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古麥娜胸前插著一支利箭，血已經不再流，隻是動一下都鑽心的疼痛。

  不動也疼。

  隻是她依舊靜靜的盤膝坐在廣場。

  從布道者的姿態，朝著殉道者的姿態蛻變。

  旁邊的古神族人，悲哀且憤怒的看著她，卻隻能按照她的指示，大聲喊著講演的內容。

  按照之前首領的說法，人族或許會出麵，救下娜公主。

  現在除了賭，沒有第二條路可言。

  “聖女殿下，我帶著你逃跑吧，為什麽要做這樣的傻事？”

  “我們，我們都很擔心你。”

  趁著周圍沒什麽人圍觀，這個古神族人用古神語輕聲說道。

  古麥娜看了他一眼，隻是微笑。

  “相信我，如果這一次我們賭贏了，整個族群的命運都會改變。”

  目前的她，已經看到了一些曙光。

  從第一天的被石頭砸，到現在的平安無事，自己終究是獲得了一些人的認可。

  哪怕是一隻蝴蝶，扇扇翅膀，也能稍微動搖一下人們心中的那些偏見。

  這第一步，已然穩穩的邁了出去。

  隻要其它的族人能走出來投降，對於這片小世界而言，對於人族和銀靈、古神二族的關係而言，就是一場巨大的飛躍。

  破冰，已然近在咫尺。

  ……

  又是一個白天。

  很多人路過這裏，看到了被利箭射中的古麥娜，血流了很多，看上去傷勢很重。

  也看到了她身後的古神族人，像個忠心耿耿的衛士，保護在她身前。

  隻是沒有人作出什麽過激的舉動。

  甚至沒有人靠近他們。

  連圍觀的人都少了。

  現在這種情況，略顯詭異，但凡是有點頭腦的人，都不會出來趟這趟渾水。

  也沒有資格出來。

  畢竟，瞭望塔中的大人物都還沒有發話，執法隊都還沒出動，平頭老百姓就別湊這個熱鬧了。

  一直又到深夜。

  古麥娜已經很虛弱了。

  心口處的箭傷是致命傷，雖然不至於當場就死，但這都快過去一整天了，再不治，真的要回天乏力了。

  她全身都在冒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眼前甚至出現了許多幻覺。

  是小時候幸福快樂無憂無慮的時光。

  有在小世界戰鬥中被屠戮的族人和人族。

  也有在見到方四平時，那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和戰栗。

  她用強大的意誌，硬生生堅守著自己的本心。

  如果，如果他們真的不來，那自己就死在這裏吧。

  隻有這一條路。

  偶爾……

  她的眼神會飄向瞭望塔的方向。

  那位人族的大人物，方四平，或者是楚堯，他們應該是在看著這一切吧？

  肯定在。

  真的……真的不會出來一下嗎？

  真的會眼睜睜的看著我死嗎？

  思緒在無意識的亂飄……

  不知過去多久，眼前漸漸浮現出一道光。

  火光越來越亮，匯聚成了一條火龍。

  在不遠處幽暗的樹林裏，一隊人整整齊齊的舉著火把，走了出來。

  為首的，正是地下深處穿皮甲的那個銀靈族首領。

  “娜公主！我們來了！”

  “人族，我們投降了！”

  她高聲喊道，聲音中帶著幾分焦急。

  綠頭蒼蠅把地麵上發生的一切，忠實的傳到地底，再不出來，娜公主真的要死了。

  這是沒辦法的辦法。

  寧願，寧願這是人族的陰謀。

  也得保她活下來。

  於是他們毫不猶豫的走了出來。

  列著整齊的隊伍，朝著古麥娜，緩緩而行，手中的武器，在行進的過程中，就紛紛丟到了地上。

  不管是銀靈族的匕首，槍炮，還是古神族手中的長弓，長矛。

  這畫麵在古麥娜眼中越來越清晰，她清醒了不少，掙紮了一下，想站起身來，卻是根本站不起來。

  走在最前麵的銀靈族女首領，化為一道流光，疾馳到她麵前。

  一瓶可以拯救生命的綠色靈液，變成絲絲縷縷的光點，盡數灌注入古麥娜體內。

  那支射中古麥娜心口的利箭，也被她小心翼翼的拔了出來。

  傷口頃刻間愈合。

  “娜公主，這個命令我下的，請您責罰我。”

  她主動請罪。

  古麥娜卻隻是搖頭笑笑，臉上恢複了幾分血色，輕聲道：“你沒有錯。”

  “如果有朝一日我族能夠保存，你是最大的功臣。”

  自己成功了。

  勸降成功。

  投名狀繳納成功。

  這下，至少可以獲得人族那位大佬的些許欣賞了吧？

  自己也應該可以借著這個機會，繼續緩和兩族關係，順便擴大影響力了吧？

  古麥娜如此想著。

  而這個時候……

  周圍忽然冒出好幾隻人族的執法者小隊，一眼看上去至少近百人。

  對於這個情況，古麥娜並不吃驚，本在她的預料之中。

  城中無緣無故出現這麽多異族，以執法隊的力度，不可能不會發現。

  “我做的事情，你們應該早就知道了。”

  “現在，我的族人們都選擇了投降，你們可以關押他們，但我要見方大人，方大人知道我的意思。”

  古麥娜站起身來，不卑不亢的說道。

  瘦弱的身軀，充滿了一種正道的力量。

  她相信這件事自己做的是正確的。

  無論於自己，還是於人族，都是好事。

  隻是……

  聽到她的話，執法隊近百成員，全體靜默，沒有一個開口出聲。

  天空中。

  一道身影揮舞著翅膀，急速而來。

  正是楚堯。

  楚堯降落在兩撥人的中間，深吸口氣，朗聲喊道。

  “古麥娜戴罪立功，誘敵有功，執法隊全體成員聽令，將在場異族，除了古麥娜以外，集體誅殺！一個不留！”

  楚堯的聲音，殺意凜然。

  話音落地，自己早已是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青銅甲配合上萬公斤的巨力，衝入異族群中，一拳一腳，當即就把兩個最近的打成了一堆碎肉。

  其它執法隊成員，也都是如狼似虎的衝了上來。

  瘋狂殺戮。

  這是一場根本不對等的戰爭。

  不出三分鍾的時間，在場的所有異族，已然盡數被殺的幹幹淨淨。

  劇烈的血腥氣，伴隨著夜風，吹出去很遠。

  腳下的青石板，也都被鮮血染紅，皎潔的月光照射下來，折射出詭異的色彩。

  古麥娜徹底驚呆了。

  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看著楚堯。

  有種三觀崩碎的感覺。

  忽然覺得，自己想的，全部都是錯的。

  他們……他……怎麽可以這麽狠？

  所以，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個笑話？

  緊緊的攥著拳頭，古麥娜嘴唇都咬破了，滿嘴是血，她死死瞪著楚堯。

  “為什麽？”

  咬牙切齒的三個字。

  楚堯靜靜看著她。

  沒有笑。

  也笑不出來。

  臉色和眼神都是冷峻。

  “沒有投降可言，也沒有議和或者綏靖的餘地。”

  “你想要聲望，想要獲得人族的親和，這終究隻是一種幻想。”

  “你有幻想，而我們，從來沒有，放棄幻想，隻有戰鬥。”

  楚堯輕聲說著，眼中透露著惋惜，想了想，還是補充道：“你是個聰明人，隻可惜，生錯了種族。”

  說著。

  楚堯便是伸手。

  一掌，打在她腦門上。

  強橫的力量，瞬間摧毀了她全部的生機。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事情也都做到這個份上了，即便自己不殺她，她自己也無法活下去了。

  那還是自己來給她一個了斷吧。

  看著倒在地上，七竅流血的古麥娜的屍體，楚堯抬頭看天。

  “收隊啦！”

  “諸位袍澤，今日行動的功勳，各位平分，我隻是打個下手。”

  “以後若是戰場遇難，還請各位多多照顧。”

  朝著執法隊眾人說了兩句場麵話，楚堯振翅一揮，徹底消失在夜空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