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者:白般若      更新:2020-08-29 18:55      字數:1437
  格洛麗亞再沒去玫瑰園,也很少出房間,隻待在房間裏,大多數的時候都在胡思亂想,想著母親,想著父親,威爾斯很忙,忙到一次也沒有來看她,剛到這裏的幾個月,父親還會給她寫信,信裏都是他在長老會和對手伍德爾的競爭,父親是普林斯頓大學的學術院長,伍德爾是和他校長候選人的競爭對手。威爾斯年輕的時候風度翩翩,那時還是教師,經常穿著立領的西服背心,高高的襯衣領子漿洗的硬硬的塞在燕尾禮服裏麵,下身穿著半截褲,手裏拿著黑色漆木文明杖,昂首闊步,英俊瀟灑,講課風趣幽默,還會模仿古希臘哲學家們的語調與同學們辯論,每當母親和格洛麗亞說起父親年輕的時候,她灰色暗淡的眼睛總會閃著亮光,可是母親說過,男人是會變的,當男人擁有了權利,上帝就會收回他的睿智,而作為男人附屬品的女人所能做的就是向上帝祈禱,祈禱上帝至少不要收回他的善良。安娜是個循規蹈矩的舊式英格蘭貴族家庭中長大的普通女人,薩克森子爵的獨生女,受過良好教育,出入的場所無非是裁縫店和歌劇院,社交並不多,懂得自己的位置和本分,一生都愛著威爾斯,不管是年輕時幽默風趣的威爾斯還是現在肥胖貪婪的威爾斯,自從威爾斯對於校長寶座的野心萌牙,他就開始羨慕伍德爾有一個優秀的兒子,他把這視為一種財富,一種可以繼承自己不管是學術還是政治的財富,慢慢的這種羨慕變為嫉妒,嫉妒又轉化為對自己妻子的怨恨,威爾斯把他的淵博學識和才智用在了譏諷安娜上,他總是陰陽怪氣地提起女人的原罪和種種不稱職,甚至引用亞裏士多德的格言來傷害安娜,上帝用來治愈女人愚蠢的良藥就是懷孕,可憐的安娜不知所措,隻能天天祈禱。最後,安娜終於懷孕了,威爾斯很滿意,不再冷冰冰的,顯出關心。安娜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臉色卻越來越蒼白,臉頰凹陷,最後隻能待在床上,最後在冬天一個寒冷的早上產下一個死胎,安娜也死了。父親和一群格洛麗亞不認識的人圍在安娜的屍體旁抽泣,父親表麵很痛苦,可格洛麗亞知道父親把這視為一樁醜聞並擔心這是否會成為他政治生涯上的汙點。男人真的會變,母親說的沒錯。

  來到這座城堡之後,格洛麗亞也像安娜一樣學會了把祈禱作為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很大一部分。2月中旬的一個星期天,天氣晴朗,空氣中終於彌漫著春天的氣息,格洛麗亞身體舒適,像往常一樣她要去鎮上的小教堂做禮拜,這座建於十八世紀的巴洛克式建築,卻並不富麗堂皇,相反古樸典雅,滿牆粗糙卻華麗的聖母聖子壁畫,耶穌受難十字像立在正前方,左右兩側有多個不規則的小祈禱室,前麵則擺滿了一排排條凳。這天算是格洛麗亞最舒服歡快的一天,坐在教堂的條凳上,聽著年老牧師平靜緩慢的布道辭,跪在聖階粗糙的毛毯上,她感到心中前所未有的平和。

  從小教堂回到城堡的那段路格洛麗亞走的很慢,當她走到田野中央時也已經氣喘籲籲汗流浹背了,她今天穿了一件鵝黃色的綢裙,外麵蒙了一層蟬翼紗,緊身胸衣裹得她喘不過來氣,她甚至感覺到後背的鯨須係帶黏上了她的汗水變得涼涼的,她後悔穿了沉重的裙撐和粗花呢短外套,裙邊的蕾絲不時掛住田野上的秸稈,嵌了羽毛和緞帶的寬簷帽把她金黃的頭發嚴嚴實實得遮了起來,唯一慶幸的是今早出門的時候臉上沒有撲粉,靜靜地田野上隻有她自己和一個孤零零的稻草人,她想把帽子和鹿皮手套摘下來,可良好的教養和貴族女子的優雅讓她立馬放棄了這個念頭。格洛麗亞走的更慢了。突然聽見後麵有馬蹄的聲音,聲音漸漸近了,在自己身邊停下,聽到馬上的人喊自己的名字,低沉暗啞中帶著清亮,格洛麗亞抬頭,原來是布倫達騎在那匹棗紅色的矮腳小馬上看著自己,馬背上還有一袋麵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