讓：“看著那麽燦爛的陽光，有沒有一種不管遇上什麽陰霾都會散開的感覺，然後想要好好生活？”

  柏禾：“......辦公司那本什麽一天一碗雞湯，回去以後就給我扔了。”

  顧清讓：“主任，那是鄭袖自己出資買的書。”

  下山的路上，顧清讓幫他背了背包。柏禾老大爺毫無愧疚感和羞恥心，“年輕人好好鍛煉。”

  去了鄰居家，柏禾背起顧清讓的行李，然後兩人往裏邊走去。柏禾的家的獨立的庭院，兩層小洋房，周圍都是野花野草。

  “畢竟我平常也不住這，所以很多東西都沒有打理。”柏禾歡迎他進去。“睡沙發吧，沙發我還有擦幹淨，其餘房間不能住人。”

  顧清讓呆呆地坐在沙發上。“不對，我不是來度假的？”

  拎著行李的柏禾停下腳步，回頭問他，“你請了多少天的假？”

  顧清讓老實回答。“三天。”回去以後，他估計一個月都不用休息了。

  “那就住下來去玩玩吧。這邊很多風景區，可以爬山可以賞花還有美食街什麽的。到時候，我載你一起回去。”

  顧清讓問：“伯母的祭日在什麽時候？”

  柏禾眯起眼睛，“明天。”

  “好。”

  第二天一大早，顧清讓就跟著柏禾一起去掃墓。他們這邊有專門的墓地，還有人管理。雖然說是掃墓，其實也不過是帶著一束花過來了。柏禾要跟母親說說話，顧清讓識相地走遠了。

  “不知不覺你今年已經52歲。”說來悲傷，他的母親，生日和祭日都是在同一天。“你走了以後，我每一天都在想跟著你去。”他說實話，“可是你不斷要求我活著，我算是盡力吧。不管是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活到了28歲了。”

  他凝視著墓碑上微笑的女人，那是她在世時最喜歡的一張照片。完整的版本裏，她的隔壁還有著一個高大的男人，一個臉蛋圓滾滾的小鬼坐在他的腿上。

  “我28歲，一事無成，也沒有成家，真是對不起。”他低頭。“我知道你不會責怪我的，所以我就自己反省了。遇上的盡是不靠譜的對象，我真是一個沒有品味的大人。”

  陽光投落，花束裏掉落一片花瓣。

  “要是能早點見到你就好了，我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很想跟你抱怨。”

  絮絮叨叨半天，柏禾想起顧清讓還在等自己，於是才不情不願的起身。但是他一抬頭，發現周圍都沒有顧清讓的身影。他不得不打電話過去。“喂。”

  “我在保安室。”顧清讓馬上匯報自己的方向。

  柏禾雙手插在褲袋上，邁開長腿趕過去。顧清讓正跟保安聊得火熱，他一眼就看見了往這邊靠近的柏禾，連忙向他招手。

  璀璨的陽光落在少年的身上，柏禾感受到了一股青春蓬勃的生命力。

  “走吧。”他說。

  顧清讓：“好啊。”

  保安依依不舍地跟他告別。

  柏禾先走出門口，看到顧清讓走上來了，他先表示對他的敬佩，“你還真是對誰都自來熟啊。”

  顧清讓說：“我跟他套了一下關係，然後叫他多多照顧伯母。”

  柏禾幫他打開車門，“感激不盡，顧先生。”

  顧清讓打了一個寒顫，“什麽顧先生？聽著怪惡心的。”

  柏禾：“顧清讓，給我快滾進去。”

  顧清讓聞言立馬鑽進車裏。

  柏禾無言以對，這個小家夥是不是抖M？

  柏禾給顧清讓當導遊，從最近的賞花區逛起。“看到那邊那幾棵大樹沒有？”他問。

  顧清讓一下車就注意到那幾個參天大樹了，它們的樹幹垂下了許多的木須。在百花凋零的冬天，它們尤其搶眼球。

  “那裏超多人上吊的。”柏禾說，“就用樹的那些須紮起來，脖子一掛上去，然後頭一歪就死了。”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豔羨，還帶著躍躍欲試的興奮感。

  顧清讓倒吸一口氣，“這裏花還沒有開，不如去別的地方吧。”

  跟這個人出門好累。

  “那去我整天想跳下去的那個山頭吧。”

  顧清讓趕緊拉住他，說：“其實我舟車勞頓，十分疲憊，不如就回去休息好了。”

  柏禾麵無表情，“我是不介意。”

  “那我們回去吧。”

  柏禾的家裏有很多的珍藏品，有限定的遊戲還有不少電影光碟以及奇奇怪怪的書籍。

  兩人打遊戲打了一個下午，打到情緒激動的時候，柏禾都會忍不住說話都提高幾個聲調。到了晚上，兩人吃完飯就看電影。

  中途，柏禾去洗水果回來。顧清讓正靠在沙發上，捏著啤酒罐，盯著電視發呆。

  電影裏，人物在講著台詞。明暗變幻的燈光映在顧清讓的臉上。

  柏禾一陣恍惚。

  這樣的生活太可怕了，他明明隻跟他住了幾天，他卻漸漸習慣了他的存在。這種生活模式讓他有一種自己已經過了好幾年的感覺。

  他們三天哪裏都沒有去，就窩在家裏重複打遊戲和看電影。

  三天一過，兩人回去了大城市。在電梯裏，柏禾正準備把行李交給顧清讓拿，自己出去。可是恰恰好，顧清讓的手機鈴聲響起來了。他看見他一手拎著一袋特產，一手拿起手機，隻好默默關上電梯，拿著他的行李跟他上去了。

  “媽？”顧清讓一看到來電人，莫名就不安心。

  “兒子！我們回來了！”顧媽媽的聲音通過手機傳了過來。

  顧清讓出了電梯，放下特產，用空著的手摸口袋找鑰匙，可是怎麽也沒有摸到。

  柏禾看不下去了，主動伸出手探進他的褲袋。

  顧清讓看著突然與自己拉進距離的柏禾，一時小鹿亂撞。

  “我和你阿姨已經幫你安排好了相親了！你星期六空出來一天！”

  這時候，恰好柏禾跟他靠得太近，顧媽媽的話他也聽得一清二楚。他不由得抬起頭，顧清讓也正好低頭看他。兩人的眼神撞在一起，顧清讓莫名心虛。

  柏禾放手，放棄幫他拿鑰匙。“我先下去了。”他的語氣冷淡，一開口仿佛可以噴出冰渣子一樣。

  “誒！”顧清讓下意識想叫住他。

  “兔崽子！你有沒有認真在聽我說話？”顧媽媽在手機那邊怒吼。

  “媽......”顧清讓歎氣。

  柏禾抬腿就走了。

  顧清讓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他一下子看著手機一下子看著自己的行李，還要不斷注視柏禾，心煩意亂又不知所措。

  柏禾走到樓梯間，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總之就是狠狠瞪了一眼樓上，然後才下去了。

  他一到門口，已經有人站著了，正是周闕。

  周闕看著他，做了很多的心裏建設，才慢慢開口。“最近是你母親的祭日。”

  “砰！”柏禾甩門進去。

  “一個兩個，搞什麽！”柏禾拉了拉領口，莫名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