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作者:長樂思央      更新:2020-08-30 05:52      字數:3872
  鏡中月, 霧中花, 都是一碰便散,可望卻無法伸手觸摸到的海市蜃樓。

  想要得到這一味極為珍貴的靈藥, 須得到極為偏遠的極南之地, 尋三鳥山。

  三鳥,在傳聞中指的便是西王母身邊的三隻青鳥,是神明的使者。

  西王母尋靈藥,種靈藥,這霧中花,便是神明身邊孕育的一味特別的靈藥。

  載著程喜和陶厭的雲舟在觸碰到巨大霧氣的時候便停了下來。

  “這迷霧太大了, 雲舟無法進入其中。”

  修真者騰雲駕霧,成仙者甚至有偷天換日的本事,不過這偷天換日也隻是一時的障眼法,無法根本改變世界運行的軌跡。

  在這些特別的地貌麵前,再厲害的修士也須得向老天認輸。

  陶厭看了看外頭的風景, 慢慢的把雲舟降落下來:“這環境看起來格外凶險,要是不行,咱們還是回去吧。”

  他倒沒有什麽, 主要是舍不得殿下吃這種苦。

  在魔界和人修地盤的交界處, 外部環境雖惡劣了些, 可他們從來沒少過什麽, 居住的地方內部和人類的皇宮也沒有什麽區別。

  一旦邁入這迷霧之內,可能長時間都得不到補給,還要被風吹日曬, 實在辛苦。

  程喜站在雲舟之上遠眺,黃雲蓋日,滿目風沙,一眼望不見邊際,動用一縷神識前往探查,神識卻在其中轉的頭暈眼花,分不清楚東南西北。

  她收回自己的神識:“橫豎是為你尋的靈藥,幹脆我就不進去了,你單身前往,我在外等候便是。”

  “殿下不去我不去。”那哪能行啊,這要是一分別,搞個幾百年千年不見,要麽是程喜飛升了,而他沒了,萬一哪個小兔崽子趁著他不在,乘虛而入,暗度陳倉,那他肯定要活生生氣得入魔。

  陶厭望著漫天風沙:“我不怕吃苦,就怕你隨我吃苦。”

  “怕能有什麽用。”想要蛻變,羽化成蝶,掙紮的過程再艱難,這苦都得自己吃,若是意味依賴外力相幫,不過是害了自己。

  程喜定定的看著陶厭,看的後者臉都泛紅:“殿下,我怎麽了。”

  “沒什麽,你許久不曾打理,看著容色憔悴,都不如平日裏好看了。”

  “不許看,殿下趕緊忘了我現在的樣子”陶厭立馬捂住臉,轉頭去船艙好好梳洗打扮了。

  女人都喜新厭舊的很,好一口嬌嫩,他要焊死自己的地位,便要保證自己的姿容無雙,無論來個什麽男人,都能把對方襯得黯然失色,麵上無光,像是地裏蔫了吧唧的小青菜。

  程喜望著他背影,些許鬆了口氣,人還是陶厭,不是心魔。

  興許是因為臨近危險境界,她心中有所不安。

  這一片迷霧區域,她總覺得自己夢中仿佛見過,但審視自己前生,程喜又篤定自己絕對沒有來過此處。

  但願隻是她多想了。

  陶厭入雲舟內部,對著船艙抹靈藥,鏡麵裏的麵容漸漸的變割裂開來,一半屬於他自己,一半仿佛屬於另外一個人。

  鏡子裏的另外一張臉動了起來,他威嚴十足,居高臨下,嘲諷他,譏笑他:“你知道你這像是什麽嗎,簡直像個禦前大太監,還像不像個男人,隻一味躲在女人的身後。”

  一點事業心都沒有,隻圍著個女人轉。

  陶厭的神情立馬冷淡下來,一副厭世孤高表情:“知道你沒有人真心喜歡,嫉妒的眼睛都要紅了。”

  縱使他一無所有,他還是有人喜歡,對方卻是個隻會說大話的心魔罷了。

  他同程喜是如何相處,陶厭自己最清楚。遇到危險的時候,他自然是第一時間擋在殿下跟前的,這是男人的擔當。

  至於敵人有時候太強,他最後打不過,要程喜出手救他,那是另外一回事。

  輸給殿下怎麽了,這世界上沒有人規定,做男人的就一定要處處碾壓女人。會這麽說話的,或者是為了自己所謂自尊心去打壓女子的,那才是沒用的男人。

  因為自卑到了極致,連別人的優秀都承認不了。

  人不是萬能的,程喜一心修煉,實力極強,這就注定她沒有辦法分心到其他方麵。

  殿下的生活瑣事做的不好,沒有他去把各種瑣碎小事打理得妥妥當當,她肯定就照顧不好自己。

  縱然她不缺錢,在交易上卻容易被人當冤大頭宰,各種吃虧。

  資產想要不斷的充盈,掙得多,後續的打理也很重要。

  如果說程喜弄來了啟動資金,那把這筆資金翻成十倍,七八成都是陶厭的功勞。

  像他們要尋一處東西,去哪,找什麽人,走什麽路,這些都是他來負責的,程喜隻要跟著他走,不用多費任何心思。

  正是因為有他這個賢內助一樣的角色,他們兩個才相處的這麽和諧。

  想到這裏,陶厭又挺直了腰杆,仔仔細細的把自己有些零亂的眉毛修剪整齊。

  程喜的頭發,她的生活起居,都是他親手打理,不是那種隨意潦草的幫忙,而是鑽研到了極致,一旦兩個人分開,程喜絕對會覺得不習慣,不適應的那一種。

  陶厭用自己的細心和體貼織成一張細密無形的網,將程喜籠罩其中。

  霸氣殺人,溫柔也是一刀。

  “你!”

  鏡子裏的另一半張臉被他氣得噎了一下,他譏笑說:“ 你是我,我也是你,我是你做夢都想成為的那個存在,你且等著吧,縱然是你尋到了霧中花,也不可能和我分割。這具身體,本就屬於我。”

  陶厭啪的一下把鏡子重重扣在桌麵,這鏡子本是靈器,被他這麽一用力,硬生生的碎出幾道裂紋。

  紋路順著中間分開,像是陶厭被怪異的表情隔離的麵容:“別說的這麽惡心,我是屬於殿下的,和你有什麽關係。”

  程喜聽到動靜,掀開簾子來看他:“剛剛發生什麽了?”

  陶厭轉頭看她,臉上仍是笑吟吟的:“沒什麽,不小心把鏡子打碎了。”

  程喜看著他的臉,陶厭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左手的小手指不自覺的揪住了衣擺,這都是他心虛,或者說,藏了心事的表現。

  她到底是什麽都沒有問:“不用照鏡子了,你現在很好看。”

  事實上,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兩個的臉都被裹著,穿的再好看,妝畫的再美,除了自己知道,別人根本都看不到。

  雲舟被陶厭收了起來,為了安全著想,他們在入內之前,囤了大量的食物,丹藥。

  高級修士已然辟穀,按理來說不需要吃喝拉撒,但是誤入小秘境的時候,修為可能會暫時剝奪,靈力無法正常運轉,就像是凡人一樣脆弱。

  漫天的風沙當中,程喜同陶厭同乘在雙峰的鬼駝之上。

  除了風的呼嘯聲,就隻有駱駝清脆的駝鈴聲。

  走了大概幾公裏的路,鬼駝就倒下了,化作了一陣煙霧,被風一吹就散。

  這地方環境太惡劣,一隻鬼駝撐不了太久。

  陶厭從儲物戒裏再變出第二隻鬼駝,表情得意:“還好當初我逮著那個鬼修換了二十萬隻鬼駝,咱們兩個人才用一隻,肯定能順利找到三鳥山的。”

  “你做的很好。”程喜最近有意識的讚美他,肯定他。

  都是心魔和本人完全相反,陶厭那個心魔長了一副迷之自信的麵孔,以至於她在想,是不是陶厭骨子裏是自卑的,盼望著像她阿爹,像褚玄機那般強大。

  褚玄機是她阿爹,卻也不是。

  程喜由皇帝親手教導,有些東西縱然知道不那麽好,她還是難免的沾染了一點惡習,骨子裏是極其的霸道,有時候甚至

  她若是尋個同樣的性格,誰也不服誰,就像是兩把鋒利的刀,總會把人割傷的。

  陶厭擅長忍讓,退步,更喜歡迂回的手段,誰都不比誰更強一點,總歸和她互補的。

  她想讓他知道,他這樣的挺好的,天底下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不比學別的什麽人。

  程喜坐在前端,陶厭坐在駱駝的後端,手摟住程喜的纖腰,下巴擱在她肩上,同她耳鬢廝磨,笑容和聲音都是甜甜膩膩的,像是能拉出糖絲的蜜糖:“我知道殿下待我最好了。”

  在這霧茫茫當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基本就兩個色,黃色和黑色。

  夜裏的時候會有各種靈獸出沒,格外凶險的那一種,每次隻能稍作休息一番,便要繼續趕路。

  方向是沒有方向的,他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原地打轉,好在有兩個人,而不是一個,疲累的時候還能說說話解悶。

  兩人在一起,幾乎是形影不離的,過往的十五年經曆過的一切已經是說完了的,程喜都不知道陶厭還有那麽多有意思故事可以講。

  他是長了巧嘴,說話和相聲似的。

  他倒是乖覺,以前有些事情程喜不喜歡,他背著她悄悄的處理了,現在說出來,程喜縱然生氣,最多罵他兩句,輕飄飄的也不怎麽樣。

  昏天黑地的都不知道走了多久,空氣中的靈力越來越稀薄了。

  程喜可以肯定她們已經離出發的地方很遠,隻是三鳥山所在的地方,應該是靈力極為充沛之地:“我們是不是走錯了路?”

  二十萬隻鬼駝,死的已經隻剩下不到一萬隻。

  他們的這隻是新換的,還沒走幾步,就突然停下腳步,然後朝著東南方向發出怪異的叫聲。

  陶厭翻身下了鬼駝,牽著它走了一段,然後鬼駝死活不動了。

  他伸出手去,然後手指就被無形的屏障擋住了:“沒走錯,殿下,咱們已經到了。”

  程喜也翻身下來,鬼駝收回到儲物戒內。

  接近結界的地方,靈氣幾乎像是凡界一般稀薄。

  程喜也嚐試著觸碰了一下此處的結界,然後就被結界突然吸了進去。

  原本在一起的兩個人,硬生生的被分開了。

  “殿下?殿下!……程喜,程喜!”

  喚了許久,陶厭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不僅如此,他用傳音的伴生螺嚐試著溝通,對麵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別掙紮了,你和她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這是拋棄你了。”

  心魔就是心魔,幾乎是抓緊了一切的時機跑出來。

  他本應該更強的,但是在這個身體裏,卻占了極大的劣勢。都怪陶厭,好好的修魔的料子,腦子進了水,居然去修正道,明明走的頭破血流,硬生生的走出一條道來。

  在外頭的陶厭眸色染上戾氣,他重重的捶在結界之上,手心被靈刃割破,鮮血直流。

  由於心緒不穩,他的神情變來變去,那鮮血流入結界之中,原本靈氣構成的結界就仿佛是被什麽肮髒的東西玷汙了,被融出一個大洞來。

  “閉嘴!”

  陶厭出口嗬斥,等到臉上的神情穩定下來,捂住自己的傷口,也顧不得許多,直接跌跌撞撞的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