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她們也就是說說，未必真的那麽做……”但很顯然，向玉林說這話的時候也沒有什麽底氣。

  這磕磕碰碰的一句話，就像鋒利的刀子戳進了向暖的心口，疼得她說不出話，喘不過氣。

  “嗬……”向暖突然笑了，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你看，連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話，你卻拿來說服我。”

  向玉林的臉麵有點掛不住，於是端起可樂喝了一口。也許是喝得猛了，結果嗆得咳了起來。

  向暖在他的咳嗽聲裏努力平複著情緒，努力忽略心底一陣強過一陣的疼痛。在他的氣息平順之後，她才再次開了口。

  “爸爸，但凡你剛剛為我說幾句公道話，哪怕不是那麽真心，我也許就心軟了。可惜，你一心隻想著為她們求情，卻從來沒想過我遭受了多少的委屈。又或者在你看來，我受的這一切都是應該的，甚至是活該！”

  “我沒有！暖暖，我從來沒有這麽想過！這麽多年，我承認我沒能護住你，但是我對你並不差，不是嗎？”

  向暖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是。隻要是不會跟她們對上的時候，你其實對我挺好的。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心裏挺感動的。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總把你當救星來看待。可是後來……算了，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說多了，難受的還是她自己。

  “對不起。”這一次，向玉林沒有為自己辯解，而是直接道歉。

  這個孩子心軟，他最清楚不過。

  向暖怔住了，緩過來之後，她又忍不住苦笑起來。“如果我還是不同意放過她們呢？”

  “實在不行……放過向晴好嗎？她還年輕，還沒有結婚。如果真的讓她坐牢，那她這輩子就毀了！暖暖，就當是爸爸求你了！這件事如果一定要有人付出代價，讓我和你媽來承擔，放過向晴可以嗎？”

  向暖含著眼淚看著他，沒有回答，心裏天人交戰。

  向玉林突然站起來，將凳子拉開，然後扶著桌子就要跪下去。

  “爸，你幹什麽？”向暖嚇得趕緊拉住他。“這裏人來人往的，你想讓大家都看笑話嗎？”

  向玉林也知道這樣丟人，於是沒有掙紮著跪下去，而是在向暖的攙扶下重新坐了下來。

  “暖暖，爸爸實在是沒辦法了。我就向晴這麽一個孩子，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毀了呀。”

  我就向晴這麽一個孩子！

  向暖被這句話刺得心口鮮血直流，心髒每一個細胞都銷魂蝕骨地疼痛。

  原來他跟劉秀清一樣，從來沒把她當成他們的女兒！

  早該知道的！

  還能說什麽？

  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向玉林見到向暖的反應，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於是驚慌失措地想要補救。“暖暖，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我、我隻是……”

  向暖苦笑，甚至笑出了聲音。

  向玉林被她這麽一笑，徹底說不下去了。雙手抱著那杯可樂，一不小心就捏得灑出來不少。

  “爸爸，都到這個時候了，你又何必把我當傻子？你我都明白，下意識說出的話，才是心裏最真實的想法。你沒把我當成你的女兒！你們都沒把我當成向家的一份子！從來都沒有！難怪向晴總是說，不管我怎麽努力都是白費的，根本沒有人會在乎我！這句話每次都跟刀子一樣刺我的心，我疼得喘不過氣，卻還是不願意承認事實。可現在，我連自欺欺人都沒有可能了……”

  向暖雙手扶著桌子，身體搖晃著站了起來。“我還要回去收拾行李，我先走了。”

  “暖暖！”

  向玉林也跟著站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向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但並沒有立馬扭身離開。

  “暖暖，我從來沒求過你。就這麽一次，我求你放過向晴，好嗎？你有什麽委屈怨氣，都可以衝著我跟你媽來，放過向晴好嗎？她隻是被我們寵壞了！養不教父之過，這個罪過本來就該我來承擔。”

  向晴無論做錯什麽，他們都會原諒她，甚至豁出一切去替她承擔責任！因為，向晴是他們的女兒！

  她向暖根本什麽都不是！

  “如果我同意放過她，你是否可以保證她以後不會再來找我的麻煩？如果再有下一次，我絕對不會心慈手軟。哪怕你真的跪下來，我也不會再給一點麵子。”

  向玉林喜出望外，激動得不能自已。“我答應你，絕對不會再讓她再找你的麻煩！隻要你放過她，我什麽都答應！真的！”

  向暖踉蹌退了一步，神情絕望地點點頭。

  “如果我說，隻要我今天放過向晴，以後我跟你們就恩斷義絕，再無瓜葛。想必你也不會在乎吧？是啊，你怎麽會在乎呢！”

  向暖嗬嗬地笑著，踉踉蹌蹌地出了麥當勞，連牧野的存在都給忘了。直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抓著，一直被帶著往前走。

  到了車子旁邊，牧野鬆開向暖的手臂，將人摟入懷裏。“想哭就哭吧。”

  向暖在他胸前搖搖頭，本來想說“我沒有想哭”的，結果一張嘴，眼淚就直接掉下來了。

  她沒有哭出聲，隻是伏在他胸前，咬著嘴唇，眼淚如雨。

  牧野的胸口很快就被打濕了。他什麽都沒說，隻是一下一下地揉著她的頭發，對來往路人好奇的目光視而不見。

  向暖走了沒多久，向玉林也從麥當勞裏出來了。

  碰巧，他也要從牧野停車這個方向走，自然也看到了他們。他頓了一下腳步，可是最終還是拐向另一個方向，大步走了。

  像是落荒而逃，更像是毫不留情。

  牧野眯了眯鷹眸，扶著向暖的肩頭將她推開一點距離，動作輕柔地給她擦眼淚。“走吧，咱們回家收拾行李。”

  向暖吸了吸鼻子，有點不太敢看牧野的眼睛。“我是不是太沒出息了？”

  牧野刮了刮她紅紅的鼻頭，帶著說不出的溫柔和寵溺。

  “是有點。不過沒關係，有我在。你要是太有出息，我就該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向暖倏然抬頭，然後含著眼淚笑了，踮起腳尖抱住他的脖子。

  緊緊地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