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如夢生香9
作者:九月九      更新:2020-08-29 18:49      字數:4480
  第303章 如夢生香9

  後續那些錢也一一落在窗簷,不管刮風下去,他都會來。

  有時候多,有時候少,他每次來都會在下邊塞一張紙條,畫一個大大的笑臉,很醜但是很暖。

  桐蕊同他說過無數次不要動那些錢,父親總是不聽還拳腳相向:“怎麽可能不是你的錢,在我桐家屋裏,便是我桐家的!”

  他甚至還看著張祁宣離去的背影道:“你喜歡他是罷?”

  桐蕊一怔,又搖了搖頭。

  “看來是他喜歡你了。”

  “……”

  喜、喜歡,有人敢喜歡她這樣家境的女子嗎?

  桐蕊爹掂量著手中銀子,笑得極為陰辣:“沒關係,反正這小子傻送錢給咱們家,就讓他一直送到你出嫁。”

  “……”出嫁?

  “都幫你看好了,西街那個聾子王就挺好的,開個棺材鋪不知賺了多少人錢。”男人自顧自的說著絲毫沒考慮到她的感受。

  桐蕊拽著他衣角直搖頭。

  “怎還不願意?”

  看著她爹臉色霎變,她頓時預感到有一股不詳風雲,連忙搖了搖頭。

  男人看著她那怯懦的瑟瑟發抖搖晃頭的模樣,臉上的陰霾沉澱下去:“不敢?不敢就別想有其他心思!”

  桐蕊點點頭,應了。

  後續張祁宣還是來送錢,有些時候也送一點吃的,跟一些小玩物之類。

  男人不要那些玩物,便任給了她玩。

  張祁宣給的小玩物些,有一拉線便會撲棱撲棱扇動翅翼的小鳥,有一吹便會呼啦轉的風車。盡管是街上再長劍不過的東西,可對於她來說十分新奇。

  漸漸的,東西越發的多,男人很不悅,認為銀子都被張祁宣拿來買玩物去了,再加之,外邊窗台很久沒有銀子,就連物件也沒有。

  男人便解了桐蕊的禁足,讓她去跟張祁宣索要錢。

  桐蕊本是抗拒,卻也隻得硬著頭皮出了門。

  她一出門後,想起他的名字,便向街坊鄰居四處打聽,而街坊鄰居聽著這惡名便是一陣厭惡。甚至就連看她的表情也帶了幾分不喜。

  “那人啊,估計早死在城外破廟裏了吧。”有人這麽說完拂了拂衣袖離去。

  他那些日子沒有來……莫不非是……

  想到這兒桐蕊頓時無數種情緒湧上心頭,她急切地往城外破廟趕去。

  那時原本天色還算晴朗,可等她趕到城外破廟時,已下起淅淅瀝瀝小雨,整個天空看上去皺巴巴的,總讓人感覺心也這麽揪起來了。

  她去著外邊破廟,好幾座都沒有尋著他,心底著急的不得了。

  終是在外邊一座破茅屋裏尋著了他,他整個人躺在泥濘地上,似身上滿是傷痕,血水與汙泥混為一潭,汙濁的難以識別。

  桐蕊丟了傘顧不得別的,忙奔過去,將他拖拽到一處幹淨的地方,這才發現,他的臉被人揍得鼻青臉腫,幾乎難以辨別五官模樣。

  她急的不行,想要去呼喚他,可嗓子發不出一點聲音,隻得用手拚命地拍著他胳膊。

  這茅屋不能再破了,完全不能遮風避雨,雨簌簌落在她身上,她幹脆脫下衣衫擋在那屋上,多少能夠遮擋一點。

  他身子太虛弱了,必須做點什麽。

  她上了街,買了一些粥跟餅子,以及一些止血藥跟紗布。

  等回來她拖著他,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用自己的手絹把他身上汙穢給擦去,然那些泥巴已經與他的血肉融為一齊,連肉都變成了黑色。

  她給他身上纏著紗布,因她拴紗布時略微用力,他叱著眉頭,險些醒來,卻又疼得睡過去。

  她把那些紗布一點點的綁好,看著喚不醒他索性讓他睡著,但見他還活著後,便將藥粥一點點地喂。

  然而喂人藥粥並沒有想的那般輕鬆,張祁宣吃進去的大多數都從嘴角流了出來,而更有甚還從鼻孔中出來。這模樣太過難看。

  他也是因為自己才這樣的,桐蕊很是難受,他這樣下去哪怕沒有病死,也會因為沒能吃著東西這樣身體無法愈合而耗死。

  她咬了咬下唇,猶豫再三,終是端起碗對著藥粥飲下一口,然後看著昏睡中的他……

  雖是一臉病容,但這長長的劍眉,與俊朗的容顏,卻是讓她有種錯覺,好似在她麵前的不是一小痞子,而應當是一翩翩公子。

  而她也不是關在牢籠中的鳥兒,而是兩廂情願他的愛人。

  這樣的想法讓她麵色緋紅,慌張地,對著他唇瓣將粥一點點地灌入進去。

  他的唇瓣極其的軟,摻合著藥粥中的芬芳,讓她有些難分難舍,本從未做過的事,在這一刻變得熟悉起來,想要多品嚐品嚐那種味道。

  最終技巧生澀的她離開了唇瓣,在一旁輕輕咳嗽著,擦了擦額間,發現已滲出汗珠,心跳加速。

  而他正巧是醒了,麵無血色,卻有一種痞氣看著她:“其實你可以……再來一次。”

  這大概就是兩情相悅的感覺,桐蕊的心狂亂的跳,看著他開不了口。

  哦,她本來就是啞巴,怎麽可能開口呢。

  她羞赧地低垂著頭,一動不動。

  他卻牽起了她的手:“那藥粥是你熬的嗎,真好吃。”

  她搖頭寫字:“不是。”

  “哦,那你喂的特好吃。”他看著她,笑得很溫和。

  “……”

  以至回家桐蕊都沒能把事情跟張祁宣說明。回到家她把張祁宣的境地告訴了男人,那男人聽聞後陰冷一笑。

  “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他轉念一想,張祁宣活著多一天,他便多有一天銀子拿,想來也不虧,便同意桐蕊去照顧他的意圖。

  隻是他說:“下月初六,你多準備準備。”

  準備準備,還能怎麽準備準備。

  男人話中的意思已經十分明確,桐蕊麵色一白,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也不敢多開口,這顯得太過利用。

  他也許並不知曉,她這輩子呆在屋中織布沒有見過什麽世麵,連外邊的糖葫蘆也隻是看過,沒有吃過,他對她的意義,便是開啟她新世界的門。

  如果可以,她想要脫離這樣的枷鎖,去奔向他,奔向別處。

  可是啊,她來不及逃走……

  一日從破廟歸去,桐蕊在家中見著一陌生男人

  那男人身形佝僂,莫約有五六十歲來著,穿著一襲黑錦衣裳,遠遠地看上去像一隻黑老鼠。他麵上全是褶子,唯有那褶子下的小眼放著光。

  這陌生男人並不說話,隻是從她一進門開始,便打量著她,那樣赤丶棵不帶任何掩飾的眼神,很是惡心。

  爹倒也不著急介紹那人,隻是給她倒了杯茶,讓她坐下來好好聊聊。

  她覺得也沒什麽可聊的,離下月初六沒有多久時日,她想在剩下的時光中跟張祁宣呆著一齊,然後……逃婚。

  可聊著聊著,不知是她太過困乏,還是這茶的原由,她極快地昏睡過去,睡前瞧見了爹與那男人醜惡的顏麵。

  人生有些時候就是這麽的……悲哀。

  自以為自己能決定一切,能改變一切,也不過是無用的掙紮。

  她是疼醒的,下體被撕裂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嚎叫,可她是個啞巴,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男人在她身上輾轉反側,她卻渾身癱軟無法掙紮。

  “哎喲,寶貝兒,好寶貝兒,這身子,真是讓人欲罷不能啊……”

  “別急,別動啊,馬上滿足你!”

  “……”

  天亮了,她也不知曉天是怎麽亮的,全身上下疼痛無比,看著外邊的光一點點的亮起來,可她的心底卻黑如漩渦。

  她被玷汙了,那人,還是爹爹認識的人。

  她該怎麽麵對祁宣,哪怕不麵對他,而下月初六的婚禮,又該怎麽辦。

  然而她發覺她還是太過天真。

  爹爹,不,隻是一個陌生男人,醜惡的內心空有著她爹的名諱罷了。

  那醜惡的男人走入她房間,見她躺在床上有氣無力的模樣,笑了笑:“他說你伺候的他很滿意。”

  她低著頭,眼角全是淚,吧嗒落在床上,她恨不得將麵前人剝皮吞骨。

  然而,她什麽力都沒有,隻是在床單上寫著詢問:‘他是聾子王嗎?’

  記得這男人說,要把她嫁給西街賣棺材的聾子王。

  男人笑了笑,說:“不是。”

  不、不是?

  那她……她……

  桐蕊不敢想象,男人又接上一句。

  “不是聾子王,也不會再有聾子王。老子發現你這身子****嫁人劃算多了。”

  “……”

  不用說再多,她已經明了,她這輩子……都在黑暗之中。

  她有曾想過,告訴張祁宣,讓他帶自己走,可她哪兒都去不了,哪兒都沒法去。

  “……”

  她日複一日的等著,終於等來了消息。

  男人看著她,抽了一口葉子煙笑:“那小子已經不在梅林村了,你還是認命吧!”

  ……然天總有異變,當她向往常般依照男人意願般接客時,“哐當”一聲,門被人踹開了。

  乒乒乓乓無數個官兵從門那似魚貫般湧入,他們手持長矛,甚是威嚴。

  在她身上的男人看到這一幕嚇得腿腳發軟,連忙埋在被窩之中。

  桐蕊已經對一切失去興趣,隻當看不見那些官兵,也看不見,那身著雍容華服似踏玉而來的俊朗少年。

  他背對著後邊並不算晴朗的日光,麵上滿是心痛,說:“蕊,我來接你了。”

  “蕊,我來接你了。”

  她以為她這輩子都等不到他了,也以為他們二人不會再有想見機會。

  就那麽一句,她眼角已然濕潤。

  ……可回不去了。

  原來張祁宣原名為鳳祁宣,生母為避宮中之難,命人寄養在梅林村張家,每年都捎去不少銀子。自那鳳祁宣母妃死後,便沒人捎帶銀子,他的存在也被人忘了。

  那張氏夫妻瞧著沒錢可賺,再值張祁宣打碎琉璃,便將他丟在梅林村任他自生自滅。

  後朝代改朝換局,幾個皇子互相爭鬥廝殺互不爭氣,沒一個是朝局有用之才,卻又個個有著小人之心。

  老皇帝心有難,突然想起應還是有一兒子,便命人百般尋覓,將罪妃的孩子鳳祁宣給接了回來。那時候鳳祁宣傷病痊愈,本是要來找桐蕊的,卻叫一堆官兵給硬生生地攔了下來。

  強生的將他拖拽去走。

  回到國中,認了父皇後他說什麽也不肯留在皇城之中,老皇帝無奈,便依著他讓他回來了,將沒做成的事給做了。

  而這麽一回來,他必然是去尋桐蕊,而一聽到消息……

  他以為,是自己的離開未能保護她導致的。

  看著她在軟榻上被人欺淩的模樣,他心撕裂似的疼痛。

  “蕊兒,你同我走,你要什麽我給你!你缺什麽,我便當你的什麽!”

  他的話語極其動容,即是桐蕊知曉他日後將可能是九五之尊,自己的存在會拖累他,這樣的事……她也報有私心,想要脫離這牢籠,想要……跟隨他。

  大概兩人是如何喜歡,如何在一起的都不重要了。

  她能夠在他懷裏感覺到溫暖便夠了。

  他拉著桐蕊回了宮,不知何人告密,讓皇後知曉桐蕊已非處子之身,借著打壓新入宮皇子的念頭,說她是妖魅子。

  張祁宣後回來知曉後憤怒之極,麵見帝皇:“為什麽您知曉母後為難桐蕊,卻不與我告之?”

  老帝皇看著這年輕氣盛,與他極其相似的麵容笑了笑:“告訴你又如何,不告訴你又如何。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想護住他人?成為帝皇後,你便不會看的上這樣的女人。”

  而後的他,成為了帝皇,如老皇帝所願。

  但老皇帝死的並不安生,因為,是張祁宣殺的。

  他死前難以瞑目,喉管被割斷了一半,另一半還在喘息著氣:“你……你為何……”

  鳳祁宣收回手中的刀,交給身旁宮人仔細擦拭,看著老皇帝微微一笑,踹了他一腳:“你欠我母妃的,欠桐蕊的,欠我的,永遠都還不清。”

  他怎會不知曉這老皇帝看似是將他老遠的召回,實際上,是心底對母妃的愧疚在作祟。

  他年輕時候做的一些事,利用女人上位,將起家族誣陷,妄圖息事寧人。

  而鳳祁宣的存在他還派過幾次人去有意無意的殺,若非他教程快隻怕早死了。

  這次回來,也不過是因為老帝皇身邊幾個兒子不重用,非得找著一個撐起這國家,撐起這座江山,避免讓世人笑話他養而無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