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如夢生香2

  我鏗鏘地說道，然而這群人並沒有放了我，隻是將我架得更緊。看向鳳鳩慌張問道：“帝皇，這女人怎麽辦？”

  ‘這女人’。

  我聽著倒是冷笑，我與鳳鳩不和的關係整個鳳宣國上下皆知，現在竟是一個小小的侍衛，也要踩著我上頭！

  鳳鳩眼神落在我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冷清與孤傲。

  我挺著背脊，強笑：“鳳鳩，你殘害親兄已是大逆不道，如今再來弑嫡母，你就不怕你坐上帝皇之位後，下邊黎明百姓民心難順？”

  他聽著我的話語仿佛十分淡然，握住手中的提燈與劍，指著我笑道：“區區凡人，口出狂言，當真有趣。”

  “凡人？”

  ——他難道不是凡人，他把自己當什麽了！

  我聽聞身後那些宮女哀嚎，大呼小叫，我心頭一緊，回頭看去，隻瞧我宮中的女子被侍衛拽著一個個硬拖拉出來，模樣好不狼狽。

  作為我宮中之人，在他人麵前從來都是昂首抬頭，沒人敢輕薄半分，卻叫今日叫人這麽對待。

  我自是不服氣，冷哼著看著麵前的鳳鳩，居高臨下道：“有什麽恩怨衝著哀家來，關這些宮女什麽事！”

  而他顯然比我還要居高臨下，準確地說……就像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本身高人一等的傲氣。

  他眯了眯眸子，仿佛在打趣：“本尊同你，並無任何恩怨。但今日，無論是不是怨氣，你這性命也留不得了。”

  他說這話我明白。

  成王敗寇，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甚至死能夠不讓他人折磨，都能算得上是一件幸事。

  我冷冷地盯著他，忍著疼痛，幾乎是把這輩子的傲氣都耗上了，卻仍是抵不過麵前鳳鳩。我尤為記得他不過是一普通人，還被李微那女人下了毒，卻能擁有如此強大的魄力。

  倒真是……小覷了。

  “要性命，你能拿，便拿去，就怕你沒有這個本事！”我傲慢地看著他，反正這命已經擱在這裏了，對他已經無話可講。

  他看著我，笑得極其詭異：“不需要什麽本事，你會自願的。”

  我：“……”

  “凰族落在人間的，可憐貨。”他挑著眉梢，修長指骨一挑，宮燈燈罩便被他打開了，我看到了……

  一片，幹涸的地，以及焚燒著的火，還有，被焚燒死亡的女人。

  她的容貌與我極其相似，甚至讓我不由得懷疑，那人好像就是我一般。

  可在記憶裏，我並沒有這些畫麵，甚至不記得有這些事情。

  可裏邊嚷嚷的聲音，鋪天蓋地而來席卷的嘈雜聲，使得我整個人心神難安，就像是要被裏邊的東西給摧毀。

  我害怕了，恐懼了。

  從未有過的感覺從這裏襲來，鑽入我的胸腔直倒心髒，讓我血液裏有著酸腐的難堪。

  那些片段就在我眼前，我本能地抗拒著，排斥著，可就像是烙印在我身上的痕跡似的，揮之不去。

  仿佛有無數的怨靈纏繞在我身邊，我從不相信這些東西，亦不相信自己的命運，可在這一刻，我看到自己手腕處破血的地方，滴落在石板縫中。

  而從兩塊石板之間，竟是蜿蜒生長出了一株無名小草，長勢生生。

  此模樣我瞬時震驚，從未想過會這般，這原本沒有任何東西的。

  鳳鳩站立在我麵前，徹底的居高臨下，分外有興趣地看著我：“……果然沒猜錯，魂魄不在宮外而在這宮中。隻是宮內陰氣太甚，再加之凰血共鳴，讓本尊難以察覺。”

  我不解，蹙起眉頭：“你什麽意思？”

  鳳鳩無所謂地看了我一眼：“……”

  那種眼神很是深邃，讓我這個年長的看著很不舒服。

  然而，我順著他的眸光看去，我的身後，出現了一個人……

  那人相貌是世間少有的俊朗，著了一襲明黃色衣衫，身上赫然散發著天子之氣，然而這人，卻不是鳳豈。

  他看著我的眼神，讓我有種懼意，甚至還有種怒意，而他卻是風淡雲輕，少有的寵溺。

  對我言。

  “蕊雅，抱歉。”

  他的眼神太過溫柔，明明是陌生人，可我的眼淚卻不自覺地往下落，仿佛等這人已經等了許久。

  而其餘人的眼神裏，仿佛看不見他。

  正當我感覺莫名時，鳳鳩擦拭著聚魂燈燈柄，緩緩道：“他等的，是你的前世，現在，你可以隨他而去了。”

  他的話有些莫名，可我看著那陌生男子，卻是讓我，心底情緒難平。

  ……

  青唯趴在天上的雲朵中，用身子擠壓著軟綿綿的雲朵，打了個哈欠，她看著鳳鳩摟住‘自己’的身軀鬼哭狼嚎了半晌，看著她自己都要動容了。

  以為鳳鳩會給李微來一個國之葬禮，驚動人間一類，她再好好觀賞觀賞，氣一氣鳳鳩無意識間撒在自己身上的氣。

  然而這小氣的死燒雞，眼淚花子都沒掉下幾滴，他便已經起身，命人將‘李微’身軀厚葬。而厚葬的方式還是……還是……

  還是大爺的火化！

  奶奶.的，這是屍骨無存的節奏啊！

  青唯頭疼地揉著太陽穴，很難思考鳳鳩是因為恨‘李微’所以想要將那屍體給火化解氣，還是因為愛她，所以不忍她‘身子’埋在土裏發芽芽？

  總之，封印被劈開，靈氣聚集於身。她想怎麽嘚瑟就怎麽嘚瑟，這凡間的人類傷害不了她一根手指頭，呸，半根都不行。

  青唯想著那些趾高氣昂，還有她在驛館中打工，還經常借故克扣她工錢的驛館館長，她便氣不打一處來。

  奶奶.的，叫你們欺負她一個善良好姑娘，如今天道好輪回，她也是時候報答了。

  不過還未等著她溜走去好好‘報答’、‘報答’，下邊的鳳鳩便很不安分了。他提著聚魂燈，手持長劍，破有種行雲天下的豪邁。

  然後雄赳赳氣昂昂地朝著西宮，太後所住的方向前去了。

  對此青唯隻想說——幹得漂亮！

  大爺的這個臭太後，她還是‘青唯’那副身子的時候，奶奶.的，李微不放過她，跟著身邊的太後也不放過她。

  當她成為李微後，靠，這個太後還是不放過她！

  簡直是“是生是死都跟你作對”，“鑽入墳墓也要挖你墳”的苦大仇深！

  青唯本著想自己來狠狠地，整一整這太後，誰料鳳鳩就這麽先‘替天行道’了。她嘛，自然是樂的自在。

  看著她家愛她愛得不要不要，她也愛的不要不要的死燒雞會做出什麽好事。

  然而……

  這貨隻是打開了聚魂燈，那女人哭了半晌，這事就什麽都沒了。

  魂魄一吸，就像是她吸陽春麵的姿勢，麵條滑入嘴裏，這魂魄飄飛不見。而鳳鳩緩緩地合上燈罩，眉目之間含有笑意，仿若混沌夢寐時破開雲翳的極光。

  他這麽一抬頭，細長鳳眸便瞧向她所躲在的那片雲層。

  青唯瞬時一驚，趕緊將頭縮了回去，身子也蜷縮成一小團，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可反過來一回想，他怎麽可能知曉自己在上頭呢。

  她‘李微’已經死了，而且鳳鳩隻是凡人罷了，她躲在那裏他絕對不知道。

  於是青唯瞧瞧地，小心翼翼地扒開了雲層，緩緩地探出了腦袋，一瞧。

  握草——！

  鳳鳩怎麽正在看著她，這目光如炬，看得她心肝直發顫。

  她晃了晃手，鳳鳩淡然的笑，又扭了扭腰，鳳鳩還是這般的笑。

  她猛地踏著雲層跺腳，左一下右一下，不斷地扭著屁股做著鬼臉，樣貌又多醜做多醜，有多搞笑便做得多搞笑。

  隻瞧著鳳鳩抬眸望著她那方向，緩緩地勾起唇瓣，瞬時有種百媚不過君一笑的感覺，仿佛他身後種了一株桃樹，那桃樹正在簌簌落下花瓣，而他的笑容，柔情之極。

  旁邊的羽林衛瞧了，有些莫名，站了半晌，也跟著往青唯那下邊雲層看去，看了半天很是不解：“帝皇大人您在看什麽呢？”

  他看著上邊的雲層已經不似方才戰局那般，雖然飄著烽火狼煙，但整個煙幕已經停歇下來，天色已經逐漸地放晴朗，一切都像是風過雲輕。

  上邊的雲層也是白白的，仿佛天空很高，天色極好。

  是開國的祥雲之兆。

  鳳鳩微微眯眸，眼眸中有著難以詮釋的溫柔：“本尊……在看一隻白癡臭狐狸跳舞，跳的還挺不錯。”

  青唯：“……”

  頓時她的身子就僵了起來，敢情他一直看得見她隻是他不說，就是看著她出糗。

  而他身邊的羽林衛頭目順著鳳鳩看的方向再度望去：“雲層上邊有狐狸嗎？屬下怎麽看不到。”

  “你自是看不到。本尊之所以看得見……”他說，嗓音很輕，很柔，就像柳絮般柔軟，

  “因為，我愛她。”

  青唯不知該怎麽形容現在的感覺，但是她心跳莫名的加速，就像是初次相認麵前的男子一般，有著難以形容的歡呼與雀躍。

  仿佛隻要是見著他，不論見幾次，她都會開心地跳起來，狠狠地摟住他的脖子，放聲大笑。

  她羞赧地幹脆抓過一隻路過的雲，遮住臉蛋，隻露出兩隻眼睛，憤恨道：“死燒雞，你知道我在上邊怎麽都不說！”

  他則是憋著笑容，無奈的搖了搖頭：“戲也作了，該哭的也哭了，該懺悔的也懺悔了，難不成，你真要為夫傷心一輩子才是？”

  青唯羞憤地抓過一隻雲彩往他那砸去，一砸到身上瞬時變成了水，淋了他一身淺淺的霧氣，他纖長的睫毛上都是淺霧水珠，一點點地滴落下來。

  “你那麽對我，這樣都算是輕的了！哼！”

  鳳鳩無奈地搖了搖頭：“唯兒，你這樣為夫心很痛……啊，痛！”

  說著他還做出一副心肝劇烈的痛楚模樣，麵色發白騙得青唯一陣緊張，連忙飛了下來，詢問道：“鳳鳩你怎麽了，你有沒有事？”

  鳳鳩蹲在地上，仿佛極為痛楚，沒有跟青唯說話。

  青唯這魂魄才脫離李微的軀體不久，又未生成新的宿體，在凡人眼裏，便是一女子從天上雲彩那飛了下來，身子半透明似的，還帶著七彩光暈，額間上的半玄月看上去有種難以言喻的神秘氣質。

  再加上她那一襲黛青色鑲桃花紋衣裙，手挽著鍍銀素紗，在睜眸眨眼之間，有種萬丈風情，似要將人的魂也給勾了去。

  若不是她身上有種謫仙氣質，倒真讓人以為她是魅惑人心的狐妖。

  眾人互望一眼，麵麵相覷，極快地跪倒在地，磕頭拜首：“仙女下凡，仙女下凡了！”

  “仙女入凡塵，必是保佑我大鳳宣國泰民安，昌盛不衰！”

  “是啊是啊——”

  眾人齊刷刷地跪下，就連偶經過後宮這邊的宮女侍者亦是驚得將手上東西都閣下，俯身而跪拜，不敢起來。他們齊聲聲道：“懇求仙女賜福我大鳳宣！佑天下蒼生！”

  “懇求仙女賜福我大鳳宣！佑天下蒼生呐！”

  這等勢頭高呼聲一浪蓋過一浪，吼得青唯幾近耳鳴目眩。她看了看鳳鳩，鳳鳩仍是十分難受的模樣：“你不會真心痛吧？李微給你下的毒還沒好嗎？”

  她作為‘李微’身份呆在鳳鳩身邊時，便深切地知曉鳳鳩體內毒素之重，她尋遍人間良醫均是對鳳鳩的傷勢難以醫治。

  雖說她有好生的照料他，有讓他腳能走，手能動，但畢竟毒素根還在他體內，難以根除，指不定那日鳳鳩便又回到原來那般。

  “鳳鳩、鳳鳩你說話啊，你說話啊！”

  她擔憂他的不得了，可他就這麽蹲在下邊仿佛整個身子都憔悴了，她又急又恨，急鳳鳩的傷勢，恨自己不會半分醫術，讓鳳鳩受苦。

  雖然他這麽對待自己，讓她很生氣，疼痛苦，也感到折磨。

  但他畢竟是無辜的，他這樣，他又怎不備受折磨呢？

  “鳳鳩，喂，鳳鳩！”她除了大喊大叫，根本沒有別的法子，她慌張地看著滿地叩拜不敢起來的眾人，紅袖一甩，嘶吼道：“你們還愣在這兒幹嘛，快去找禦醫啊！找禦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