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相逢陌路2

  鳳嵐見著鳳九被綁住的模樣，心底無時無刻不在想起鳳鳩落水起來後，那看著他寒意冰涼的眼神……就連現在。

  分明這個九弟已經被他手下宮人控製住，難以掙脫，隻要他夠但隨時都能把鳳九捏死。

  可鳳九卻依然神情坦然，沒有任何的懼怕。

  仿佛他不是被綁在那裏的羔羊，而是淩駕於屍首之上的王者。

  那些宮人不是束縛他的繩子，隻是他利用的工具。

  他仿佛在黑暗深處，陰測測地對著自己發笑，嘲弄的眼神，不屑的姿態……這種感覺，太過恐怖。

  依照李丞相所言，他明明沒有任何可以怕這九弟的，可不知為什麽一當這九弟安靜下來，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時，他便有種背脊發涼的感覺。

  哪怕是他做錯了事，父皇在他麵前，他亦不會有這份懼怕。

  鳳嵐顫抖著手，本欲叫宮人打鳳九臉麵，可他在抬手時就覺渾身僵硬。

  他的眼神仿佛在告知……

  若是這一掌下去……會發生極為可怖之事。

  “放、放他下來。”鳳嵐深吸一氣，在說出這話時竟有種解脫的感覺。

  與鳳九對視的半刻著實太過駭人，仿佛心底的一切都在被他翻上台麵炙烤著。

  那些宮人有些錯亂，搞不明白上一瞬還在氣勢洶洶的太子，在與九皇子目光對峙一會就變了卦，反倒是像被掌控了命根似的，霎時軟弱下來，隻差沒有抖得明顯。

  “表、表哥，你怎能放了這欺辱人的混蛋！”李微麵頰微紅，慍怒地瞪著鳳鳩，又拉了拉鳳嵐衣衫，當看著鳳嵐時才發現鳳嵐麵色泛白，唇瓣微哆，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鳳嵐畢竟年方十二，並沒有鳳鳩的氣勢與魄力。被這麽一駭，心底泛涼，他半轉過頭看著李微，喘氣道：“他不過卑賤女人所生，微兒，我們沒必要同他計較。”

  “可是……”李微看著鳳鳩，而鳳鳩也正巧看著她，薄唇微勾，很是輕佻。

  李微畢竟是女兒家看著這樣麵容就覺得惱怒，還想再說什麽，被鳳嵐一句話打斷。

  “走罷，母後在那還等著你的。”

  李微咬咬唇，“……是。”

  鳳鳩被放下來後，看著二人離去的身影自知自己不適囂張，現在的他不過能震懾住鳳嵐罷了，若換了李丞相那般的人，日後日子不知會怎麽過。

  看來青唯是，想不起他了。

  鳳鳩摩挲著通體翠綠的半截玉佩回到宮中。

  鳳鳩所住為明月宮，當初明沁所居住的地方。這宮內來去不過四個侍從，兩個打雜，其餘便隻剩下了兩個。

  而這兩個知曉鳳鳩不得寵，故而除了送來日常吃食以外，從不現身。

  嗯……鳳鳩微微眯起眸子。

  既然從不現身，以後，也用不著再現身了。

  ……

  玉佩被擱置在聚魂燈旁，聚魂燈本身歸於仙界，在仙界中雖是被封印著卻也吸噬也不少靈氣。而玉佩亦因鳳鳩在宮外尋覓魂魄時，吸納了一些凡間靈氣，盡管比起仙界中的靈氣微不足道。

  但將玉佩與聚魂燈那麽一聚，原本暗淡的玉佩轉瞬亮起點點瑩光。

  盈潤的光芒閃亮在玉佩周身，有點點光芒似螢火般環繞、飛散、聚攏，極快地，他們從原本的淡青色轉為淺白色。

  此時屋中除了鳳鳩別無他人，淺白色的光芒投擲在地麵上，點點光暈在觸碰及地麵一瞬又彈跳上來。

  熟悉的男聲緩緩浮現。

  “鳳鳩……鳳鳩……”

  鳳鳩自從來凡間後便未碰到過回幽，對於凡間不過才月把功夫，想必那邊也頂多過了幾個時辰。

  “回幽，可是你？”鳳鳩不由得有些激動，現在這聚魂燈已經收集了兩個魂魄，已經十分順利，可他對聚魂燈了解並不是很多，若這魂魄集齊完後，一些事該如何做，他並不知曉。

  如果一直無法聯係上回幽，那麽他會隨著這具肉軀一齊死亡也說不定。

  “……”

  那邊不知是何原由，在鳳鳩這裏聽來有些細微的恬噪，似是風雪飄過的聲音。

  回幽略微沉默會，嚴肅道：“鳳鳩，不知有一事同你該講不該講。”

  “你說。”

  “青唯那丫頭亦跳下冰池，入了人間。”

  鳳鳩：“……”

  看來這事他猜的沒錯。

  原本他還很是擔憂這邊的情況，現在他自身並沒有任何問題，除了換了副人軀法力盡失以外一切都好。

  若是青唯也來了，或許會比在仙界四處躲藏來得安穩。

  回幽那旁沒有聽見鳳鳩的聲音，隻得猜測鳳鳩是因他未照顧好青唯而有些慍怒，他連忙說道：“鳳鳩你別太擔憂，青唯應當並無危險。在她跳入冰池之時本上神交給她一塊玉佩——那玉佩與你那塊幾乎一模一樣，你大可憑借此玉佩……”

  雖說是如此。

  但鳳鳩還是對於‘回幽未能遵守承諾，將青唯帶來一事’有些不安。

  原本在仙界時，回幽種種跡象便有些可疑，但他並未能尋找出任何證據，而回幽越是幫他們二人，他越是感覺心底的不安像漩渦般一圈圈地，越擴越大……

  鳳鳩指腹輕緩地摩挲著玉佩左半角輪廓，對回幽言：“你的意思是，找著那另一半玉佩，便能找著青唯了？”

  “是。”那邊傳來似肯定的話語，緊接著道，“畢竟此玉並非凡品，凡間絕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那塊。隻要能將兩塊玉佩合攏為一角，那人必然是青唯！”

  回幽話語說的很是堅定，

  鳳鳩聯想起了李微鎖骨處的那塊翡翠珠子穿著的玉佩，從質地上來看，確實與眾不同，然而並不能排除假冒可能。然而此玉佩一事隻有他、唯兒，與回幽三人知曉。

  依照回幽說法……

  李微，便是青唯。

  鳳鳩攥緊手中玉佩，像是確定了什麽，雙眸微眯，噙著笑意道：“若是如此，那本仙界想……唯兒應已尋著了。隻是……”

  他頓了頓，“唯兒現在並無仙界一點記憶，甚至連本仙君都不記得了，此事但怕有些蹊蹺。”

  若單純是蹊蹺還好，最怕的是青唯萬一出了什麽事，他一輩子都饒不了自己！

  聽著這話，鳳鳩沒有聽見回幽聲音，隻聽聞那風雪又重了些許，似在昆侖雪深深處。

  “……鳳鳩美人兒你也莫太多疑。”

  “……嗯，總歸是有些放心不下。”鳳鳩感覺有些無奈。

  本再想追問回幽幾句關於聚魂燈一事，隻瞧著玉佩上麵的光芒逐漸暗淡下來，就像是裏邊的靈氣已被耗散抽空，所剩無幾。

  就連另一頭飄灑的風雪聲也隨之逐漸消失。

  光芒全然暗淡下來，整個屋子又被昏暗籠罩下。唯有外邊窗柩旁的光還有一些明亮。

  他坐在低矮的方桌附近，看著那麽僅剩下的一些光芒，就像是當初的他身處於黑暗之中，是青唯的出現，讓他感到了微弱的光亮。

  青唯下凡不記得他們二人之間的事……也罷，不就是重蹈覆轍嗎？

  當初的一切他們二人都經曆過來了，現在的她不過是像一個新生兒，開始了全新的生活。

  而他，鳳鳩，要從她的最初一直奉陪到底！

  唯兒，為夫來了。

  ……

  ——另一頭——

  回幽緊緊地掐著翠玉笛一頭，眼前光景逐漸地消失，極快地平複下來。

  他將翠綠玉笛別在腰佩間，望向四周似鵝毛般紛紛揚揚而落的大雪，蹙緊眉頭。豆綠色的瞳眸中閃著陰沉沉的光芒。他的目光尖銳無比，似要透過這場紛揚之雪，穿透到某個地方。

  身旁的女子似感知到他內心一般，將一件幽綠色蛇紋長袍披蓋在男子肩上，將滾毛領帶處係得緊緊的，很是貼心。

  眼神溫柔又擔憂，看得回幽不禁心頭一亂，他轉過身來，幽暗的笑道：“回蕪，本上神在等一個時機。若是這時機來得快，讓他們二人……永遠呆在人間，該是不錯？”

  回蕪聽聞，陰測測地點了點頭，笑似花枝綻放，“封天未能得到混沌之力，他甚至連混沌之神是誰都不知曉。現在主人已經有了應對法子，隻要將混沌之力轉移己身。

  這鳳凰與狐狸一輩子呆在人間，還真是便宜他們了。”

  回幽沒有應話，反倒不屑地蹙眉，現在的雖是形勢大好，但回蕪未免太過大意，總歸不是好事。

  他恍然想起了什麽，轉身對回蕪言：“那隻傻狗將鑄造符咒之事進行得如何？”

  回蕪聽聞，險些笑得岔氣，她纖細的雙手摟住回幽脖子道：“他呀，自從主人上次在他耳畔挑釁後，拚了命地放血鑄煉符咒。這血似溪流般不斷地湧著，臉色從未好過。”

  她想著雲殷咬牙切齒拚命的模樣，更是覺得心悅，“……甚至好幾次我去瞧他時，他麵色發白倒在地上，我都險些以為他死了呢。”

  “嗬，本上神還以為他能夠幾分能耐，也不過如此。”回幽勾唇冷笑，負手而立，“繼續監督，他會死，但絕不要他現在就死！”

  “——是！”回蕪笑著低首，麵若春風。

  “不過這情丶愛一物，真是叫人生死相許麽？”回蕪回想起雲殷那番模樣，作為一個局外人她可沒有半分感動，甚至嗅著那股子血腥味。

  還真覺得可笑。

  “情？愛？”

  他在唇齒間低沉地咬著這兩個字，將其拆分而入，又將起合攏而出，最終麵上化為陰鷙冷意。“這東西，隻會成為弱點，而弱點……本上神並不需要！”

  回蕪聽聞心底一怔，麵上有些泛白。

  她咬著紅潤櫻唇，巧笑著從背後摟住回幽的腰身，似水蛇般嫵媚地將頭埋在回幽胸膛，笑道：“主人這般絕情，日後必然一展霸業，到時候切莫忘了回蕪呢。”

  看著回蕪在懷裏撒嬌的模樣，回頭伸出手來拂了拂她發絲，隻當是寵物般愛撫兩翻。

  “嗯……監督著雲殷，不要讓他耍花樣。”

  回幽這話像是答允，又像是跳過。聽得回蕪不是滋味。

  她與他本是同根生，與他的情誼自是跟別人不同，可每當想要表明一下立場時，都是這般淡漠無情敷衍態度。

  以往她隻當是自己毫無魅力，而後……

  她亦不願相信麵前這男人心是石頭做的。

  她嬌美地笑著，像燦爛的曼陀羅：“雲殷因愛所困，智商也不過如此。哪怕他猜忌到什麽，現在的他也沒有退路，主人又何須擔憂？”

  回幽有絲慍怒，扣住回蕪的雙手將她用力掰開，冷訓斥道：“此事斷不容許出任何差錯！”

  “……是。”

  主人仍是這般不解風情呢。

  回蕪說不上失望，亦說不上無奈。

  ……

  聽著回幽的話語，鳳鳩多少心也是安定下來了。

  這塊玉佩作為線索，總比什麽都沒有，在茫茫人海中尋找青唯來得好。

  既然他已經知曉青唯便是李微，不管用什麽法子，他都要讓她回到他身邊！

  畢竟，他可是堂堂的仙桐林鳳君！

  ……

  李微莫約十歲，比著表哥鳳嵐小了兩歲，亦比起鳳鳩長了兩歲。女孩子總是長得要比男孩子快一些，十歲的李微麵頰粉嫩，杏腮狐眸，小巧瓊鼻，隱約可見日後亭亭玉立的模樣。

  然而李微作為李家最得寵的女兒，素來囂張跋扈習慣了，在府中任性妄為，使得一些奴仆叫苦不迭。若非李氏府邸的月錢是其他府邸的三倍，隻怕這些奴仆早就不在這兒做了。

  然而任性歸任性，李微在鳳嵐表哥麵前總是一副可人模樣，多少得到鳳嵐的恩寵。

  若非鳳嵐生為皇子斷然不可能取母係李氏族人，否則依著鳳嵐與李微交好性子，二人成婚也說不定。

  今日一瞧著鳳九這樣態度，鳳嵐心底對這個九弟感到懼怕，一旦當鳳鳩走後，更多的怒氣便上來了。

  他拉扯過李微衣袂逼問道：“微兒，他欺負你哪兒了？本太子現在動不了他，但能給帝皇言，讓帝皇做主廢了他！”

  “廢了他？”李微有些心驚，她雖是被鳳九惹得惱怒不堪，可看著鳳鳩那副皮囊相，又聽著輕浮讓人臆想飛飛的話語，她有些……

  ‘唯兒……停下啊唯兒……’鳳九在那一直追逐著，縱使額間汗漬津津，卻仍然不肯放棄。

  ‘……’

  ‘找了找了許久，唯兒別鬧唯兒……’他的話語急切，又帶著寵溺，讓她一個與他分明不熟絡的姑娘都覺得羞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