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作者:長樂思央      更新:2020-08-30 05:52      字數:4989
  程喜在這個時候並不關係魔君真假, 她對魔君的了解全部源於褚玄機的訴說。

  當年的曆史真相如何, 隻有當事者才知道。

  她問褚玄機:“阿爹喚我來隻為複活魔君之事?”

  後者反問她道:“這事難道不重要?”

  程喜看著褚玄機的麵容,他依舊是一般俊美, 待她的時候像個慈父, 卻不損帝王威嚴,同她的記憶裏沒有多大分別,似乎又有很大的區別。

  她終歸還是不讚同道:“我雖不喜無極宗,但總歸走的還是人修之道,站在正道的這一邊。”

  褚玄機卻說:“何為正道,何為魔道, 成王敗寇,待魔君複活,統治六界,倒是正反還不是由魔君說了算。”

  程喜同他辯駁:“阿爹這分明是顛倒黑白,魔便是勝了, 那也是魔。”

  褚玄機搖頭:“名字都是人喊出來的,不過是個代號罷了。人人都盼著成仙,難道各個都是舍己為人, 普度眾生, 求仙問道, 亦是為一己之私, 沒有多少分別。”

  他背著手,墨色長發在罡風之中翻飛,眼眸望著蒼穹之上:“我們求仙, 想要飛升打破壁壘,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隻能仰仗自己。”

  “阿爹並非仰仗自己,不過是在同魔做交易。”

  付出什麽得到什麽,這是公平交易,同完全不可預知的魔君做交易,那就是如同虎口奪食,十之八九會將自己搭進去。

  聽到此處,褚玄機反倒大笑:“我本就是魔,自然是同魔做交易,正邪不兩立,你以為他們難道不想得我而誅之。”

  很多事情沒有辦法分辯對錯,隻看站的立場。他如今便是要程喜站一個立場。

  “為父知道你一時半會可能想不清楚,也不急,你有幾日的時間好好想想。”

  程喜沒有回答,反問道:“阿爹可還記得,女兒還小的時候,我曾勸阻你不要殺臣子越。”

  褚玄機愣了下:“是有這麽一回事。”

  “當年我勸阿爹的話,你可還記得?”

  褚玄機記憶裏浮現出女兒小時候的模樣,臉上帶了兩分笑意:“自然是記得,你那時候才多小,一本正經的,和那些老頭子話一樣的。”

  那些糟老頭說出來的話難聽,女兒說一樣的話,雖還是讓他生氣,但他當初還是聽進去了的。

  程喜便道:“當年我是如何勸阿爹的,如今便是和當年一樣,縱然你會生氣,不改變自己的想法。”

  程桀決定去做的事情,作為女兒的程喜堅決勸阻,縱使不悅,他也會看在她的堅持下退讓。

  但褚玄機不一樣,他在魔界做了這麽多年的魔王,便是依然還是很看重愛女,卻也無法輕易放棄割舍的事業。

  程喜接著道:“你想做的,便去做,我在此發誓,我手中的劍絕對不會有指向你的那一日。”

  程桀想走的道,和她不是同一條。

  但是從來沒有誰說過,達到彼岸的那一段就是要一條道。她無法說服褚玄機,便不去說服他,而褚玄機若是拿親情來裹挾她,她同樣是不聽的。

  當年的小女孩早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眼神如劍一般鋒利,似金石一般堅硬。

  “你這個脾氣還是一樣倔,像我。”

  褚玄機說完這句,便看向陶厭。

  後者相當警惕,立馬站隊,蹭蹭蹭走到楚音的後麵去:“陛下,你是殿下的阿爹,我敬你尊你,但是不管你說什麽都沒有用,我始終站在公主她這邊,我是不會替你說話的。”

  真可真是,他還一個字都沒有說,這家夥嘚吧嘚吧的把話搶完了。

  他早該知道這個男人指望不上,平常的時候精明的不行,對上他女兒腦子就成了漿糊。

  他都不知道是該高興自家女兒魅力大,還是傷心女兒找了這麽個不爭氣的東西。

  褚玄機沒好氣的一拂袖,直接把陶厭從殿外扇出去:“行了,給我滾吧。”

  程喜道:“若是阿爹沒有別的要是,女兒這便退了。”

  褚玄機翻身,不願見她:“行了,退便退吧。”

  他讓人請程喜過來,本是要商議要事的,可是她直接就表態不願意參與此事,那還怎麽談。

  複活魔君的事情是重中之重,若是因為程喜失敗,好吧,若是因為女兒失敗,他最後也不會拿她怎麽樣。

  其實程喜也知道這一點,她選擇默默退出,而不是騙他這個當爹的,再把事情攪黃,已經是給足了他這個爹的麵子,他應該知足。

  殿內空寂,隻餘褚玄機深深歎息。

  “來人,讓空竹滾到孤殿前來。”

  等程喜出去之後,陶厭拽著她衣袖,然後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好一頓猛看。

  程喜原本心情有幾分沉重,出來卻被陶厭的舉動弄得無法思慮那些事情:“這是又怎麽了?”

  青年繃直了眉眼,一張俊臉不像平日裏那麽輕鬆嬉笑,取而代之的是滿滿嚴肅:“這不是怕魔王責怪於你。”

  程喜失笑:“我都多大了,又沒做什麽,他還能打我不成?”

  “再大殿下還不是要喊他一聲爹,當爹的打兒子女兒的不少呢。”

  他鬆了口氣之後,對程喜說:“咱們先入小秘境中吧。”

  當年程喜得到的那個劍王的小秘境,早就認了程喜為主。

  沒有程喜的準許,秘境不會有任何人進入其中,若是她想困住什麽人,也可以將其投放入內。

  當然,這個秘境隻能強行困住比她修為低的人,修為高的人還是能逃脫其中。

  他們二人在外的時候,經常入小秘境中修行,若是有什麽唯恐隔牆有耳的事情,也會入其中商議。

  程喜催動靈力,兩個人一閃身,便入了小秘境內。

  這秘境裏起了一棟三層的小樓,是陶厭這麽些年到處搬來的材料打成的。

  陶厭催動靈火,頃刻為程喜燒了一壺熱茶。

  他遞到程喜跟前:“阿喜喝茶。”

  茶杯滾燙,程喜接過來的時候,藍色冰淩從指間蔓延,將茶水變涼,一飲而盡。

  陶厭說;“那魔王說的事情,因為不好發表言論,我沒說話,但其實我對此事有幾分見解。”

  “你這是想替阿爹來勸我?”

  陶厭立馬振聲:“我是讓殿下堅決不能同意!這不是怕魔王陛下把我給打一頓麽,這話不敢當著他老人家的麵提。”

  嶽父的麵子還是要給的,不然氣壞了人,他不就是裏外不是人。

  雖然他同程喜沒有成親,還沒有個正式的名分,但這不要緊,大家都知道他是殿下的人,這事情是賴不掉的,便宜嶽父可以在心裏先認認。

  他這麽說,程喜倒是想聽聽他的看法了:“我瞧你在魔界也是如魚得水。”

  “那不能這麽說,正道裏虛偽的人是多,這魔卻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正道明麵上是好的,有好些人,表裏如一,就如同他家殿下一般,裏裏外外坦坦蕩蕩。

  有的呢,像是拿黑芝麻粉做的包子,外表白白嫩嫩,裏麵卻是個黑心的。

  拿芝麻包子來比較,那是侮辱了包子,這些家夥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裏頭應當是汙臭的泔水。

  至於魔,對魔來說,魔修好不好不知道,魔和鬼一樣,可以靠吞噬同類變得強大,他們的骨子裏天生就流淌著殺戮的血,弱小時候殺同族,強大了殺外族。

  魔自然有魔的優勢,比如說殺傷力大,大部分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除了像魔王這樣極少部分,武力值高,腦子也精明的,大部分時候都是一根筋,挺好騙。

  而且他們生命力也很頑強,就像韭菜一樣,割了一茬又一茬。

  不是,這好像也不是什麽優點。總之魔修和程喜,和他注定不是一路人。

  因為程喜其實並不喜愛殺戮,她修的道是平衡之道。

  大概就是你如果想要捅死我,我一定讓你灰飛煙滅的那種,要是有什麽地方失衡了,那就多的地方割一刀,保證彼此平衡。

  要是兩邊都不服氣,那就都割一刀,一刀淺一點,一刀深一點,直到兩邊都弱的不行,沒有辦法打起來為止。

  陶厭的道沒有那麽講究,他覺得自己修的是金錢之道。

  大概是因為曾經失去的東西太多,他愛上了那種薅羊毛的感覺。

  待在這交界處,他不知道幹了多少類似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麽開客棧的老板娘覺得同他是同道中人的緣故。

  不過陶厭覺得自己比那個老板娘好的多,他從來不對仁義之士落井下石,坑隻坑那些黑心肝的家夥,還有那些腦子一根筋的妖魔。

  程喜失笑:“這話你得虧沒讓阿爹聽見。”

  陶厭傻笑,他的長相是那種豔麗張揚的風格,大概是十五歲的時候還小,對男子而言,沒有長開。

  如今經了這麽些歲月,長相越發妖孽,隻是這豔麗裏帶著兩分純,像是生在雪山上的白狐,狐狸眼勾人,在程喜跟前笑起來自帶兩分嬌憨:“其實今日我還挺高興,我覺得陛下嘴巴上不說,已經承認我了。”

  程喜回憶了方才殿內的場景,從頭到尾褚玄機就沒有給陶厭一個好臉:“你這又是怎麽得出來的?”

  “這般重要的事情,陛下喊了我過來,還想著讓我勸一勸殿下,這說明他承認我在殿下心中份量重了。”

  明明是胡說八道,但聽起來偏生好像有幾分道理。

  見程喜不語,陶厭道:“其實我覺得吧,那魔君什麽複活計劃的,肯定是不太可能成功的。”

  程喜狐疑看他:“你從哪裏得了消息,哪來這麽大把握?”

  她不太愛管閑事,陶厭正好相反,消息格外靈通,說是這十裏八荒的萬事通也不為過。

  “這麽重要的事情,我能從哪得知消息啊。”

  陶厭雖然沒有別的消息,但是他有直覺,因此格外信誓旦旦的說:“之前魔王給看的那水鏡,那裏麵的妖魔,絕對不可能是沉睡萬年的上古魔君,絕對是個假貨。”

  召喚儀式的目標都搞錯了,當然不可能會成功。

  “你那阿爹找的,的確是個假貨。”因為本尊才是真的。

  可惜程喜把這事情全忘了,明明當年……

  陶厭的聲音陡然有了變化,從原本的溫潤陡然變得格外邪魅狷狂起來。

  程喜袖中利劍出鞘,然後熟練的把用劍柄把陶厭給敲暈。

  在她的秘境內,陶厭的自主權其實很低,基本上是程喜想對他如何為所欲為,就能如何。

  不過陶厭本人樂在其中,隻會躺平任推到,還恨不得程喜對他這樣又那樣呢。

  程喜這一劍打的有點重,過了好一會,陶厭才摸著自己的悶痛的脖子蘇醒過來。

  “殿下,剛剛那是?”

  “你那心魔又醒了一下。”

  陶厭便顧不得那什麽魔頭的事情了,好看的眉都打成了結。

  這樣其實挺醜的,但是他沒有辦法克製。

  該死的心魔著實可恨,而且最近出現的頻率越發頻繁,這是得虧有程喜在,能夠及時出手。

  可是下一回呢,這心魔害得他都不敢同殿下做更進一步的親密的事情。

  萬一做著一半,心魔冒出來了,那他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戴了綠帽子。

  不行,絕對不行,殿下特別的一麵,怎麽能夠給別人看。

  “時間緊迫,殿下我們還是快些去尋找最後一味靈藥,若是尋到了,我便能突此境界,壓製這心魔,或者是把它給剝離出去。”

  到時候便讓程喜守著,心魔一剝離出,程喜就可以拿劍一刀給捅死它。

  “需要這麽著急嗎?你身體不是很好。”

  她前不久才替陶厭梳理了身體裏紊亂的靈氣。

  陶厭連連搖頭:“我覺得我問題不大,況且這魔君複活之事提上日程,殿下如今修為太淺,並無足夠自保之力,還是變強些為好。”

  程喜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你退讓到樓內去,我去渡個劫。”

  樓內外罩了結界,特別避雷的那一種。

  她壓自己的修為壓了許久,早就該渡劫的。

  現在這個情況,當爹都說她可以不壓了,那放開便是。

  不管魔君複活之事是真是假,將來局勢動蕩,實力越強越好總是沒錯。

  如今程喜的雷劫,陶厭不敢莽撞上前。隻會在她渡完一個大境界的雷劫之後,出來沐浴一下靈雨,這玩意很有好處,還能讓肌膚變得更加晶瑩剔透。

  當然不僅僅是因為程喜的修為太高,白挨雷劈沒有半點好處,純受罪,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當初渡築基期的劫,他挨雷劈,導致一段時間內皮膚黑如炭。

  那次的事情,簡直是陶厭心中的一段陰影時光。

  後來變好了,後續的雷劫也正常了不少,他還是不能忘記。

  在搜羅寶物的時候,他還特地注意搜羅那些可以讓膚色變白的。

  “殿下,我先睡一會,你要是渡劫完了,就把我拖出來淋點雨。”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玉瓶,那是他精心鑽研丹藥多年,研製出來,專門修複身體的藥物。

  這藥物的一個大特點,就是嗜睡。吃完之後。他會立馬睡得不省人事。

  本來是個失敗作品,卻因為心魔的出現,變成了極為有用的藥物。

  因為藥對整個身體都有效,他可以借此好好休養生息。

  等陶厭睜開眼的時候,他同程喜之間便又多相差了一個大境界。

  程喜同往日的每一次一樣,順利從化神轉為煉虛境。

  之前以前陶厭是個檸檬精,如今卻半點不酸,還挺為程喜高興,殿下可以少吃點苦頭。

  陶厭揉揉自己睡眼惺忪的眼睛:“殿下看起了同先前也不大。”

  “本就沒有太大區別。”

  倒是這一處小秘境,隨著她的境界提升開放的地方比先前多了些。

  “殿下的靈雨真管用,我覺得我心靈都仿佛被洗滌幹淨了。”

  又貧嘴,程喜垂眸看他:“休息好了,便動身吧,為你去尋霧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