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城，位處邊荒，周圍千裏人跡罕至，便如林原中的原始古城。

  半個月後，剛踏入青霜城的江魚，甚至以為自己來到了放逐之地，仿佛這方世界，被北鬥世人遺棄般。

  “青霜城坐落大荒叢林，鄰近玄海，是整個北荒地域最偏僻之地。”

  柳如是對青霜城，同樣一知半解。

  以前在扶搖堂，她隻不過是一個身份卑微的打雜弟子，對於青霜城和明洞舊統的理解，依然停在片麵。

  對於小南天北鬥諸星而言，這個曾經統治千秋萬古，掌億萬生靈生死的神君道統，今日與如禁忌，無人敢提。

  久而久之，明洞道統，就消散在歲月長河，至今鮮有人知。

  江魚點頭。

  即便不用柳如是解釋，他也能看出，不光位置偏僻。更像一個過度采伐，導致元氣驟減的廢棄礦場。

  而整個明洞舊統，就生活在這片遺棄的礦場上，沒有任何資源可言，還要處處提防，各種肆虐橫行的野獸。

  這相當於，是扶搖女皇，對明洞舊統族群一個漫長而悠久的懲罰。

  雖然活著。

  但這種舉步艱難，原始落後的生存環境，卻和死了沒什麽兩樣。

  入眼處，偏偏這等靈禽凶獸出沒的地方，全是體內毫無修為，或是堪堪止步在練氣初期的微末修士。

  大荒凶地，普通人結伴往來。

  這樣的場麵。

  和江魚曾經在地球上，參加國際特種竟備賽時，在東非小國見到的那些場景很像。

  抱著嬰兒的婦女，在街邊叫賣步槍、子彈；發動機嘶吼，載滿武裝士兵的悍馬車，在人流中穿梭；大汗淋漓，頭裹紗巾的耶穌信徒，在槍炮聲中用餐；

  與眼前的場景何其相似。

  畫麵雖不同，但本質是一樣的。

  這些人，都一臉理所當然，仿佛生活在這種連外國戰地記者、北荒金丹真君都不願踏足的地方，並沒有什麽異樣。

  無論地球東非小國，還是青霜城，江魚都從這些人身上，看見了悲憐。

  經過柳如是解釋。

  江魚得知，當初扶搖女皇當道，改天換日，重立道統。之後的明洞舊統，就被貶下族，放逐北荒，任其自生自滅。

  千百年來，舊統遺嗣，在青霜大荒開疆擴土，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

  幾乎用無數人的鮮血，一步一步建立起安身立命的地方。人口雖繁衍到數千萬，但真正能夠修煉的，僅僅幾萬人。

  明洞舊統這個種族，就是靠著這幾萬人，鎮守邊疆，抵禦凶獸，橫擊異族。

  “在這個修仙者位尊的星辰上，人族本該高高在上，淩駕萬族。但唯獨明洞舊統，就連各種蠻夷異族都看不起，視作下族，隨時都可踩上一腳。”

  柳如是語氣感慨。

  明洞舊統，跟她沒有什麽關係，因此提起來時，最多為其感歎不公。除此外，並沒有什麽感覺。

  但江魚一張臉，猛地陰沉下。

  “哼，待我殺上扶搖聖地，敢叫女王下黃泉！”

  江魚心中殺意滔滔，恨不得此刻就衝上扶搖聖地，把扶搖女王揪出來，看看是誰敢顛覆明洞道統？

  一路來。

  不時有許多凶獸出沒，都被江魚一巴掌拍死。

  路邊甚至有不少屍體化作森然骸骨，無人打理，直至腐朽成一抔黃土。

  江魚隨便拉了個人問，得知每月每日，都有人慘遭意外，橫死各處，數量太多，根本就埋不過來。

  到最後，青霜城幹脆不管，最起碼填飽了這隻凶獸的肚子，那麽下一個人出事的幾率，就小一些。

  青霜城將之視作，為種族付出。

  當年青霜城，就是用這種直接殘忍的方法，才奠定了子嗣後來的安穩。

  比起以前居住城中，隨時都有可能進入凶獸肚子，或被其他異族擄走戲玩折磨。今天的青霜城，則安全了太多。

  以前就曾出現過，蠻荒虎族光明正大殺入青霜城，擄走數千名青霜城女子，將其折磨致死的慘象。

  “最卑微的時候，我甚至聽說過，幾乎每個月，青霜城都要派出大批老弱病殘，以身作肉，前來填飽這些野獸禽的肚子，祈求它們，不要入城禍害。”

  柳如是苦笑不斷。

  本該惹怒人族的一幕，卻無人敢管，視而不見。

  “嗬嗬，好，當真好！”

  江魚怒極大笑，笑聲如天雷震蕩百裏，樹葉簌簌，如風暴龍卷。道路兩側大荒，無數再次潛伏捕獵的凶獸，當場炸碎。

  “你們吃我道統一人，我便殺上門來，殺你千獸。若吃十人，我滅你一族！”

  江魚立身而起。

  鋪天蓋地的神念，宛若狂濤怒浪般卷來，方圓百裏幾被罩下。

  輕輕一震，數萬頭靈禽走獸，靈魂當場被江魚抹除。甚至有著好幾頭先天級別的虛空食荒獸，都被瞬間震碎。

  獸走鳥逃，一時間，宛若鬧市。

  青霜城到了。

  高達百丈的城牆上，護衛森然，鐵甲鋒寒，一位位練氣修士，手持長矛，麵色肅然。

  城門上方，青霜城三個大字中的‘青’字，都似被什麽東西一劍斬裂開來。

  就見城牆刀劍斑駁，青霜古跡，不知濺灑了多少血跡，死去多少人。江魚幾乎看見千丈城牆，是無數人和凶獸的屍體，鑄造而成。

  青霜城很大。

  但居住的，大多數都是普通人，他們與外界習殺機四伏的大荒蠻林，隻有一牆之隔。而守護這堵城牆的，隻是區區幾百個練氣修士。

  “江前輩，接下來呢？”

  柳如是麵色恭敬，心跳加快，感受到其滔天殺意，渾身血液都被凍結。

  “住下來！”

  江魚輕輕一語，就閉目不言。

  門口守衛隻是隨便盤查了一番，柳如是又塞了幾枚靈石，就被放行。

  隻是陸武玄龜體積太大，足背負了一棟小型豪華閣樓，便交給城外下人飼養。

  進入城中，江魚猶如來到華國古代。

  四周閣樓庭院，酒館客棧，神念卷開，發現其中很多人，都是毫無修為的普通人。

  接下來，江魚就隨便尋了座院落，居住下來。

  隔壁是一家四口。

  每日都會讓小女跑來，送上飯菜，或幾株青花，或幾尾肥鯉，又或幾塊其貌不揚的糕點。

  “小漣，這是給你娘親的報酬！”

  每每看見這個天真愛笑的小女孩，江魚總會蹲下來，往她手中塞下一塊靈石。

  小漣搖頭拒絕：

  “江魚哥哥，我娘親說不許收你的東西，我們青霜城子民，都應該互相幫助，才能生存下去。而且我哥哥楊丹，可是一個修仙者呢，在祖廟做事，每個月都有一塊靈石。”

  說完，她眸光黯淡：

  “要是我青霜城，也有那些仙人守護就好了！”

  江魚接下糕點，五指順著小漣烏黑柔順的長發落下，語氣柔和道：“以後哥哥就做青霜城和小漣的守護神，好不好。”

  小漣紅撲撲的臉蛋，用力點頭：

  “好，咱們拉鉤，誰騙人誰是小狗。”

  她心中何嚐不知，江魚隻是在安慰自己罷了。

  看他溫爾儒雅，一身才子書生氣息的秀氣模樣，提筆就好，至於提刀，恐怕都沒什麽力氣。

  柳如是麵帶微笑，拉著小漪出去遊玩。

  在於柳如是出手大方，什麽樣的東西，都豪不吝嗇。

  卻在之後的一個月。

  小漣連續五天都未敲門，柳如是眸光複雜，看著一直盤坐在桃花樹下，一直等待小漣的江魚。

  自從第五天起，江魚就盤坐在此，紋絲不動。

  “她明明在家，為什麽還不來？”

  接下來。

  江魚都失去了耐心，徐徐起身，敲響小漣家大門。

  卻見小漣雙眼通紅，撲入江魚懷中：

  “我爸被野獸吃了，小漣沒有爸爸了。”

  江魚隨之一愣。

  眸光閃爍著，蹲下來道：

  “小漣沒有爸爸，但還有我這個哥哥！放心吧，以後就由我來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