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誰是誰非

  雲殷麵上露出絕望的傷悲，雙手不斷地捶打著地麵，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牢不可破的冰麵。凸出的冰刺劃傷他的手腕，鮮血順著手臂沿著下方一直流，卻又因極寒冷風而凍結在身上。

  傷口依然在流血，不斷流出的鮮血不斷融化被凍結的鮮血，融化之後又被風凝凍……周而複始。

  他一直捶打著地麵！

  瞧著雲殷這番姿態，回幽佯裝歎息道：“現在的青唯已經被鳳鳩迷了心智，根本認不清一切。多可憐，多可悲啊！”

  雲殷猛地抬起頭來，看著倚在一旁的回幽，兩眼朦朧有恨意血光。

  “——本雲君真想殺了那隻雞！狠狠地宰殺！剝皮削骨！不得好死！”

  “晚了。”回幽笑道，“鳳鳩已入輪回，他下去，是尋找破除混沌之力封印的法子，就憑現在的你，追得上？”

  “混沌……混沌之力？！”雲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畔聽到的話語。

  雲氏一族雖已沒落，但有些東西，他卻是從根骨裏知曉的。

  他咬緊牙關，眉頭緊鎖，從齒縫中憤恨發聲：“難道說他是混沌之神？這種人會是混沌之神？！！”

  “沒辦法，這種事是蒼天知曉的。混沌之力在誰身上，那人自然是混沌之神。不管你我願意，或是不願意，他的身份無法改變。

  再論，他曾經是萬毒之首的鴆，一隻鴆竟能涅槃成鳳，若是開啟混沌之力隻怕整個六界都要陷入動蕩之中，就連你家的青唯，也無法自保！”

  ——原本他的法力便在鳳鳩之下，加之自身有靈符之血以及會言靈之術，或許能夠在時機間打敗鳳鳩！

  可現在得知鳳鳩竟是混沌之神，這樣的實力差距，是他鞭長莫及的。

  “你特地過來，隻怕不是來說閑話的罷！”雲殷悶哼一聲，無力地倒在冰麵上，他腦子嗡嗡作響，不願去想青唯跟鳳鳩不堪的畫麵。

  也不願去想鳳鳩將青唯殘忍對待的模樣。

  他甚至恨自己當初太過於衝動，導致淪落至此。

  “委實沒空跟你說閑話。”回幽靠近，貼在他耳畔，像鬼魅般蠱惑道：“隻要你答應本上神，本上神就放你出來……出來保護她，難道，不好嗎？”

  雲殷顫抖地抬眸，在血絲布滿的雙瞳中找到了一絲希望：“——保護……阿唯？”

  “嗯哼？”

  “是啊，那隻雞已經快擁有混沌之力了，阿唯對他而言可要可不要，在他這種人眼裏，仙命賤如草芥——又豈會待阿唯好！

  阿唯……阿唯……”

  ——阿唯這樣的女子，換他來保護！

  見雲殷鬆口是必然，回幽趁機再添上一把火：“對啊，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這不是你該做的嗎？雲殷！”

  “……可，可你要我做甚麽！”

  他下意識地察覺到，回幽讓他做的事一定不會那麽簡單。否則不會在關押他如此久以後，才緩慢開口。

  回幽在等待一個時機，讓自己心甘情願臣服的時機。

  阿唯……

  回幽心底呲笑一聲：原來人前如此堅定的雲殷，也不過癡情種，為了一個‘情’字，這副狼狽模樣，還真是有趣。

  然而他麵上卻作出萬分同情的表情，深切道：“你放心，需要你做的事太簡單，不需要你去殺人，也不需要你去盜神器，你憑借自己之力便可……扭轉乾坤。”

  “扭轉乾坤？”

  “對，我需要你的血，大量的血，心甘情願奉獻出的血，同時需要以你之力製作四張符咒，扭轉局勢之咒！”

  ……符咒。

  雲殷霎時間腦子一空，腦袋裏全是青唯的影子。

  他緊張地攥緊回幽衣袂，狠狠逼問道：“你要符咒做什麽，究竟是何樣符咒！”

  回幽也任由著雲殷攥著自己衣裳，畢竟一個階下囚，手上總要攥緊點什麽，才會覺得自己有安全感。

  “開啟混沌之力需要在三根神柱上，貼著被聚魂燈煉化後的符咒。現在天下已成亂勢，混沌之力早晚都會開啟，即使如此，那便融合三張血咒，夾入其間。

  讓鳳鳩在貼符咒時，讓三根神柱產生巨大變化，從而讓他體內的神力被扭轉出來！

  徹底吸食掉他渾身上下的法力，從血肉，到骨髓，讓他痛不欲生！”

  “自然……”回幽看向下方的雲殷，頓了頓道，“你是明白的，救你出去，總得有點好處不是。那第四張符咒，便是將神力聚集一齊的扭送符咒！”

  回幽背對著後方的漫天寒雪，冰封住的山穀冰川，以及藤蔓般蔓延的滴雪極寒，無數冰晶寒柱折影出他尖銳的目光，殘暴的麵容！

  肩胛處的褐色披風隨著幽綠色衣袍獵獵作響，像沙場上兵器交刃的廝奪聲！

  “我要——混沌神力！！！”

  他一聲嘶吼，山穀中不斷發出猛烈的回響，一陣接著一陣，而外麵的冰雪封住了入口，把這欲望掩蓋得老老實實。

  “不行。”雲殷蹙眉回絕，“我怎知曉你擁有神力後會不會……”

  “會不會過河拆橋？嗬，你想的可真簡單，到時候，已經擁有至高無上之力的我，還會將你們這群‘仙君’放在眼裏嗎？”

  “——你！”

  “你大可以放心，隻要我成為混沌之神，本神保你與青唯平安，絕不傷害你們二人一根汗毛。”回幽陰測測的笑著，仿佛那虛無縹緲的神力已經近在眼前。

  “混沌之力的封印終將會破除，你不選擇本上神，便是讓那鳳鳩白白得逞——你甘心嗎？甘心讓他這樣人得到嗎！！”

  “——不，我不甘心！不甘心！”

  鳳鳩那麽肮髒，卑鄙，他怎能甘心！怎能願意！

  回幽頷首，鼓掌，稀稀拉拉的掌聲聽起來倒是很沒誠意：“好，好一個不甘心！既然不甘心那便做出一點行動，讓本上神看到你的誠意，如何？”

  “你想怎麽看？！”雲殷低頭，除了對鳳鳩的厭惡外，還有對回幽的憎恨，“本雲君可沒忘了，是誰讓我淪落至此的！”

  回幽打斷雲殷的話：“起碼比被天帝打得魂飛魄散的好罷。”

  “哼，封天！那虛偽小人……”

  他頓了頓盯著回幽：“我已經答應你了，快放了我！我要去見阿唯！我要去見她！”

  “——放了你？”回幽大笑，“放了你你早跑去青唯那，哪兒還肯給本上神煉製符咒！……不過你放心，既然鳳鳩已跳輪回台去，青唯就是安全的。

  本上神會好好照顧他——當然，這樣的‘關照’是依據你表現而來的。”

  雲殷眯起眸子，很是不悅。

  “……”

  “什麽時候符咒煉製好，什麽時候便能徹底自由！”回幽睨著雲殷，一臉裁決者的姿態，陰森森道，“過幾日，我會把你需要的熔爐給你送來。你的時間很多，在鳳鳩歸來煉製破除封印符咒前……你有的是時間！”

  ……有的是時間嗎？

  這話可真諷刺。

  青唯還在外麵等著他，而自己的時間，竟是為了對抗一個歹人鳳鳩！不過沒關係，慢慢來……隻要煉製成了符咒，鳳鳩一死，就再也沒人跟他爭青唯了！

  ——阿唯，你再也不用擔憂了！

  ……

  夜間睡前與鳳鳩倒了晚安後，青唯心底甜滋滋的，像沾了蜜糖一般。可不知為何一躺在枕頭上，想著明日要一齊去瞧回幽說的‘窟窿’。

  她隱隱的，便覺得心慌。

  ——那真的隻是一個‘窟窿’嗎？

  他與鳳鳩對於混沌之力的說法全是一知半解，而這窟窿的事，又是太過久遠。如果不是幾乎走投無路，她根本不會太過信任回幽。

  可沒辦法，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難不成讓封天尋找到她與鳳鳩，然後眼睜睜地看鳳鳩死嗎？

  本來夜已經是深了，青唯躺在石床上，總覺得這冰冰涼涼的石床，比起青丘的桃木床，還有鳳翎宮的軟榻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可這麽一躺著，她腦子裏瞬間顯出雲殷輪廓。

  她有時候都在想……雲殷真的死了嗎？

  在她身邊已經死去了不少人，那些人的生死全是由她親眼所見，可雲殷的事卻並沒有。盡管她想要去懷疑他是否還存在，可眼前看不見，摸不著的一切……她沒辦法自欺欺人去想象。

  雲殷，我會替你報仇的！

  會將封天這十惡不赦之人，從喉嚨處撕裂開來，以鮮血祭祀你的亡靈！

  風在雲水殿中吹拂著，從未停歇過，天邊卷著厚重的雲彩無論如何也無法推開，大約有些東西，也是這樣罷。

  ……

  翌日，天還未大亮，青唯便已爬起來。

  石床太膈應人，冰冰涼涼的，或許因為這個原由，盡管睡著了，但睡得較淺，醒來時仿佛一宿沒睡般。

  她揉了揉頭發，看了下四周，自己衣衫也沒帶，沒什麽東西可收拾的。

  恍惚有一種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錯覺。

  起來去雲水池邊洗漱時，青旭也已經爬了起來，伸個懶腰，姿態慵懶，又揉了揉眼，看見青唯猛地大驚。

  呼喊道：“——天天天天呐，你怎麽在這兒！”

  青唯回過神來，看著青旭神神叨叨的模樣有些煩悶：“怎麽了？”

  青旭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確認自己沒看錯後。才語重心長道：“昨個夜裏，我瞧著鳳君跟綠衣老頭出去了，我以為你們昨晚就出發了呢。沒想到你在這兒……看來，是被丟下咯！”

  說完，他還特幸災樂禍地往雙手環胸一靠，做出一副‘我不是最慘的，還有人比我更慘’的模樣。

  如他所願，青唯被這‘丟下’一詞激怒。幹脆地將手中軟布一甩——“啪”地砸在青旭麵上！

  狐眸中很是憤恨，說著便往雲水殿玄色房間走去，一麵走還一麵道：“我不信，他不可能丟下我！說好照顧我的！”

  看著青唯生氣，青旭作為單身狗的情緒好了不少。

  一麵看一麵跟著青唯屁股後邊，笑嘻嘻道：“哎呀哎呀，我覺得吧，女人你也挺好的。真的！他不帶上你，是他沒那個福分！”

  青唯：“……”

  “可這話又說回來了，我覺得吧。他原本是想帶上你的。

  可昨晚吃了你做的菜，瞬間心灰意冷，將所有考慮全部打消掉，讓你在仙界，安心修習廚藝！以免毒害人間！”

  青旭自顧自地分析完後，還不忘思索：“——嗯，鳳君好男人！”

  青唯：“……”

  她停駐腳步，回轉過身，琥珀色瞳眸就這麽詭譎地看著他，唇畔勾起奇異的笑容。

  這很明顯是她生氣的征兆，但青旭可不了解青唯，他就悶悶的分析著：

  “可話說回來，你不毒害人間。那你就——就就毒害我們？！哦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說著，他還手腳並用，甩了起來，一邊甩一邊淚汪汪的念叨著：“毒婦，絕對是毒婦，烤雞那麽好吃，廚房裏就是一血淋漓的殺手！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整個一路上都是青旭自言自語，就像一隻大蚊子般在那“嗡嗡嗡。”

  青唯著實忍無可忍，幹脆無需再忍直接一巴掌拍在青旭臉上：“——你能不能別廢話！他絕對不會丟下我一人離去的！”

  青唯話雖是這麽說著，可心底卻沒有底氣。

  昨日感覺太美好，若他真離開自己獨自去人間尋找魂魄，那她……要怎樣才能尋著他呢！

  青旭被打了一巴掌整個人都不好了，捂住臉嗷嗷直叫喚：“說就說嘛，別打人嘛，你那麽凶，他會帶你去人界才怪！

  ——哎我聽說啊，人界那些美人兒雖比不上仙界那般漂亮，卻也是溫婉迷人呢，以鳳君那姿色，那身段，不知有多少女人追著捧著要呢……

  說不定啊，還就有一些大膽的女人，把鳳君給綁票，然後……嘿嘿嘿，這種事生米煮成熟飯誰知道呢？”

  青旭越說越多，越說越離譜讓青唯心緒很是不安定。

  她連忙跑到玄色房間，推門一瞧時，玄色已經起身了，半坐在石床上，身子還有些虛弱。看著青唯怒氣衝衝闖進來的模樣，玄色頓時明白了一切。

  青唯橫掃一眼，左瞧右瞧，甚至連門背後都仔細看了個遍，發現鳳鳩並不在場。