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玉林在幼兒園附近的一家麥當勞等向暖。

  向暖能答應談談，向玉林是很高興的。但是看到向暖是跟牧野一起出現的，他就有些懵了。

  這還怎麽談？

  向玉林皺著眉頭，心裏難免不爽。但是礙於牧野的威勢，他也不敢太過情緒外露。

  不過，牧野並沒有跟向暖一起坐下，而是自己在離得最遠的角落裏找了一張桌子單獨坐著。

  對此，向玉林著實鬆了一口氣。在牧野強大的氣場之下，他真怕自己連話都不會說了。

  “爸爸。”向暖小聲叫人。看著麵前這個本該最熟悉的人，她並沒有太多的親昵，有的隻是尷尬，說不出的尷尬。

  盡管心已經寒透了，但是看到向玉林憔悴的臉色，向暖心裏還是有些不是滋味。畢竟，她叫了他28年的爸爸！在她心裏，是真的把他當成了自己最敬愛的父親！

  向玉林笑了笑，看了一眼牧野，才小聲問：“你跟他結婚了？”

  “嗯。昨天剛領的結婚證。”提到牧野，向暖的表情就放鬆了下來，也有了笑容。

  “他對你好嗎？”

  “很好。我長這麽大，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麽好過。”

  向暖這話倒沒有別的意思，純粹是講述一個事實。

  但是聽在向玉林的耳朵裏，就覺得向暖是在諷刺他們沒有好好對待她，所以他臉色一僵，端起麵前的可樂喝了一口。“那就好。”

  向暖注意到他的表情，知道他想多了。張嘴想要解釋，卻又覺得好像沒有必要。如果他是這樣看她的，再多的解釋又有什麽意義？

  如果他真的信任她，他壓根不會有這樣的誤解！

  見向暖沉默，向玉林不安起來，於是將麵前的東西往她那邊推了推。“吃點東西吧。”

  “不用，我已經吃過早餐了。你吃吧。”

  “哦。”向玉林拿起一塊雞腿，咬了一口。

  向暖看得出來他正在努力斟酌說辭，所以也沒出聲打斷他的思緒，隻是安靜地等著。最後看他的表情實在太糾結了，她終於還是開了口。

  “爸爸，你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吧。你這樣子，自己糾結，我也難受。”

  向玉林抬頭看著她，又看了一眼牧野，放下了手裏的雞腿。“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也就不兜圈子。暖暖，我知道你媽和向晴確實對不起你。但是看在我們確實把你養大成人的份上，能不能放過她們？”

  向暖還沒回答，他又接著往下說。

  “當年，你大冬天被人丟在垃圾桶旁邊。秀清見到了，很是心疼，就把你抱回家來養。也許這裏麵確實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們沒有孩子，但你也不能完全否認她是出於善意把你抱回家。那個年代不像現在，到處人來人往的，這個人沒發現，那個人也會看見。寒冬臘月，你就裹了一個薄薄的毯子被丟在垃圾桶旁邊。如果秀清沒有及時把你抱回家，你也許……根本活不下來。在有向晴之前，秀清對你是很用心的，真的就把你當寶貝一樣的來照顧。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從有了向晴之後，她的態度會突然變了，但是……不管怎麽說，我們讓你有了活命的機會，也把你養到這麽大……不是嗎？”

  向暖捏著自己的手，良久才緩緩地吐了一口氣，苦澀地笑了笑。“我猜到你要跟我說這些。我如果還是不同意放過她們呢？你打算怎麽辦？”

  向玉林一愣，顯然沒想到向暖會如此直接地拒絕了。他既愕然又有些生氣，隻是礙於牧野在場，不敢發作。

  向暖深吸一口氣，抬眼直視向玉林。未開口，眼眶已經灼熱，喉嚨已經哽咽。

  “如果是我傷害了向晴，爸爸，你會替我向她們求情嗎？你會在她們麵前曆數我的好，我為這個家做過的付出，來求她們放過我嗎？”

  話音落地，向暖的眼淚已經湧出來了。盡管她現在已經有了牧野，可是想到過去28年的種種，還是止不住心酸啊。

  這眼淚讓向玉林有些措手不及，一時隻是怔怔地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爸爸，人心都是肉長的，都是軟的。為什麽你們對我的時候，心就可以變得那麽冷硬呢？別說我是一個人，28年來一直在為這個家而付出我所有的努力。哪怕我是一條狗，養了這麽多年，也是有感情的，也會想要護著吧？你知道嗎？這麽多年來，我一直都在想，我到底哪裏做得不好？可是我始終想不出來，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罪……”

  向暖忍不住逸出一聲抽泣，嚇得她一把捂住口鼻，低頭拚命地擦眼淚。可是越擦就越多，好像壞了的水龍頭似的，一直滴水。

  旁邊那桌坐著一個年輕的媽媽，帶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

  孩子不懂人情世故，不像大人深思熟慮，於是奶聲奶氣地問：“媽媽，阿姨為什麽哭了？”

  “噓——別亂說話！”年輕的媽媽趕緊捂住她的嘴，並且歉意地對著向暖和向玉林笑得尷尬又無措。

  這種事情自然不能怪孩子。

  向暖也回以笑容，扯了紙巾又擦了擦眼睛。

  那媽媽估計怕小孩子又亂說話，見吃得差不多了，就拉著孩子走了。母女倆牽著手漸行漸遠的背影，特別的溫暖美好。

  向暖看得失了神，心裏更疼得厲害。

  “爸爸，你覺得她們的背影是不是特別溫馨？你知道嗎？我從小就跟在後麵看著媽媽牽著向晴，就是這麽溫暖的畫麵。可是，這樣的溫暖永遠跟我沒有關係！哪怕我主動湊上去抓住她另一隻手，她也會狠狠地瞪我一眼，然後將我甩開。不管我嚐試多少次，都是一樣的結果。那種絕望的心情，你不會懂，永遠都不會懂。”

  “我——”

  “爸爸，那天如果不是牧野來救我。你知道她們要對我做什麽嗎？她們打算給我拍那種見不得人的照片，然後用它來威脅我嫁給李上進。那個李上進是什麽人，你是知道的吧？如果我真的嫁給他，你知道我會是什麽下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