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愛與生死，皆可隨心

  為了利益而活，終究會被他人因利益而殺掉，這點，無可厚非。

  桐蕊看著張祁宣一點點的變化，似乎慢慢的變得不像他，她甚至都有一絲後怕，怕最後與最終同她在一起的人，是一隻惡鬼。

  他坐上了皇位，為鞏固朝局，曆來帝皇身邊坐著的，都不是最心愛的女人，而最心愛的女人，永遠圈養在後宮之中。

  可桐蕊作為女人，即使明白，也會吃醋，也會不甘。

  更別說，那個坐上後位的女人。

  張祁宣為了穩江山，每日每夜都會到那皇後宮裏去，而自己這宮中總是冷清得過分。

  皇後還時不時拿之前她已非處之事與人說笑，聽得桐蕊心裏一陣難堪，而張祁宣在那裏，不聞不問，仿佛從未聽到。

  有時她火了，會問他為何。

  他便耐著性子同他講：“你在乎的，是小情，可本王成為了帝皇必須擁有大愛，若是處處都依著你，那皇後一怒，多少人要跟著遭殃！”

  哦，她不知曉，那一年災旱無數，死傷百萬。

  外邊戎甲之戰日夜不休。

  他要的是天下，她要的隻是桑麻。

  趁著兩人矛盾，皇後便趁機從中作梗，自作主張地將桐蕊送去梅林村中。

  臨走前，她對他說：“如若我能替你消除其中一件憂愁，你同我一起回家可好？”

  他揮了揮衣袖，隻當她在說笑。

  然而，她並不知曉，昔日的梅林存已經成了瘟疫病發點之一。

  一旦過去，那便是死。

  不過，她答應的，她便要做到。

  她也是在偶然巧合中發現，她的眼淚，能夠讓植物再生，而每次那皇後給她下毒，她都昏迷不醒時，隻要一哭，含入眼淚一切都好了。

  所以啊，哪怕是要她哭瞎，她也隻想要他能夠輕鬆下來，單純的，有著他們二人在一起的時光。

  有因便有果，梅林村將死的村民們奇跡般好了起來，在他們心中奉桐蕊若神明，將她那話四處傳頌。

  可是林蕊已經不知曉了，因為她瞎了，也啞了。

  雖然，她本來就說不了話。

  她等啊等啊，聽著身旁的人齊齊跪下，說‘帝王安康’，她便勾唇一笑，對著一片黑暗展開懷抱。

  ‘祁宣，你來了。’

  ‘答應我的事如何了，你能夠放下國家，放下百姓，隻同我一人在一起嗎？’

  ‘祁宣，你說話啊，祁宣……’

  她不斷地在他手心中寫寫畫畫，等待到的，卻是他長遠的沉默。

  她不懂沉默是什麽意思，隻明白，他好像思慮的太多。

  她以為是他思慮江山，擔憂如何放下，誰人繼任一類。卻不想，他反握緊了她的手，掌心冰涼，聲音低沉的可怕：“那些，是你做的？”

  那些——指的是讓一些人起死回生。

  桐蕊點點頭，‘是的。’

  她又問道：‘你願意，同我回去嗎？我想要就你，我兩個人，誰也沒有的世間。’

  張祁宣一直沉默，握住她的手緊緊不放：“……”

  ‘……’

  “抱歉。”他突然抱緊了她，一反往常，“本王得殺了你。”

  殺了她，殺了她？

  ‘……為什麽？’

  他仿佛十分痛心的閉上眸子，深吸一氣：“你是妖怪，如果不是本王親眼所見，還不相信是你做了這樣的事，今年連連災旱顆粒無收，外國的軍隊已經攻陷入城，這樣下去。”

  ‘這樣下去……’

  ——是認定她是妖孽，要她意思殉國是嗎？

  桐蕊全然不信這樣的說法，她不相信她愛的人會如此荒謬，‘我不是妖，你知道的我不是妖，若我有那份能耐我早迅遊四海去了，哪兒會呆在這兒！’

  “本王知道。”他說，“可那些黎明百姓覺得你是妖，那你就得是妖，他們認定殺了你祭天，天將降瑞雨，那便一定如此。”

  ‘祁宣……’

  她若是眼睛健在隻怕早已哭了出來，哭她為何眼能見物時看不清人心，非得瞎了才明白這世間險惡多端呢？

  “抱歉。”他握緊她的手，“世間有許多東西，原本就沒有道理可講。”

  “就算你是妖孽，你也從未傷害過本王。但是……”

  他鬆了手，戳著她的肩膀將她一把推下，那種無力的失重感迎風砸來，讓她狠狠地墜倒在幹草堆上。

  “你若不死，天下人心散亂，難以歸一。本王掌控天下要的便是天下幸福，你應該……能理解罷？”

  那些百姓不過是在逼死急了時，找到的任何東西都是信仰一般。

  他們現在執念她是妖魔，不管這風是誰造起來的，這火是誰煽動的，她必須死，僅此而已。

  ……

  她被綁在柱子上，身後的木樁燒得火辣辣的疼，那熊熊烈火焚燒在身上熾熱的疼痛，她恍然有絲慶幸自己瞎了眼，也啞了嗓。

  否則這種親眼見著愛的人把自己奉獻出的感覺，是多麽的撕心裂肺。

  有些時候麻木了，反倒好得多。

  鳳祁宣看著桐蕊被火焚後挫骨揚灰，看著那些人民狂撒她的骨灰，興奮的模樣，天亦是落下傾盆大雨。

  不知是在洗刷黎明百姓的怪誕之罪，還是在訴說她的冤屈，這一切，他都不想知曉了。

  ……

  帝皇，與情丶愛二擇一，他沒有辦法。

  在許多時候，她在宮牆下等著他歸來的模樣，仍是浮現在腦海，仿佛年少時，隻要她隨著他走，他勤奮上進便可得到所有。

  然而許多東西，並非努力就能改變的。

  哪怕她一直等在那宮牆之下，他也……無法抽身。

  ……

  青唯看完了這一段，看似複雜實際簡單的****不由得感慨起了做神仙的好，起碼，愛與生死，皆可隨心。

  她在想：“鳳鳩，如果鳳祁宣沒有將她燒死，那兩人會不會在一起？”

  鳳鳩搖了搖頭：“有些事情，從他回到皇宮開始便已經沒了選擇。但是……他卻一直等著她，一直等著，所以靈魂強大的執念才會支撐他尋到本仙君。”

  “那，既然桐蕊沒有罪，那場雨是……？”

  “豈會無罪！”鳳鳩冷笑一聲，將聚魂燈的罩子給‘啪嗒’闔上，道，“人間生死自有定數。”

  他歎氣道：“鳳凰淚能救人，她擅自救了那麽多人的命，改變了本應有的輪回。這怎不是罪？”

  “擅自給自己想給的東西，而不問他人，不顧蒼天，那一直幹旱、戰亂也不過是蒼天在調整輪回，給予人間應有懲罰。”

  “那……”

  鳳鳩闔眼，扶著聚魂燈道：“她是鳳凰，火是她最好的歸屬，如果她心底當時放棄了鳳祁宣，她早已回歸神位，曆劫結束，隻可惜，她不知她一滴眼淚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讓他在那後悔瞬間撲向她替她擋住火焰時，身形不滅。同樣，他的魂魄也活到了現在。”

  “這麽好？”青唯瞪大了眼，很是興奮地看著鳳鳩，雙手作捧狀道，“鳳鳩你多哭幾滴，我用來泡澡。”

  她本是玩笑的話語，卻讓鳳鳩陷入沉思。

  那雙鳳眸也顯得毫無光澤：“唯兒。”

  他喚她。

  “之前在窺天境中應付饕餮，本仙君救了你一次。在納入桐蕊（李氏）魂魄時，她的淚亦滴在鳳祁宣身上，但卻護不了他任何，所以說……”

  “……所以說，我會死。你想說這個對嗎？”青唯的眼神亦是暗淡下來。

  鳳鳩歎氣，總覺得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語。

  “仙道本有輪回，誰人都有生死，不過唯兒，你若再遇上什麽危險，為夫……救不了你。”

  鳳鳩以往從不會深思一些問題的，因為不少事在他麵前全部都能迎刃而解，甚至隻要兩人齊心協力便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沒有打不過的仙家。

  但是……

  聚魂燈再加之窺天境一事太過複雜，誰也不知曉日後會生出什麽變數。

  她抬起頭，看著他對她擔憂的麵色道，“鳳鳩，我沒事，我定能照顧好自己。”

  話是這麽說，鳳鳩麵上的擔憂卻一點也未減去，仿佛她在他眼中，就是命運多舛的代表，他也不明白為何青唯身上如此多變數。

  “鳳鳩，你相信我！”青唯看著他，點頭，十分的認真。

  “唯兒……”

  要怎麽說，才好呢？

  “話說鳳鳩，還差幾個魂魄？”她看著鳳鳩這麽問道。

  鳳鳩打開聚魂燈數著，“明沁一個，連玦一個，鳳嵐一個，李微一個，桐蕊一個，鳳祁宣畢竟是帝王之魂，聚魂燈也一齊吞並了去，那現在……”

  “還差一個了。”青唯說。

  “是啊，還差一個了……”越是臨近最末，他便有一種不祥預感。

  但好在，他與青唯二人法力已經恢複，若是遇到歹人都能安然度過，倒是青唯……

  他看向她，她的身子在無光之中是半透明的，而一旦出去，幾乎沒人看得見她。因為她是仙界中人，李微走時摧毀了軀體，她現在需要的……是再找一副身子，直至回歸仙界。

  “唯兒。”他說，“現在你先找一具身體，否則真擔心你接近聚魂燈，也會被一齊吸了進去，”

  聚魂燈聽聞仿佛有靈性似的，搖了搖頭，後退幾步，似在對青唯表示不屑。

  青唯見了怒了，捏起粉拳：“靠，姑奶奶這麽好的魂魄你還敢嫌棄不是！分明找抽！”

  這自從聚魂燈有了神識後，便總是親近鳳鳩，討厭青唯，就像是一個調皮的孩子。

  青唯甚至都有些懷疑：“鳳鳩，這該不會是你哪個寵妾化作的吧？”

  每次她跟鳳鳩稍微在它麵前親密些，這聚魂燈便會蹦躂過來，一口咬住青唯的手，不讓她靠近鳳鳩，真真是奇了怪了！

  連一隻燈都喜歡鳳鳩，這世間真沒天理。

  而鳳鳩也極其‘護短’，摟著聚魂燈一臉深沉悲切道：“唯兒，成大事者需得忍耐，你若把它砸壞了，我們豈不是一輩子都呆在人間？”

  一般情況下青唯都會忍耐下來，但也有例外，她想要抄起掃帚將這燈砸個稀巴爛！

  燈固然是燈靈性卻是非凡的，看著青唯的掃帚要砸下來，它一個溜煙便跑到了鳳鳩身後，鳳鳩就像是一隻護犢的母雞一樣，牢牢護住身後的小雞‘聚魂燈’。

  然後用一係列方法，把老鷹青唯征服。

  當然，這征服的過程自然是不可描述，難以描述，描述就會被封掉的過程。

  事後青唯多少都有些埋怨：“鳳鳩，你偏心……”

  而後的青唯找了工匠修了好幾盞與聚魂燈相似的燈盞送來，堆了整個屋子，讓鳳鳩霎時間認錯，也難以在裏邊辨認出來到底那個是聚魂燈。

  這麽一猶豫的時間，聚魂燈就吃醋了，對著這些燈盞就是猛砸，猛跳，猛地撕咬。

  就算它貼上‘聚魂燈’標簽，它也隻是一盞燈罷了，對付起其他燈還是很費勁的，尤其是青唯在裏邊灌輸了點法術，那些燈都有能耐。

  一旦打架，便是……群毆。

  鳳鳩呢，就在旁邊看著，因為那一堆聚魂燈蹦蹦跳跳的，他也不知曉是哪個，眼花繚亂，密集恐懼症要發作。

  鳳鳩這麽一任由放縱，青唯欺負的更自在。

  聚魂燈被青唯的燈狠狠地揍了幾次後，這燈每次擺在桌上，青唯一進來，便迅速地熄滅，逃之夭夭。

  對此，青唯表示很滿意，

  她終於沒有種做小三的感覺了。

  “唯兒……”鳳鳩看著她這般調皮的模樣，忍不住道：“你連一盞燈的醋都吃，日後有了孩子可如何是好？”

  青唯聽了氣鼓鼓的，“上次我肚子裏就有孩子，想要留下來都是你——”

  鳳鳩連忙驚恐道：“你腹中孩子靈魂是李微，作不得數，作不得數的！”

  “我不管！”她說，“我再也不要給你生小狐狸了！”

  鳳鳩聽了直接將她下巴扼住，挑著長眉道：“生什麽小狐狸，分明是生小鳳凰！”

  “咦？鳳凰！那得是狐狸！！狐狸！”青唯忍不住一遍遍強調。

  而鳳鳩恍然失了其性質，蹙緊眉頭，食指樹立在唇畔：“噓，你看……”

  青唯蹙眉，隨之望去，見一隻蛇盤旋在屋簷下的柱子上，那隻蛇莫約有大腿般粗壯，長約十八尺，繞在上邊，對著二人吐信。

  蛇瞳孔成豎線，眯縫狀極為危險。

  ——這顯然不是一隻普通的蛇。

  青唯瞬間祭出半月長戟，攥在手中準備著隨時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