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如夢生香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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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九 更新:2020-08-29 18:49 字數:4456
第301章 如夢生香7
那人看著鳳鳩這般大的架勢也不敢有所作為,隻得低下頭:“朕、哦不,我乃鳳宣國開國帝皇,鳳祁宣。鳳宣城牆與布兵皆是依照祖製,本王……哦不,我對此了如指掌。”
“了如指掌。”鳳鳩看著麵前的男人,眯緊了鳳眸,薄唇一勾微微一笑:“原來……你是來同本仙君做交易的。”
他正愁難以攻克李氏一族,而這人便出來了,來者還是鳳宣國開國帝皇。
這應當說是恰好,還是應當說思慮已久?
鳳祁宣看著鳳鳩不敢有一絲不敬,但作為帝皇那種傲氣與謀略卻是難以掩蓋的:“不敢不敢,先生乃天人,小民不過是已故帝皇罷了,微知曉些薄料,還不知這鳳宣國朝局是否有大變動。”
“嗯?”
鳳祁宣連連鞠躬深深一笑,道:“若是先生想要攻打鳳宣國,隻怕,是需要小民的。”
話也不多說,這單子‘生意’,他接了。
鳳鳩看著麵前的人,詢問道:“你想尋的人是誰?可有八字?”
前世與今生大部分人已改頭換麵,隻這八字是永世不改。
鳳祁宣似早有預料,要破食指,蘸在宣紙之上,寫下那人的生辰八字。
這樣一動作,鳳鳩眯了眯眸子,他這魂魄軀體似與他人有不同之處……這是再鍛造過的。
“好了。”鳳祁宣道。
鳳鳩看著上邊寫著的生辰,瞬間勾起唇瓣,看著鳳祁宣道:“原來,你尋的是她啊……她可不是凡人,是凡間最後一隻鳳凰。”
“鳳、鳳凰?!”鳳祁宣顯然沒有想到這點,他驚愕的表情停駐在麵上,“那她……不是……我豈不是……誤解了她……這、這這……”
他已經語無倫次,過去的種種如潮水般襲來,將他淹沒在痛楚之中,難以掙脫。
“不過這一世,她已經有了男人,你確定,還要尋嗎?”
鳳祁宣雙眸含悲苦的笑容,心底已經做好了任何準備:“我愛她,她對我,應亦是這般。”
……真是個自信的男人。
鳳鳩收了鳳祁宣的紙條塞入懷中,提起聚魂燈懶散地看了他一眼:“你可知曉,我這裏要的是什麽代價?”
那琉璃燈盞中有著明滅不定的燈火,仿佛在誘惑世人向前,走向迷途不歸路。
鳳祁宣活到現在,他也不知曉,何為歸路,何為歸途了,但現在眼見的能夠做好一切足以。
“悉聽尊便,但求……她能在此世過得安穩,終歸是我欠她的。”
這是他最初的想法,也是他最終的心願。
“嗬,口氣還挺大,世人都想過得安穩,可又有幾人能識。”
“……你沒有足夠的籌碼,本仙君頂多讓你們二人重逢,但之後的事,便……”
……
“這,就足夠了。”
……
——這是上一世的故事——
那時鳳宣國還不叫鳳宣國,叫元宣國,國中戰亂不平各種勢力紛起難下,有戰亂不管是皇室,還是黎民百姓都過得很難安定。
張祁宣的名字,正是這麽一個美好的願望。
通‘祈’宣。
隻是他過的很貧苦,在梅林村中,張祁宣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孩子,甚至還有一點清貧。畢竟他是被抱養的,養了未過多久,到了他七八歲,調皮搗蛋,摔壞一個琉璃碟後,被人索賠無米,那張家人便丟下這個孩子跑了。
依照別人對他的印象,便是小禍星,搗蛋鬼。
無父無母的張祁宣便這麽成了村裏的小乞丐,到處偷東西吃,用於果腹。
梅林村中大部分村民都樸實善良,被偷了吃了,也沒得說什麽,畢竟這孩子無父無母怪可憐的。
然而,這一日,他偷的,可是街上豬肉嫂的大包子!
這一路被追的連氣都不敢喘,憑借著腳力繞了好幾條街,然而當初那些沒找他算賬的商販,看著張祁宣這小混蛋四處逃竄,也跟著搭把手。
瞬間從一人追,變成了三人追,十人追,二十人追。
偷盜乃大罪,被抓住可是切手指的,張祁宣不敢停下,就這麽撒丫子一路直跑。
一路跑著跑著,撒翻了商鋪上的貨物,采扁了晾曬的玉米,更是惹得貓狗亂竄,好不安息,整個街都傳來追殺他的聲音!
“小混蛋,有本事你給老娘站住!”
“不要不要不站住,不站住!”
張祁宣回頭衝著後續一堆人做著鬼臉,人小腳步快,怎麽著他都占有便宜。
桐蕊遠遠地便瞧見街頭一角有人傳來追喊聲,張祁宣的混蛋名在整個梅林村人盡皆知,若說是有人不知曉的,那隻怕僅剩下呆在閨房中的桐蕊一個。
……如果人生能夠重來,桐蕊絕對不要遇見這混蛋,她曾暗暗地想。
張祁宣跑了太遠,在一街角處轉彎時,便瞧見了桐蕊。
仿佛時光在這一瞬便靜止了,老實說桐蕊長得並不算特別好看,但那雙鳳眸總有若有若無的魅力,而她安靜的站在小巷邊,就像是一株盛開的玉蘭。
隻是這麽一眼他就停了下來,還未來得及反應,身後人已然追上,摁住他的胳膊掐著他的手,把他牢牢地束縛住。
哪怕年少的他有著堪比猛牛的力氣,也抵不過五六個壯漢的壓製。
就這麽,在自己悅目的姑娘麵前丟了臉,被狠狠地抽打,踩壓,不停地踢他的臉。一麵罵著他是個孤兒,有人生沒人養的小畜生,以及一幹汙言穢語。
張祁宣聽著麵色發紅,直接把手抱住頭,不讓他們再揣著臉。
那些人看他無法反抗,也抓了狂了,拾起鏟子便直打他身子,打得那叫一個清脆,整個街都聽到了聲音。
若是平日裏,張祁宣隻怕早就求饒了,可一看著有姑娘在這裏,他怎麽的也硬著身子,壯著一口氣,死活不啃聲。
外邊的人指指點點,無非是‘這混蛋終於得到懲處’的話語。
隻有她,安靜的站在那裏,沒有說話。
那些人聽不見張祁宣發聲,就像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怎麽也不解氣,幹脆侮辱起了張祁宣母親,一個勁的說,一個勁的謾罵,生怕這些言語構不成刀子,傷害不了人。
起初張祁宣不理會,那豬肉嫂越說越起勁,似是刺到張祁宣逆鱗,他一把杠起,狠狠地揍了一拳在豬肉嫂臉上。
打得豬肉嫂鼻子都歪了,鼻血直接流了出來。
“小兔崽子,還敢還手?看老娘不把你送入官府裏,斬你手指頭!”
他憤恨倔強地像一頭小牛:“是你們侮辱人在先!我打你怎麽了!”
“……這孩子,死了算了!”
“留著有什麽用,隻是個禍害!”
張祁宣聽著那些話語,有些哽咽,再看看巷子處,那姑娘也不見了。
大概他所謂的逞能都是一場笑話吧。
他偷的無非就是幾個包子,一碗麵條,最多的也就一兩隻老母雞。
而送官府偷盜罪卻是要砍手的。
張祁宣死命掙紮著,豬肉嫂死活都不肯放過。
“小兔崽子,敢把老娘傷成這樣,今天不把你十根手指砍下來,老娘就不賣包子了!”
氣之極,怒之深,豬肉嫂幹脆直接操起菜刀拉過張祁宣手指一揮而下。
“哐、當!”
一塊銅板從上砸了下來。
豬肉嫂看著上方卻看不到任何人,再看著這銅板時,那群人也在看著這一小銅板,錢雖不多,可也是錢啊。
“哐當、”“哐當!”無數銅板砸了下來,落在菜板上,又彈飛而起,四處散落。
這些人驚了,來不及思考怎會來的錢,身體的欲望已經先他們一步,摸著銅板便往兜裏放。
原本一些看熱鬧的群眾看著這些銅板更是連連地哄搶起來,連本身做的事兒都忘了。
“錢、錢啊!快搶錢,哎哎,你擠我幹嘛!”
“我就擠你了,你給我挪開點!”
另一人不忿,罵罵咧咧的撿錢若有所指:“混搭臭混蛋!”
“你罵誰呢!”有人聽著了被擠了一下,心中緣分,抬頭就問。
那人喊道:“誰把腳踩在銅板上邊,我就罵誰!”
“你找死是吧!”
“——你才找死!”說著一把推搡過去,這一推的好,直接把身後的人給碰著。
緊接著你推我搡,原本在搶錢的人被這麽一碰,錢不多,火氣倒都“蹭蹭”上來了,誰也不服誰!
都是這街裏鄰居做買賣的,原本就有一些搶生意的爭怨大小雞毛蒜皮的事在一邊,這麽一搶銅板,這麽一推拉。
原本壓在心底的火氣全起來了,誰也看不慣誰,拳腳相向的對象也變了。
“好哇,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
張祁宣左顧右盼,看著這些人為一點小事吵起來,他高興地不得了,連忙從裏邊爬出來,對著這麽一群人拍拍屁股便走了。
隻是她走時,瞧著梧桐樹上坐著那個姑娘,她正靜默的扶著梧桐樹,眉眼低順地看著他,不知是溫柔,還是輕蔑。
張祁宣想著心頭就是不忿,原本對這姑娘有的一點好感全煙消雲散。
他們都不過是看他熱鬧的罷了,她還專程坐在樹上看,真是過分。
待張祁宣走了一段路後,他察覺身後有人在尾隨,他猛地轉身一瞧,是那個姑娘,目光緊緊地縮在他身上。
她奮力地比劃著什麽,很是苦惱。
一個圈,圈中一個方,不是銅板是什麽,這樣的她看得張祁宣一臉迷茫後更加惱氣,“要錢的?看著小爺差點被砍手指很遺憾是罷,你要不走,信不信我打你!”
桐蕊瞧著張祁宣這模樣,獰笑一聲,轉身離去。
對於這姑娘莫名的態度,張祁宣摸不著頭腦,反正那些人都愛嘲笑他,他也不介意再多一個。
但更摸不著頭腦的是,銅板究竟是誰落的呢?
他有些懊悔,如果沒偷那包子,他是不是也能撿著很多很多的銅板呢?
張祁宣沒有多想,徑直回了自己的小屋中,與其說是小屋,不如說是一破廟,以前不知敬的哪位神仙,現在看來身子都沒了一半,僅剩下半尊像凝在那邊。
今天被打了一頓,他也沒心思做別的,呲牙咧嘴地拐著身子,挨著破廟中的幹稻草躺下。
後些日子,不知為何,那姑娘的模樣總是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大概是她那種帶有嘲諷的笑容,讓他很心煩。
人可以別任何人笑話,但絕不容許被在乎的人嘲弄。
張祁宣大致也是這樣,他閑來無數拐上街,就在他遇到她的地方,未等太久。便瞧著她出來了,走路一瘸一拐的,似是受了重傷。
“嘿,你怎麽了?”他湊了過去,瞬間將其他拋諸腦後。
桐蕊沒有看他,麵色陰沉得很,徑直往前邊走。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這臭女人走什麽走!”
“喂、喂喂!”
桐蕊往長街那走著,頭也不回,仿佛根本不願看著他。
張祁宣作為小混混何曾受過這樣的氣,他當即拾起一顆石子在手中顛了顛,再往她腿處一擲!
前邊姑娘身子一抖,顫巍巍地跌在地上,似是疼痛般,麵色發白。
張祁宣這惡作劇達到效果,他蹲在她麵前,嘖嘖歎了一下,揮著手中石子道:“叫你不理會小爺,這下好了罷。活該!”
說完,他氣一撒轉身便走,留下那姑娘半躺在地上,淚光盈盈,卻又倔強地掩下。
……
……鳳祁宣回憶起這段時,竟是硬生生地笑了開來,“那時候我也真是傻,連她救了我也不知曉。現在想來,如若我是那時的她,救下這樣混賬的我,才是最痛苦的事罷。”
……
每個相遇都是一場意外,若無因果,便無重逢。
張祁宣最終覺得有些良心不安,返回去走,誰料看著一滿麵胡渣的男人,揪著那姑娘的頭發把她從地上硬生拖拽起來。
“——前幾日叫你拿銅板去買米你久久不歸,歸來後銀子落了。現在你這臭丫頭還躺在這兒,裝死是吧!啊!”
“啊……”她艱難地搖頭,想要說點什麽,卻被一巴掌打斷。
那姑娘很疼,整個額間的麵皮都被拉得繃直,她亦是倔,那男人的巴掌扇在臉上,她都一聲不吭。
按理來講,世間男兒這時候都要去行俠仗義,英雄救美,可根據他的觀察,這男人應是她的爹,身強體壯,他必然打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